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之和霍阎一路溜溜达达, 碰见熟人就停下聊会儿天，没碰见就在大厅里随意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吃着打发时间。
该说不说的，梵歌尔酒店的食物品质也对得起高昂的价格, 沈漠之吃得还挺开心。
偶尔有人过来打招呼, 两个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表现的比刚才遇见千叶蝶的时候不知道正常了多少。
这让其他想要过来叙旧的人也能安心一些：总不至于阎罗和疯狗在一起之后，品味都转变的让人接受不能。
原来以为阎罗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别人, 原来是喜欢这个调调的。
整个谈话过程，除了沈漠之偶尔冒出来几句茶到能闻见茶香的话, 其他勉强都算是和谐。
霍阎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筛选了一下合作公会的名单。
那些上来就不怀好意打探消息的，一律被拉到公会战的合作黑名单里。
别说公会战，就是以后公会之间也要少来往。
至于别的，霍阎就暂时口头安抚着，等回去后和驯兽师一起商量。
总归今天恐怕是不会直接定下来的。
七点半一到, 沈漠之掐着时间要拉霍阎去主会场, 竟是不顾还没有谈完话的人了。
霍阎还有点不乐意。
还在叙话的公会代表看见沈漠之和霍阎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找了个由头先离开，而后才继续观察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霍阎拿出一张面纸去擦沈漠之腮边不小心蹭到的糖粉：“时间还早，晚些再去也行。”
“不早了, 会长说了，要提前到的。”沈漠之握住霍阎的手：“我们过去吧？”
霍阎反握住沈漠之的手, 微微使力, 语气有点冲：“你怎么总是帮他说话。”
“他是会长嘛。”沈漠之的声音很小，他收起那些表情，哪怕被霍阎捏到手掌发痛却依旧坚定：“我不想让他有任何理由说你，可只要他是会长, 就比你高一层，我实在是不想听到那些话……”
霍阎哑然。
沈漠之知道霍阎不会喜欢听, 可还是咬牙说完：“你这段时间太任性了，会吃亏的……所以，我们退一步，只要我们退一步，会长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对吧。”
一直留意沈漠之和霍阎动向的人都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是一直听着，总觉得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他有什么好不满的，公会人心浮动，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现在倒是会装可怜了。”
“阎罗！”沈漠之捂住霍阎的嘴，泫然欲泣：“这种话不要说了，这是什么场合要我这个新人来教你？”他吸了吸鼻子，因为实在是没有哭腔又干脆彻底放弃：“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些，算了，有什么问题就让会长怪我好了。”
吃瓜群众开始激动：哦哦哦来了来了，苦情戏码！
霍阎将沈漠之的手拉下来，隐忍道：“好，你不想看我们吵架我就不吵，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他要是再动辄疑神疑鬼，让大家恐慌，我不会再让着他了，他以为有疯子帮他当打手我就会退避？做梦。”
“你就会吓唬人，会长不是说了，只要排查清楚，就不会疑心了吗？”沈漠之笑的像个小甜饼。
“你……”霍阎无奈，戳了一下沈漠之的脑门：“太单纯。”他幽幽道：“上位者，哪有不怕被抢走地位的。”
沈漠之被霍阎这话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向周围。
周围人都果断将眼神避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开玩笑，黑听归黑听，被阎罗发现在看他热闹，命不要了吗？
