任务点的女生盯着林木远去的背影发呆。
“麻烦把剩下的任务点打过来。”霍阎开口道。
“啊？哦！”女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 稍等我一下。”
现在连林木都对霍阎抛出橄榄枝了，希望她昨天一时的昏头没有给自己找麻烦：“好了。”
“嗯。”
霍阎也懒得计较那些事。
不管这个女生有没有给葵行方便，以面具鬼的能力, 想要跟踪他们到综合医院, 根本就不是问题。
霍阎取回测评卡后就回了活动房。
其他人都在休息，唯独沈漠之不见踪影。
霍阎伸手摸了摸, 沈漠之的床铺已经冰凉，看起来人已经走了好一阵了。
“副会？”
隐翅虫睁开眼睛, 看见明显空了一个人的床铺：“疯狗？”
“让其他人也起来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出去一趟。”霍阎稍微坐了两分钟又重新起身：“跟独行说一声，林木那边邀请我们去研究所工作了，早点把后面的行动计划整理一个大纲出来。”
“收到……”
隐翅虫还是有点担心, 她本就不爱说话, 让她主动开口大多都很艰难：“疯狗出去了？”
“嗯, 我去找他。”
隐翅虫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自责。
“他不会有事，你也不用担心, 走了。”
霍阎推门又离开。
霍阎自认对沈漠之算是了解。
在病毒完全发作前，沈漠之不会做对团队不利的事情。
现在距离病变程度虽然紧急, 却应该还远不到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
沈漠之大约是一时状态不好, 出去散心了。
安全区一共就这么大，他总能找到人。
隐翅虫目送霍阎出去，闷闷的把头垂下来。
要是她能够再警醒一点，不要睡得那么沉, 或许疯狗离开的时候就能发现了。
平时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的，怎么昨天夜里反而睡死了？
“别自责了。”坦克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翻身起来：“昨天累成那个样子, 别说疯狗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就是我打一夜呼噜你们不是都还好好睡着？”
隐翅虫和醒过来的独行对视了一眼。
别说。
要是平时，坦克这个呼噜打起来，她们死的心都有了，怎么还能一夜睡得这么沉？
好在隐翅虫不是认死理的人，很快就想通了。
他们现在没有做完的事情太多了，有时间多愁善感不如去想想那些剩下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隐翅虫把霍阎传达的信息说给两个人听。
独行她调开面板，心里计算着剩下还没有完成的任务。
从目前的情况看，任务完成度还很低。
现在疯狗的病毒没有解除，昨天晚上又因为忌惮吸血姬会感染阎罗还生生的把人给放跑了。
独行怒锤床板：下次再遇见，就没那么容易让她跑路了！
“现在想想，昨天墨染千霜的人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拦截药剂吗？”坦克偶尔心细起来也是能发现不少关键问题的：“他们最后药剂也没有抢到，队伍里半数的人还受了伤，要说最大的成果也不过就是砸了我们一辆车。”
坦克刷了刷牙，吐了一嘴的白沫，满心狐疑：“他们还真能是为了砸车来了一趟吗？”
独行想起来昨天千叶蝶的奇怪态度：“不是……”
千叶蝶和她缠斗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打算好好打似的。
不仅如此，她甚至也知道其他人一样不会缠斗很久。
她还提到了末世……丧尸……
“墨染千霜的人砸车，应该是为了拖延我们的行动时间，让我们不能这么顺利的回到安全区里。”独行道。
只可惜，他们哪怕砸了车，也不过就是拖延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可是……安全区好像也没有什么动荡啊？”坦克擦了把脸，又赶着三两口吃完了一个面包：“嗝！”
“他们不可能白过来一趟，就算是现在没有变动，也不代表他们没有动用任何手段！”独行想到面具鬼就下意识倒胃：“面具鬼这个玩意儿一向阴险的很，他什么时候正面出过招了？”
能阴着来绝不明着来，这不就是面具鬼的人生格言吗？
“不行，我得重新再定个应急预案！”独行啃了啃自己形状好看的指甲，将后面的行动计划重新制定了一下，只等阎罗和疯狗回来再改动。
沈漠之的脚步停下。
“……我这是在干嘛呢？”
他盯着集市区的大门口，终于回过神来。
他离开活动房，原本只是想找一个清静点的地方来好好思考一下早上看到的关于吸血姬和丧尸的事情。
他和吸血姬病毒相同，可是那些画面，他却要通过吸血姬的渠道才能勉强感应那么短短的几分钟……
如果要说他和吸血姬进了副本之后有什么不同的……
沈漠之想到昨天晚上看见千叶蝶手里的喷剂。
那应该就是吸血姬进了副本之后就在肆无忌惮的感染其他人吧。
千叶蝶手里已经有保存完好且不会凝固的吸血姬血液，就一定已经在某些地方使用过这个喷剂了。
如果吸血姬自己作为感染源已经感染了一部分人，那被她感染的丧尸再去感染新一批丧尸……
能和吸血姬建立联系的丧尸就有一批相当可观的数据了。
只是，吸血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传播自己的病毒的？
沈漠之想了想，始终没有头绪。
之前那个丧尸的视角只是一晃而过，那里的场景有些眼熟，可是沈漠之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见鬼了。
感染个病毒还有记忆退化的副作用吗？
沈漠之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信步随意地走，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就站在集市区的门口了。
说好是找个清静的地方的呢？
这个地方清静在哪儿了？
集市区的人来往密集，因为丧尸进化的远古，原本人声鼎沸的集市区现在分贝都压低了不少，可因为人数实在太多，这些压低的声音凑在一起，活像是上万只苍蝇在一起嗡嗡嗡。
