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
沈漠之从酒店松软的大床上醒过来, 两眼发直，许久没有回到现实世界里，他还有种两个世界混沌在一起的错觉。
床垫柔软, 他整个人都陷入床垫之中, 这要是穿上个公主裙，他高低是个睡美人公主。
“诶我操。”
公主骂街。
原因无他：躺了太久, 浑身酸疼，他感觉自己的腰都成硬板了。
沈漠之给自己懒懒翻了个面, 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摆烂，想着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处理，却一点起来的动力都没有。
摆烂过于快乐，给他一分钟，让他忘记现实吧。
可惜, 现实太过残酷无情, 手机在床头疯狂震动, 连一分钟的时间都不肯给他，太多未读消息简直要将沈漠之淹没。沈漠之摸过手机屏幕，狂暴的电话铃就劈头盖脸的糊到他的脸上, 吓的沈漠之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手机上方只显示了两个字：苏常。
啊……差点忘了这个祖宗。
沈漠之点开接通，虚弱开口：“喂？”
“你特么人去哪儿了啊！我找都找不到你！你能更狗一点吗？你是打地洞去了是吗！！你是不是要吓死我, 我特么差点报警你知道吗？！！！”苏常暴跳如雷。
沈漠之很有经验的将手机拿到胳膊能伸到的最远处, 等那边声音消失了才将手机挪回来：“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不是说了我这两天很忙，别联系我吗？”
“忙？别给我找这个借口啊，你看新闻了吗？前两天一个男的, 在家里挂了，煤气中毒啊。他就是跟朋友说自己有点忙, 让朋友少联系，你看看你看看，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苏常那个气。
“知道了又能怎的，还能原地复活？”沈漠之话音落地，立刻听见苏常在那边无能狂怒的咆哮，说沈漠之不知好歹。
他为了防止苏常真被自己气到五官扭曲提刀杀人，赶紧顺着苏常的意思将自己的地址和房间号报给他，让苏常带着之前查的资料一并过来，他会跟前台提前说一声的。
正事儿重要，苏常也没再跟沈漠之闹了，他看了看时间：“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晚上七点过去可以吗？”
“可以。”
现在距离七点还早，沈漠之给前台拨了电话，然后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被前台的电话铃吵醒，放苏常上楼的时候了。
苏常很是怨念的看着沈漠之：他在外面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查资料，沈漠之在这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睡大觉。
这些有钱人的嘴脸！
谁都别拦他，他想打人！
“你说的要忙的事儿，就是在酒店里睡大觉？”苏常把资料袋往桌子上一放，指着沈漠之出离愤怒：“我还以为你为了躲那个杀人凶手提心吊胆魂不守舍，担心的一直没睡好，联系不上你的时候还以为你真的挂了，结果你睡的这么舒坦？”
他错付的感情怎么赔？
沈漠之刚睡醒的嗓子里还带着一点沙哑：“能不能先把门关上？”
满口凶手杀人的，也不怕别人听见当他们是通缉犯。
苏常哼唧一声带上了门，自己抓了个沙发椅坐着：“这酒店豪华的简直在嘲讽我单薄的余额。”
“难不成我还特意找个不舒服的地方住着？”这种事儿上沈漠之从来不委屈自己，他在副本里已经够委屈的了，还不能享受享受了：“而且这家酒森*晚*整*理店的安保工作不错，付凡那点本事，这辈子也混不上来。”
“倒也是。”提到付凡，苏常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他点了点特意放的靠近沈漠之的资料袋：“你要的东西我都带过来了，你自己看吧。最近的社会新闻突发案件汇总表，还有付凡的资料都在里面。”
沈漠之拆开资料袋一页一页看得仔细。他不吭声，苏常就掏出手机自己刷着玩，那些资料不少，就算是一目十行也得看上一会儿。
苏常做的资料很细致，他将近几年网上超过一定浏览量和评论量的突发事件新闻都截取了重点内容一一列出，并且将这些年的新闻都做了个对比，计算了突发事件的增长率和关注度，将一些破百万赞的重点评论也单独列出了一个项让他去看。