沈漠之看霍阎的脾气实在够呛，赶紧拉着他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顺带又是一番耳提面命。
之前怎么没觉得，演戏也是种体力活呢。
副本里好歹只需要骗骗眼前人，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要时时刻刻将自己带入戏里，不能分神。
啧。
虽然会长不指望着凭借这出戏码把大鱼钓出来，可是这么一直演着，也是很累人的。
这种活以后还是少来吧。
少来。
沈漠之躲着灌了三大杯水，指挥霍阎到自己身边来：“你过来闻闻，还有没有味道。”
霍阎听话地趴在沈漠之的衣服上闻了闻，只有很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没有别的：“你身上还能有什么味道？”
沈漠之很绝望：“我感觉我身上在飘茶叶了。”
霍阎终于没有忍住，笑出声来，惹来沈漠之的一顿爆锤。
没有热闹可看，原本围着沈漠之和霍阎的人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八卦。
灯光照不到的大厅角落里，面具鬼冷眼看着沈漠之和霍阎的互动，默默吐出一声：“无趣。”
而后身影又隐匿于黑暗当中。
都是假的啊。
面具鬼有些失望。
这两个人聪慧而又具有头脑的人，现在成了只会听从命令而奉献拙劣演技的演员。
从两颗闪烁到耀眼的星星，变成两个死鱼眼睛上一片死白的眼珠。
马戏团公会的人已经江郎才尽至如斯地步，居然还有能力站在所有公会的顶端。
何等可笑，何等不公。
面具鬼在心里盘算着驯兽师排上这么一出戏的打算。
他们无非是拿捏到了那些人喜欢看八卦的心理，想将公会内部不和的信息传出去。
由此一来，一直给马戏团惹麻烦的幕后黑手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马戏团内部已经在排查内鬼，且由此引发了很大的争论。
以驯兽师为主的内部筛查派和以阎罗为主的用人不疑派产生了分歧。
驯兽师作为公会的一把手，生怕在自己的管辖中，公会出现吃里扒外的叛徒，最终影响到他的地位，让整个公会的发展岌岌可危。
而阎罗作为实战者，则选择相信兄弟，认为这些麻烦都是外部问题，通过铁腕手段就可以完全解决，为此要内部筛查，无非是驯兽师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
由此，整个公会营造出一种分崩离析的局面。
想要借着这种后端引出那条暗中的大鱼。
真是无聊。
这种戏码哪怕是狗血电视剧都能想到。
面具鬼扶了扶面具，上面迷幻扭曲的花纹动了动：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就算是条鱼，也是条聪明的鱼。
这种招数，也就骗骗那些小公会罢了。
凡是有脑子的会长，谁又会真的因为一场荒诞的戏码而入戏呢。
面具鬼沙哑而几近干涸的嗓音中透露出他未曾预料到的失望：“真是高估你了。”
他没在这里停留多久，时间快到了，面具鬼也得去主会场了。
大多要参与晚会的公会都在八点前来到了主会场处。
大礼堂处已经根据公会的名次安排好了作为。
前几排自然被前十名公会包揽。
马戏团公会坐在首排。
扎眼，相当扎眼。
是走都很难走丢的程度。
沈漠之和霍阎早早就到了位置上等着，距离舞台这么近，沈漠之还有些适应不能，靠着和霍阎说话才缓解掉自己的尴尬。
驯兽师也很快到达，看见沈漠之和霍阎到了，还主动对霍阎打了个招呼。
却只换来霍阎一个不痛不痒的“嗯”。
一个公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坐在一起，就好像那个离异了好几年的两口子骤然碰面还拼了桌一样尴尬。
好在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能坐在马戏团公会周围的也必然是大公会，就算是将这场景收入眼底了，也能面上丝毫不显。
和那些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这儿的小公会自然不一样。
他们也不是不好奇。
就是单纯拉不下脸而已。
不然要被会长骂哭，就很惨。
沈漠之无力吐槽，只盼着八点快些到来，好让这场闹剧赶紧落下帷幕。
他们实在是演不动了。
八点正点。
荆棘野蔓公会的主持人走上台前，宣布晚会正式开始。
晚会内容主要就是两项。
第一项，公布前五百名的公会排名；
第二项，前十名公会代表上台发言。
