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要这么犯规呀?

  原本还想着怎么哄她,打算好好的卖惨呢,毕竟听到他在禅院那儿受到了委屈,就肯定不会生自己的气了。

  结果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完全没办法再记得那些肮脏的话,什么渣滓什么一无是处什么早点去死吧,他都记不得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呀。

  凌晨两点多困到睁不开眼睛,却还在沙发上等着他,像个小傻瓜一样的她……

  禅院甚尔捂着眼睛,轻轻呼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想,这家伙生下来是不是就点满了治愈系的属性值。

  不然为什么自己现在就像是喝了药一样,浑身上下都暖乎乎的?

  等到整理好情绪之后,时钟已经又前进了一格。

  禅院甚尔这才蹲了下来,揉了揉她的脸:“果然我没有说错,你这家伙就是妖怪吧,不然怎么那么让人舍不得离开?原本还有一点点希望能把自己挖出去,现在就是完完全全掉在了你这个坑里了。”

  他用拇指轻轻蹭着咒文,语气是和动作截然不同的凶狠:“我自己跳进去的我承认,但你以后要是烦了腻了想丢下我……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别想找别的幼驯染。”

  完全是在放狠话给空气听。

  大半夜的自言自语有够好笑,当事人都还在睡着,压根儿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禅院甚尔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幼稚,但是又不忍心把一直没有台词的另一个人叫起来,就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蹲在那儿蹲得腿都麻了,嘴巴讲得喉咙都干了,才意犹未尽地笑起来。

  “说了让你回来洗个澡的,也没有好好听话,这件事我又不能帮你,那就只能委屈你今天晚上做个小脏猫了。”

  其实并不脏,毕竟一路上有在好好的照顾着她。

  但是中间有不小心被脏东西碰过啊,所以就还是很碍眼。

  禅院甚尔嘀咕了一句讨厌的小鬼,慢吞吞脱下他亲手给她穿的鞋子,再脱下亲手给她穿的袜子,转身就扔进了垃圾桶。

  又跑去找了条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脚,简直像个小保姆一样转来转去。

  “我为什么要伺候你啊?明明是你自己要出去玩的,困成这样也和我没关系吧,就算不是在等我,凌晨两点多也该睡着了……这样搞得我好像很在意一样。”

  禅院甚尔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她似乎是觉得不舒服了,下意识皱着眉哼了一声,还不耐烦地歪了歪侧脸,看样子就像是想把脑袋藏起来一样。

  他一点也没有干坏事的心虚感,又恶劣地在她漏出来的脸蛋上捏了好几下,一次性过足了手瘾,才把人抱起来放进她的被子里,看她像进了猫窝的猫一样舒服地舒展身体,又觉得被可爱到了。

  “你这家伙也太没有戒备心了,把你抱过来抱过去的都没有反应,谁知道你是睡得太死了,还是太信任我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口中的小妖怪什么都不知道,缩在被窝里眯着眼睛舒服地睡着。

  禅院甚尔说一会儿之后也觉得没意思了,倾诉欲突然那么旺盛也只是被禅院扇刺激到了。

  他以为经过这些天的安抚和自我和解,能够平心静气地和禅院家的人相处,但一直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果然还是不甘心的。

  “其实他贬低我的时候,我想的并不是让他们认同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尊心受挫。只是很难过……我想进入到你的世界的,可好像并没有这个机会。”

  小人鱼还可以用声音换取魔药呢,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让天与咒缚获得咒力的东西。

  ——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咒术师。

  这是一道横亘在他们之间,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的现实。

  这个认知让他刚刚还沸腾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在无人倾诉的夜晚,逐渐弥漫上一直强行忘记的苦涩。

  有些不安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深入骨髓的自卑也没办法在几句话中就得到解脱。

  他短暂升起的冲动也只是在那个瞬间而已,“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嫌弃就都没有关系”,可是再怎么被甜言蜜语昏了头,也总会在冷静之后,回到现实中来。