阴谋论的、信息普及化论的还有玩梗的等奇怪的观点都有。
这两年社会上突发事件发生的概率，比往年的都要高出不少，不止是突然死亡的，也有很多本该死亡又被抢救成功的都有。
而且这两者之间，还有不少人员重合的情况出现。
比如说，赵某原本在高速上出了车祸，按照常理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没想到，判定重伤之后，因为求生意志坚强，加上医护人员全力抢救，又成功救活了。
还是赵某，抢救回来半年之后，不过是下了个楼梯，脚滑了一下，摔到后脑，意外死亡。
沈漠之几乎可以笃定，这些人都是系统的玩家。
活了是因为进了系统副本，死了是因为在系统副本里游戏失败。
按照苏常统计的数据来看，这些年进入系统的人……变多了？
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
沈漠之记得，系统不会把所有意外死亡的人都代入副本之后，它会有自己的筛选机制，从而让被选中的人多一次生存下来的机会。
那这逐渐增多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漠之心中有个疑影，将这些信息都记在脑子里，打算回到公会之后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儿他能意识到，驯兽师肯定会比他更早察觉。
热评里的一些阴谋论给了沈漠之一点启发：如果系统筛选完玩家的前提是玩家遭遇意外情况而导致身亡，那么意外死亡率的提升，给系统带来的好处，就是比之前更多的玩家可供筛选。
可是这样对系统又有什么好处？
沈漠之看着信息，大脑飞速运转，表情严肃起来。
说起来也是他进入系统的时间太短，对系统的了解太少。他现在所知所感的，无非就是睡神给过的系统手册，还有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些副本，再加上阎罗时刻的科普大业，除此之外就是和其他
公会成员的闲聊，不过想要靠着这些就挖到系统的内核，无非是痴人说梦。
他不知道自己对系统的出现或是消亡为什么会有兴趣，可他总觉得，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不会有什么好玩意会平白的给人重新来一次生的机会。
他相信有人会做好人好事，可他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而且还是全球范围无界限的掉法。
上帝佛祖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附体都不带这么个好心眼儿的。
苏常刷着手机浑然不觉，嘴里还顾着跟沈漠之说话：“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你说说，这些事儿怎么就这么多，会不会是现在网络发达了，一点屁大点儿的事儿都恨不得宣扬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以前信息没有现在那么通，所以知道的人也少，报道出来的也少啊？”
“嗯，有这个可能。”
苏常一边看广告好给自己的小游戏复活一边分心道：“对了，上面的那些新闻报道你也不要全信，因为信息太庞杂，我只能尽量帮你筛选一些靠谱的新闻了。你不知道，有些看着像是新闻号的营销号，开局拿着一张图，内容全靠瞎TM编，鬼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看着都觉得离谱……噗，再离谱也没有你从楼上被人推到垃圾车里离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哎哎错了错了错！”
苏常的狂笑收声在沈漠之充满威胁的绞杀姿势当中：“撒手撒手，要挂了挂了！”
沈漠之冷静收手。
苏常摸着自己的小细脖子：“我怎么觉得你手劲儿又大了呢？睡觉还能长力气？”
沈漠之心虚的看手里的资料，装傻充愣：“那是因为你疏于锻炼好吗？宅男。”
“宅男怎么了，宅男不是一样帮你查信息！”苏常的小游戏角色复活，继续打怪。
沈漠之走马观花的将那些杂七杂八的社会新闻看完，后面就是关于付凡的信息了。
“付凡现在怎么样了？”要说苏常还是有点本事的，这才多久时间，付凡的身份证生活照V号鹅号空间朋友圈都被扒了出来，就连他的工作经历也被找出来。
可以说现在苏常对他的履历表比他自己都要更清楚。