大礼堂正前方是张硕大的面板，面板几乎从天花板一直落到地面，面板上，从五百名开始，公会的名字被一页页翻过，上面有许多公会是沈漠之听都没有听过的。
他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一些看着还算是重要，或者近期听见势头发展较好的公会一点点记在心里。
遇见熟悉的，就让霍阎指一指他们的位置，沈漠之便用便携的单筒望远镜型道具看过去。
刷个脸熟。
426名，墨染千霜公会，公会会长：面具鬼；副会长：吸血姬。
“墨染千霜公会，我记得他们。之前睡神说过这个公会最近势头很猛，可是这个排名……”如果按照整个系统来看，四百多的排名已经很高了，但按照睡神的形容判断，四百多的排名又好像有些不够看。
霍阎看了一眼：“426名是他们去年公会战之后的排名，那个时候的墨染千霜公会并没有完全发力，而且公会战的失利原因……没记错的话，是为了保证公会内部成员安全而主动退赛了。那一场他们匹配到的是寂灭不至，运气不太好，就算是勉强打完了，九成九的输率和五成以上全军覆没的下场是避免不了的，这么看的话，其实他们主动退赛反而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排名会受到影响，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不是大公会的情况下，退赛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自我保护手段。
“原来如此……”沈漠之和霍阎说话看面板两不误，一心二用那叫一个顺溜：“公会的会长叫……面具鬼？”
“嗯，这个公会的会长神秘度一直挺高，关于他的信息外界或许有些掌握，但是森*晚*整*理关于他的脸，一直没人知道长什么样子，比较广泛的猜测是四十到六十岁上下的男性，不过这也只是通过他的嗓音判断出来的结果罢了。”霍阎继续给沈漠之做科普。
这也是霍阎能接触到的资料层面，他和面具鬼目前没有在B级副本里碰上过，在没有亲身较量的情况下，他对一个人的判断很难添加上自己的主观推测：“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看看他下次的副本直播。”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睡神在沈漠之的另一边阴恻恻的突然插话：“疯狗，我们挨着这么近的距离，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神崽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沈漠之笑眯眯。
“什么话？”睡神困惑脸。
“打扰人谈恋爱，是要被马踢的。”
睡神突然卡住，委屈的转到一边去。
沈漠之把他扒拉回来：“来，神崽崽，报个墨染千霜的资料来听听。”
睡神一撇嘴，开始干巴巴的背资料：“墨染千霜公会，去年排名426，公会战情况：差。公会战失利原因：主动弃权。公会目前成员128名，D级副本以上玩家57名，C级以上玩家16名，B级以上玩家4名，A级以上玩家暂无，公会成员同比去年皆有大幅度进步，预估在不弃权的前提下，今年想要升级到四星公会且公会战突进前百还是很有希望的。”
沈漠之皱眉：“这个数据，还真是有点厉害啊……”
有4名B级玩家是什么概念？
霍阎就是B级玩家。
如果不是他自己拖延进度的话，目前最多就是在A级上下浮动。
而马戏团公会目前的B级玩家一共有不到20名。
可马戏团公会是五星公会，人数是墨染千霜的一倍还多，招收的门槛更高，公会条件也更好。
墨染千霜公会如果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必然会超过绝大多数现存三星公会。
“墨染千霜公会的会长今天来了吗？”沈漠之有些好奇。
睡神一努嘴，示意沈漠之去看他身后的方向：“呐，426号位置，自己看吧……噫，别说我没提醒你昂，我每次看见他的脸都浑身难受，你自己悠着点吧。”
沈漠之：完蛋，更好奇了。
他拿着道具转向墨染千霜公会的位置看过去……
“……！！”
他收起道具，转回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面具鬼脸上的面具，花纹扭曲且怪异，而且，还会动。
那玩意儿是面具吗？？
他在看向面具鬼的时候，面具鬼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转向了沈漠之。