  “小孩子是很善变的啊,你给我再多的承诺,也没办法让我相信十年后我们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

  禅院甚尔向前两步,轻轻趴在了她的肩膀上,犹如一条深夜里不安的黑犬,轻轻呜咽着。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自己力量,喋喋不休地问着一个现在不可能给他回答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她现在没有意识不会听到,所以才那么放心的说出心里的一切吧。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坦诚啊,虽然在你身边也没有多少过往值得深究,但就最后那么一点点,我还是不敢让你知道……”

  “弥生幸叶,十年后我们会是怎么样的呢?那时候有了羞耻心,有了攀比心的你,知道天与咒缚代表了什么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切都不在乎,坚定地奔向我吗?”

  白发的女孩沉沉地睡着,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肩膀上一闪而逝淡淡的湿润。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一切不安与自卑似乎都掩埋在深夜之中,除了当事人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早上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弥生幸叶捂住脑袋,痛苦地皱起五官。

  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

  睡不好觉更是会猝死的!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开了口:“甚尔,你快去看看是谁敲门啊,大早上的也太吵了,我今天还想睡懒觉呢。”

  旁边传来刚醒时还有些沙哑的声音:“知道了,我去看看。”

  然后就是被子被掀开的声音,弥生幸叶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拖鞋走动,他缓慢又平安地打着哈欠。

  “伊藤?那么早敲门干什么?”

  门外传来淡淡的,带着歉意的女声:“我很抱歉,主要和幸叶大人带来的那个孩子有关。”

  禅院甚尔瞬间清醒了,绿色的眼睛不满,本来还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一听到和那个讨人厌的小鬼有关,立刻站得笔直笔直的。

  他手放在门上,一脸抗拒的表情:“既然把他救回来了,那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要什么事都来打扰我们,我们是他的爸爸妈妈吗?”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把他救回来就感恩戴德吧,还不知足的一直打扰他们干什么呢?

  爸爸妈妈……伊藤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继续说道:“毕竟是幸叶大人带回来的,那孩子又很坚持,非要和恩人当面沟通。”

  禅院甚尔不爽地就要关门:“哈?弥生幸叶那家伙一点点力气都没出,分明是我带回来的才对,所以处置权也是在我这儿,我说不想理他就不想理他,伊藤你不要再拿他来烦我们了。”

  “但是在别人眼里,您和幸叶大人就是一起的啊。”

  伊藤急急叫住他,这两个人干什么都黏在一起,之前还有人偷偷问过她是不是兄妹,不然怎么关系那么好,所以很自然的就把他们两个划分到了一起。

  她解释了也不信,那些人还哈哈大笑。

  【伊藤你不要开玩笑啦,幼驯染怎么可能会这样嘛,我可是见过其他幼驯染的,哪有这么夸张呀。】

  【什么?不一个姓氏……两家离得也很远……原来如此……是娃娃亲啊!怪不得男孩子看得那么紧,毕竟见一次面很不容易吧。】

  【就是啊,女孩子干什么男孩子都不让我们碰,自己还那么小一点点呢,就什么都包圆了。】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妹控呢,原来是……哎呀呀,是怕被别人抢走吧,真的好卡哇伊~】

  就这样……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解释了。

  伊藤揉了揉太阳穴:“甚尔少爷,只是一些后续的处理问题,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答应的话就一直说……弥生幸叶都要吵醒了。

  禅院甚尔不情不愿地关上门:“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

  才不会。

  他才不会说。

  到时候被质问起为什么没告诉她?能有为什么?小孩子记忆力就是不好啊,他怎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就是忘了,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响的,结果一转身,就和坐在床上的弥生幸叶对上了视线。

  禅院甚尔的眼神飘了飘:“没有什么事,你不是要睡懒觉吗?继续睡吧。”