苏常看见付凡两个字就没有个好脸色：“这个付凡，真是人如其名，一生平平凡凡，碌碌无为，活的像个皮球，谁都能拍两下。家庭环境不算好，但是也不是特别惨，父母人品可能不太行，小时候应该过得挺压抑。你别说，人家环境一般，想的倒挺美，你猜他喜欢谁？”
“谁？”
“喜欢一个叫裴京京的，跟他同一家公司，不过我追查下去，发现他是为了裴京京才到这个公司的。”
“裴京京？我上一个公司的司花？”沈漠之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
“是啊，我查了一下这个裴京京，证件照挺漂亮的，那个付凡，一天到晚跟踪人家，就是个变态，从上大学的时候一路跟踪到人家上班，而且裴京京还完全不知情，以为付凡就是个普通同事。我查到这些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突然觉得这个付凡会杀人也在情理之中了，只不过这种跟踪狂魔最后不是都会进化成绑架或者奸/杀自己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错的话，那个裴京京以后不见得安全。”
“你有提醒裴京京吗？”沈漠之了解苏常，是不羁了一点，却也是个善良的人。
“自然，我给她发了个匿名信件过去，还有一些付凡的跟踪视频跟踪图片什么的都发到了她的邮箱，她应该查不到我是谁。你别怪我自作主张，咱这也是打击违法犯罪分子，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不是？”
“我肯定不会怪你，你做的好。”沈漠之翻着纸张：“你查他的时候，付凡知道吗？”
“你不是特意嘱咐过弄出点动静让他知道有人在查他吗？”苏常提到这事儿就觉得解气：“我在保镖公司雇了几个大汉，伪装成路人的样子，频繁出现在他身边，而且表现出一副对他行程很关注的样子。他知道你没死，又找不到你，身边还出现了这么多形迹可疑的人，自然就察觉自己恐怕是被人报复了。他跟他爸妈没住一块，自己租了个屁大点儿的地儿，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上个厕所都一惊一乍的，不敢出门，就只能点外卖，还不让人把东西送进来，只让放在屋子外面，等确定人走了才敢出来拿。”
苏常笑得很缺德：“他点外卖的时候，我让外卖员顺带给他送了一些好料还有一些摔死的人的模型，光是想想他可能会有的表情我就过瘾！”
谁让他敢杀人。
既然敢杀人，就别怂啊，有本事一并把相应的后果承担了，这才是敢。
沈漠之翻出来一张图片，是付凡的朋友圈截图，老套的风景画配上一句感人肺腑的心灵鸡汤：“果然。”
苏常接过来，没看懂是什么意思：“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是别人眼中最耀眼的风景？这话啥意思？”
“字不重要，看图。”沈漠之给苏常点明白。
“看图？”苏常闻言，仔细看了看图。付凡配的照片里面，是在S市再常见不过的江岸风景，图中的游客有男有女，中间是一个跑步女生的剪影，在夕阳橙光色的暖光之中显得场景格外温馨美好：“……你的意思是？”
沈漠之看着苏常。
“你的意思是，这群人里有付凡的亲生父母，然后他发现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之后又给他生了个弟弟，完了他家里还贼有钱贼有钱，却一分都不肯给他，不仅如此，看见他现在混得不好还往死里嘲讽他说当初抛弃他是应该的？”
沈漠之的表情裂开，他就不该对苏常跳脱的脑洞抱有任何期望，他怎么没想起来苏常之前的职业规划里置顶的那条是当狗仔呢。这种脑补狗血伦理家庭大剧的胡思乱想对于他而言那就是个信手拈来：“看中间那个人！”
苏常很是失望：“哦。中间，裴京京啊。你可别告诉我是女神转而对你暗送秋波，你拒绝了之后他觉得你不知好歹，蓄意报复吧。”
这种言情戏码他在电视剧和小说里面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沈漠之按住自己狂野蹦迪的青筋：“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猜对了。”
他恍惚间想起来，当时裴京京对他表白的时候，茶水间的外侧一闪而过的黑影。
应该就是付凡。
付凡那个时候听见自己拒绝了裴京京，恐怕对自己很恼怒。
