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黑的，没有一点光。他一个人在一片漆黑中走啊走，宋秋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梦突然裂开成蜘蛛网一样裂痕。
随后是一个类似砸碎镜子的声音，梦里猝然出现绵绵不绝的类似鲸鸣的声响。
不同于鲸鸣的悠长孤寂，这个声音更加刺耳，像是宕机的脑鸣，好像要给灵魂来个电击。
电光火石之间，世界跟碎镜片一样崩塌，轰隆露出斑驳的亮光。
梦开了个小口子。
就像猫被鱼干吸引，有着难以言说的诱惑力。宋秋直觉告诉自己，自己得穿过这个小口子。
但是宋秋不敢过去。
从上帝视角，他看见自己对着这个口子犹豫不决。
一生的记忆像是走马灯，记得的，忘记的，都在这一刻浓墨重彩。
宋秋讨厌这种感觉。
宋秋忘了从哪里听说的了，人死后才会看到这亮光。
……他才不想死。
*
宋秋是被疼醒的。
全身上下好像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样，苦楚顺着神经的脉络蔓延，炸出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宋秋涣散的意识慢慢回笼。
宋秋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缓慢地运作，怔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人现在是在医院。
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快速朝地面颠倒的机械臂。
“——哐当。”
现实与回忆里的声音蓦然重合，一下子就把宋秋飘荡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宋秋下意识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扯到伤处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小小惊呼一下：“唔！”
好疼！！
怎么会那么疼！
啊啊啊他快疼死了！！
宋秋心猛地一酸，眼角很快就涌出来了泪花。
“病人醒了。”
护士耳尖，第一个发现宋秋醒来。
刚好宋秋挂着的葡萄糖吊瓶已经输完液，护士走过来把吊瓶给收走。
医院的事务繁忙，护士似乎没有和宋秋交流一下的欲望，拿着吊瓶就风风火火地走出了病房。
大概过了一会，病房的门才被再次打开。
进来的人是李骆。
李骆的脚步没有他特有的沉稳，又急又快，应该是护士通知了马上就赶了过来。
看到李骆，宋秋怔然了一下。
宋秋的目光有些愕然：“老公？”
李骆应了声，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嗯。”李骆想握着宋秋的手，捏着就不敢放了，“我在。”
宋秋眉头紧蹙：“你……”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
宋秋从来没见过那么憔悴的李骆。
他的眼底乌黑，面容憔悴，眼睛没有自己记忆里那么清亮。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的状态。
就像是——很久没睡好一样。
“……几点了？”宋秋出了口气，换个话题。
他还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有些紧，但是看李骆的状态，自己也只好任由他去了。
病房里有钟，但是在宋秋的视角里他看不到。
李骆闻言，抬头用极轻的目光瞥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那怪不得病房内天光大亮了。
宋秋朝上侧了侧头，桌子上是李骆刚刚提进来的东西。
应该是早餐。
宋秋说话间不自觉带上几分嗔怪：“九点。你怎么才吃早餐啊？”
李骆垂眸，玩着宋秋的手。
他没说话，宋秋心骤然陷了一块，像突然被扎进了根刺，疼痛与柔软一并在一颗心上蔓延开来。
他不想李骆因为担心自己露出这种神情来。
睡不好，又不按时吃早餐。
宋秋微微动手指，适应了会身体的控制权后，他反握住李骆的手：“不要担心，我没事。”
人都在医院了，虽然身体很疼，但他精神可好了，应该算没事吧？
宋秋又想到梦里的那束亮光，还有闲心地想，自己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两人独处的时间没有太久。
宋白玉听到宋秋醒了，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来的期间，还收获了推着推车的护士的一句呵斥：“不要在这里奔跑！”
宋白玉脚步一顿，听话地改为快步走，并道了个歉。
宋白玉低头，认错态度真诚又良好：“对不起姐姐。”
等道完歉，才进到左侧的第一个病房。
推开病房门，宋白玉就是声情并茂的一声：“哥！——”
声音抑扬顿挫，包含情绪，浓浓的兄弟情谊把宋秋李骆两人旖旎的气氛打碎。
宋秋轻咳了几声，把自己的手从李骆的掌心里抽出来。
宋白玉眼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宋秋，他眼含泪水，深情脉脉：“——哥！你还好吗！？”
呜呜呜天知道他今天给他哥当小助理，在片场看到宋秋的身影被机械臂全遮盖住时有多害怕！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上还不断滚落泥块，毫不留情地往地面砸。
泥块砸向地面，扬起阵阵雾状的泥黄色尘烟，遮住人的耳目。
宋秋身上大部分的伤并不是来自机械臂，而是这些从天而降的泥块。
相反还是因为机械臂倒下，形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夹角，为宋秋两人挡住了大部分泥块。
宋白玉还记得那个上午。
事故发生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神了。愣愣站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之中，手里还握着一瓶水。
这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一下他哥下戏了，他就可以喝上水了。
还是救护车的呜鸣声从远到近地贯彻天际，稳稳停在片场外边，几个救护人员动作快而有序地跳下车，步伐快而又稳地经过宋白玉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
宋白玉知道自己啥也不干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但是当宋秋整个人被担架抬出来时，宋白玉还是忍不住问：“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抬着人的医生没理宋白玉，倒是跟在后头收尾的护士姐姐停下来问了句：“你是家属吗？”
宋白玉点点头。
护士姐姐招手：“一起跟上来！”
宋白玉反应顿顿：“啊？”
啊？跟上来？跟那里？
宋白玉平生第一次坐救护车，不知所措让他恨不得时间暂停，搜索一下救护车怎么坐。
护士姐姐很有耐心指挥：“你从后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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