  弥生幸叶:“……我都听到了。”她无语吐槽,“我又不是聋子,你们两个就在门边说话诶。”

  明白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离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被她当场抓住了。

  禅院甚尔烦躁地捋了捋头发:“一定要去吗?我不想让你去嘛,一想到那家伙会怎么死皮赖脸的纠缠你,我就很不爽。”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肯定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而且如果不用我出面也能解决的话,伊藤绝对自己就处理好了,不可能让这件事出现在我面前的。”

  所以肯定是她没办法处理的。

  不过应该也不会太麻烦,毕竟她说了要不了多长时间,那估计就是这件事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最后再来询问一下她这个“恩人”的想法而已。

  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需要太在意。

  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弥生幸叶掀开被子,目光在他清俊的脸上看了看。

  本来想下床到他面前的,结果两条小腿肚跟被人打了八百棍一样,酸疼的不得了……糟糕,昨天晚上太困,连什么时候睡的都想不起来,当然也没有拉伸一下……

  弥生幸叶毫不犹豫,一点儿也不想下床了,干脆盘着腿对他招手:“甚尔,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啊?不是要去找那个小鬼吗,怎么还有心情和我说话。”禅院甚尔耷拉着眼皮,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磨磨蹭蹭走到了她身边。

  “还能干什么,检查你啊。”弥生幸叶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话,仔细地打量他。

  脸上没有青紫的痕迹,脖子也没有被掐的手印,看他走路的姿势,虽然慢吞吞的,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瘸了腿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胳膊也伸出来。”

  禅院甚尔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低着头乖乖地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但是刚才的话没有被回应,他又忍不住旁敲侧击的试探。

  “一睁开眼睛就在说那个小鬼,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甚尔你不讲道理,我明明还没睁开眼睛,第一个叫的就是你的名字吧。”

  “那明明是你懒得去开门而已!”

  但还是被很好的安抚到了,看她盘腿坐在床上,胳膊短短的不是很方便检查他,就超前走了两步,弯着腰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把胳膊伸到她面前。

  “快点检查,不然下面那个小鬼又要找爸爸妈妈了。”

  弥生幸叶:“……”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接一把扯开他的袖子,看上面有没有新添的伤口。

  毕竟那个干瘪老头手里可是拿着武士刀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气急了给甚尔一刀?

  但好在没有,除了之前在咒灵训练室里受过的伤,其他的皮肉都好好的,她又折腾玩具一样弯了弯他的手臂。

  也很好!性能良好,胳膊也没有断。

  她满意地点点头:“检查的最后一步,把睡衣掀上去我看一看。”

  禅院甚尔直起腰,乖乖地掀起衣服,耳朵尖有点红,还向后退了两步,很有自觉性地转了个圈,让她顺便看一下后背。

  然后就动作非常迅速地把衣服放下去了,仿佛是害怕别人多看一眼似的。

  哈?

  他是在防谁呢?

  弥生幸叶觉得自己的品格和审美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下,全都被侮辱了,她气得一拳锤在了床上。

  “……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再说了,你身上乱七八糟的缠了那么多绷带,我能看见个啥啊!”

  而且她不但见过,她还摸过呢!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上过药,当时肚子上那块很大的淤青,还把她吓了一跳。

  被骂了一顿,禅院甚尔摸了摸鼻子,耳朵尖还红着,不服气的反驳回去:“小孩子就不能害羞了吗?我又不是变态!而且这样很正常的好不好,就你这家伙对人又搂又抱的,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弥生幸叶指了指自己,咬牙切齿的:“甚尔!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变态?”

  “我没有!”他眼神飘了飘,声音都低了点,“我又没说你这样不好,就是以后你控制一下,除了我之外,不要再对别人这样了。”

  “为什么啊?”她一脸纳闷。

  “你太奇怪了,别人可能会报警抓你。”

  弥生幸叶微微一笑:“……甚尔,你想死吗?”

  删了两千多,决定还是停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