“就这？”苏常的失望越发明显：“也是，以付凡的胆子，能推你一把恐怕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苏常对想害自己好友的人自然是生不出来一点好感：“这种人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平时唯唯诺诺的什么都不敢做，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欲望就突然胆肥了起来，跟踪的跟踪杀人的杀人。他们的胆子都是伸缩的吗？”
“爱情的力量嘛，总是伟大的。”沈漠之摊手：“总归我现在没死，而且我的事情也暂时忙完了。明天就报警，把事情处理干净。”他给这件事儿下了定论。
杀人未遂，不影响定罪，只影响量刑，就让付凡在牢里自己忏悔罪孽去吧。
不值得在他身上耗费更多时间。
“哦对了，把付凡的资料回头销毁一下。”沈漠之提醒苏常：“免得警察过来的时候说咱们非法获取他人信息，麻烦。”
“成，这事儿你也交给我就是了。”苏常对这事儿倒是得心应手：“前两天说自己忙，死活不肯报警，现在忙完了，还要再忙吗？”
沈漠之顿了一下，瘫在床上：“要，不过就不用来酒店了，在家里就成。”
之前来酒店也是防止付凡摸到他家里去，趁着他没知觉的时候对他二次动手。
这回要给付凡送进去了，那他也没有放着自己家不住非要住酒店的道理了。
“对了，你说你们公司天台没有监控，我去查了一下你们公司附近，你们办公大楼的正对面有另外一家大楼，他们有几台监控是对着你们公司方向的，有几个角度应该挺清楚，他们楼层比你们高，俯拍的话，不成问题。”苏常顺便帮沈漠之把这事儿也查了：“不用谢，记得报销雇人的费用。”
“没问题。现在付凡的事儿咱们先放到一边儿，”沈漠之聊了这半天终于醒困，想起阎罗，他斟酌着开口：“我有点别的事情想问问你，等把这事儿问完了，我请你吃火锅。”
“那敢情好！”一说吃的苏常来劲了：“说吧，啥事儿需要请教的，爸爸教你！”
沈漠之想到自己要问的事情有些纠结，甚至没有心思计较苏常的自称了：“你……被男人亲过吗？”
苏常瞳孔震惊，吓的手机都差点掉地上：“你被男人亲了？！”
“我有一个朋友……”
“你放那个屁，你只有我这一个朋友。”苏常无情打断。
“我臆想中有一个朋友……”
“少扯，就是你，就是你被亲了，妈的，亲了哪儿？我这就去撕了他！”
“他一米九，肌肉男，脾气暴躁会打人。”
“亲的好！”苏常倒戈倒的毫不留情：“我说你这两天忙什么了，原来忙到野男人身上了。亲哪儿了？是法式湿吻吗？带感吗？激情吗？你快乐吗？”
“给老子爬，亲的额头，额头！”
苏常的感情从鲜明的激动到变垮只需要一秒钟：“就这？”
这两个字的评论他好像刚刚才听过是怎么回事？
沈漠之言简意赅的提炼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亲了脑门，男的，不烦，有点喜欢，我应该怎么办？”
苏常简直要给沈漠之跪了，这是什么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去跟人家谈项目去了：“你说什么呢，大哥，你都说了喜欢了，这就是双向奔赴啊！快点用你们的舌头击打对方的啊！处对象啊！”
沈漠之沉默。
苏常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顿时安静下来：“你，你知道对方……的诉求吗？”
能被沈漠之特意拿出来提的，肯定就不是那种闹着玩的亲吻。
谁闹着玩敢亲他？
嘬一口就死，简称嘬死？
“……他在等我的回应。”沈漠之自暴自弃地趴到床上，蓬松的被子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只留张尖瘦的脸露在外面，他语气有些低沉，平日里经常带着的笑容也不见踪影，反而还有些淡淡的愁绪，床头灯光昏黄，打在他黑色油乎乎的头发上……
黑色。
油乎乎。
的头发上。
他好像有好几天没有洗澡洗头了。
指的是现实里。
沈漠之把自己从被子里放逐出来：“你等等，我去洗个澡顺便冷静一下。”
苏常知道沈漠之在烦些什么，不催促他，看着他进了浴室，自己则打开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好哥们郁郁了，怎么办？”
丁零当啷回了一堆的废话。
苏常关掉手机，耳边是淋浴水流的哗哗声，心中无限感慨：
可怜的老沈啊，英明一世，碰见处对象这种小事儿反而傻了主意。
他们两个人刚刚还在吐槽别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没有五分钟就转回来栽在了爱情这个课题上。
爱情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