给沈漠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平添了不少压力。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沈漠之疯狂给自己洗脑。
这才勉强压下了“把眼前这群愚蠢的人类全都灭掉”的中二灭世想法。
他往集市区里面看了看，又回头看看反方向更为安静的地方……
华国人在旅游的时候有一种很独特的思想。
“来都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沈漠之闷头走进集市区，未成想刚进来就撞到个人。
“哎哟！！”
这声动静，让他无端联想到之前碰瓷的老六。
“你没事吧？啊……是你个老六啊……”
行，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是吧？
老六捂着肩膀，一张老脸皱得像个菊花，一边哎哟哟叫唤一边寻思。
明明是喊他名字来着，他怎么觉得对方活像是在骂他？
“这是碰瓷上瘾？”
沈漠之拂了拂自己的肩膀，勉力忍住那股子从心底蔓延上来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留存的时间很长，直到他随着老六进了巷子之后才勉强压下来。
老六回头看见沈漠之捂着胸口几欲呕吐的模样，表情一言难尽：“这是怀了？”
沈漠之一个爆锤：“我哪里看上去像女的？”
老六连忙求饶：“错了错了！”
他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们外来人都有什么特异功能呢……”
这声音是小，可沈漠之还是听见了：“就算有，也没法让老爷们这么随便的怀上，这又不是海棠市！”
“海棠市是哪个市？”老六老脸清纯。
沈漠之：“……一个404的城市，别问那么多了。”
“哦……”老六这一点倒是乖觉。
不过沈漠之也正好想找老六来着。
昨天老六给他传了信之后，沈漠之就对老六的身份相当好奇了。
谁成想他还没开始找人，老六反而先来找上他了。森*晚*整*理
关于外来人这个词汇，沈漠之在副本里能听到的概率并不高。
菁华高中的校长说完就被系统强制刷新了，现在老六也好林木也罢，一嘴一个外来人却依旧平安无事。
是他们进副本前对系统使用的道具成功了，还是因为是竞赛类副本的缘故系统能够插手的概率变小了？
沈漠之都不得而知。
他现在唯一能沟通的，就只有老六这一个人。
“你一直说外来人外来人的，对你来说，外来人究竟是什么？”
老六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啊。”
他靠着墙根坐下，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上面灰扑扑的不知道是沾上的尘土还是油烟：“外来人这个词，也是自己蹦到我脑子里的。”
“自己蹦到脑子里？”
这个答案沈漠之也没有想到，他顺着墙根坐下，和老六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在乎地上的土会不会弄脏衣服：“说说看？”
老六几根手指在嘴边擦了擦。
沈漠之识趣的递上一包烟和打火机。
老六兴奋地接过来：“好东西！你帮我挡挡！”
他们在巷子里，烟味暂时飘不出去，可是太久没有碰这玩意儿了，老六也真是怕抽着抽着就有人过来抢。
沈漠之往外挪了挪：“你抽吧。”
老六迫不及待的点燃了一根烟，没急着抽，先在鼻子底下过了过，仔细咂摸了一下味道，这才放到嘴里抽了一口，吐出一股飘浮的白色来：“呼……痛快。”
他脑子里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多，可是却并不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这些事情是怎么来的。
就是病毒爆发的那天，他才隐约察觉到一件事：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完整。
他好像从病毒爆发后才逐渐有了作为人的意识和精神。
老六的记忆其实很完整，可却并不完善。
他拥有自己从小到大的很多记忆，可这些记忆中，却没有一个细节是能被他单独想起来的。
对于迷踪区的一切他都很熟悉，可是除了迷踪区之外的地方，他却并没有真正的见识过。
那些对于外部区域能够娓娓道来的人是否真的离开过迷踪区，对于老六而言也是个谜。
他想要去迷踪区之外的地方，可遍地的丧尸却阻拦了他的脚步。
哪儿都去不了，也没办法证实自己的想法。
老六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是疯了。
直到前几天，有几个陌生的词汇突然涌进了老六的脑子。
外来人、意识觉醒、系统……
老六并不是不认识这些词，可是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放到一起，却让他难以参透当中的意思。
末世之后他一直靠打探消息情报过日子糊口，他承认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确实比一般人多，可是不过是卖卖信息，他怎么就变成了意识觉醒的人呢？
老六秀技能吐了个烟圈：“你看，我也解释不清楚的。”
沈漠之想要问的事情还太多，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比较好：“解释不清楚就从头说说呗。”
“打从盘古开天辟地那一年……”
“从你脑子里蹦出词那天开始说！”沈漠之打住老六的插科打诨。
“哎好嘞。”老六几口抽完烟，一直到烟屁股快烧到手才舍得在地上把烟头碾灭：“不过，再怎么说，我们归根结底也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也满足满足我的？”
沈漠之这会儿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好啊，你先说，说完了我说，怎么样？”
“成交……哎呀，跟你们这些外来人做生意，我们这种人就只有吃亏料。”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拿着我的好处，哪里会吃亏？”沈漠之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酒来抛给老六。