哪怕隔着面具，沈漠之也清晰的感知到对方正在看他的方向……
这才是沈漠之立刻放下望远镜的原因。
你偷窥的时候被人家正主发现了，换谁都要心虚一下下。
“等等，面具鬼旁边坐着的，应该是他的副会长，这个跳过不说，再旁边的是千叶蝶？”沈漠之问睡神：“千叶蝶也是墨染千霜公会的？”
“千叶蝶是后期加入墨染千霜公会的，她原本是荆棘野蔓的成员，而且地位不算低，后期因为和玫瑰的公会发展理念不完全相同，所以从公会退出……”说到这儿的时候，睡神暗戳戳八卦：“这些都是外部消息，内部消息的意思是，千叶蝶是弯的，但是呢，玫瑰笔笔直，所以爱而不得，怒退公会！！”真实的仿佛睡神亲眼见到了一样。
怪不得！
刚才千叶蝶是那种眼神！
沈漠之哼一声：“我说刚才千叶蝶过来的那么唐突，又是纯纯找事儿，原来也是来探口风的。”
千叶蝶肯定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很快就会被戳破。
副本里利用女孩的信息也好，说自己和阎罗的合作也罢，肯定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正如沈漠之会演霍阎一样，千叶蝶也未必不会演别人。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要的就是一个时效性。
只要探到了想了解的口风，后面的事情，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真相都无所谓。
怪不得千叶蝶有恃无恐，一直到玫瑰出现才落荒而逃。
别说，睡神这条八卦，说不定还真就是真相。
睡神扯扯沈漠之的袖子，一双大眼睛疯狂冒星星：求详八！
沈漠之便把刚才的事情低声和睡神说了，因为和睡神沟通时间太长，他才说完就被霍阎扯着衣服揽过去：“好了，睡神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睡神抗议。
“我不累！我昨天睡了一整天，就为了今天晚……哎？好奇怪，我怎么突然一下困得一批？”睡神被眼神杀，往沙发椅的靠背一歪，当场睡着。
反正这种说睡就睡的技能他也不是第一天掌握的。
沈漠之将自己的疑虑告知霍阎，霍阎低笑：“没关系，他们也未必看不出来我们是在演戏，而他们也知道我们会很快戳破那层没有什么意义的谎言，大家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都是为了掌握信息，没什么稀奇的。”
双方对着扯谎，又都不怕对方发现。
要么就是无伤大雅，各凭手段，要么就是目标压根就不是对方。
墨染千霜是前者，而马戏团，则是后者。
霍阎和驯兽师安排这么一出戏，压根就没打算将幕后的大鱼钩出来，他们就是想让三星以下级别的公会看见并相信罢了。
这些公会占据系统公会人数的最大基数，传起流言来效果最好也最迅猛，就算有心人想要将流言中断，也未必能简单成功。
大鱼算什么。
舆论方向才是重要的。
舆论起来了，就不怕没有蠢的会自作主张，乱了方寸，等手下不好掌握了……
大鱼没有鱼饵可吃，饿久了之后，但凡有人给点食物，便会自己浮出水面。
太详细个中道理霍阎不适合在这里说，等联谊会结束之后，自然会和沈漠之回去掰扯清楚。
公会排名已经公示结束，下面要进行的，便是每年循例的前十公会演讲了。
和其他兴致缺缺的人不同，沈漠之对这个演讲倒是很有兴趣。
不过他有兴趣的不是演讲内容，而是演讲人。
沈漠之之前接触到的都是些冷冰冰的资料和图像信息，与真人比起来，总觉得欠缺了点意思。
这次有机会直接见到真人，对他收集资料大有益处。
沈漠之将所有发言公会会长的脸都好好认了一遍，中间有不认识的，就让霍阎小声介绍给自己听。
公会发言不过就是公会战的一个基本流程，对于一些有意向攀附的小公会而言，这些公会发言还是不得不听的。
哪怕寡淡到让人觉得全程废话。
任性如一些大公会，恨不得就用“谢谢大家”四个字完成全部的演讲内容。
说的就是排在第八名的公会。
会长说话的时候脸拉的快到地上了。
完全不想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却也不是因为自傲。
他看起来像是个重度社恐，光是站在台上就已经耗费完了全身力量，超过十个字的演讲稿就快要了他的命，还是副会长找了个借口上台给人架走这才算是了结了这场演讲。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