老六心知沈漠之那个小口袋不可能塞得下这么一瓶子酒，却也没点破，拧开瓶口闻了闻味道又揣回衣服里，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老六真正意识觉醒的那一天和其他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周围的人和事都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安全区和之前一样，丧尸也是如此。
可老六看着周围的人，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恐惧。
如果说原本他只是觉得自己精神出了点问题，可当那些词跑进他脑子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当你生活的世界里，只有你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提前设定并按照轨迹在发展时候，你是觉得自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是会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老六是后者。
这种事情他对谁都没敢说。
安全区本来就资源紧张，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变成了精神病，一定会把他赶出去的。
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从朋友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词——外来人。
老六以为朋友和自己一样出现了意识觉醒，为了警惕也没敢一上来就问，只是试探性的打探了一下对方的口风。
研究所工作的朋友说，这是林木博士提出来的词语。
哦……
是林木。
朋友说林木这个人杞人忧天，研究科学都研究出神经病来了。
什么见鬼的外来人，他们这儿难道不是只有外来的丧尸？
不过这个世道，多个外来人或者多个丧尸，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林木的眼里，自然是有区别的。
老六没有见过林木，却从朋友的嘴里察觉到，林木认为，外来人的恐怖程度，远远大于丧尸。
老六也知道林木对于安全区的意义，可他就是对林木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好的感觉。
林木越是对外来人恐惧，老六就越是好奇。
他知道林木也出现了意识觉醒，只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林木对外来人恐惧成这样，一定有他别的理由。
老六对这个理由有点兴趣。
在后面的时间里，老六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资源都砸在了这个研究所的朋友身上，从这个朋友开始，短短几天就在研究所里发展了一条自己的暗线。
这些人大多都是研究所的底层，有安保人员，也有保洁人员。
甚至还有食堂的大师傅。
只不过老六有些心急了，拉关系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一个C级岗位的小组织。
老六并不傻。
他没急着和这个C级岗位的小组织理清关系，反而是借助对方对他的打压，直接变成了安全区的最底层。
有的时候，底层反而是最安全的。
不掐尖冒头，就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朋友们不明白老六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谁来问，都被老六以“隐藏身份，方便打探消息”这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随着沈漠之他们进入副本时间的逼近，老六对外来人的兴趣就越浓厚。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外来人是可以改变迷踪区的。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林木厌恶外来人的理由。
林木由衷的觉得，是外来人的存在啊，才让迷踪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外来人才是一切罪孽的根源。
想要恢复迷踪区，就要消灭外来人。
老六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放他娘的屁吧，你们来这儿才几天！”
沈漠之笑笑没说话。
林木的这些话也并不是完全不在理。
从系统的角度出发，迷踪区这个副本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玩家能够完成任务，分出胜负。
就连林木的实验失败也不过是系统设计的一环。
只要系统还在，副本还会被设计出来，那他们的实验就注定会失败，丧尸就必然会出现。
这不是概率问题，是必然问题。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玩家，迷踪区的副本也就不复存在。
林木和老六这两个NPC就不会出现，更不用说会意识觉醒了。
沈漠之有些怅然。
像林木和老六这样意识觉醒的NPC，还能算是真正的NPC吗？
他们和那些单纯的数据是否已经出现了区别。
或者说，他们的存在，还能仅仅定义为是个数据吗？
沈漠之不知道这个答案。
他甚至不能确定林木和老六的意识觉醒是他们对系统施用道具的成功，还是系统本来就对人物是这么设定的。
算起来，林木和之前菁华高中的校长一样，都对外来人抱有强烈的恨意。
可是他们恨的根源不同。
校长的恨意来自于恐惧，他担心外来人会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林木的恨意来自于推诿，他将自己实验的失败归结于这些外来人身上。
老六与众不同。
他对外来人好奇，甚至会对外来人有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