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夜风被鼓动, 狂躁地撕裂空气,庞大冷凝的咒力滞空片刻,笼罩肉眼可视的全部范围, 像是在彰显着来人的强大、以及极度不安和迟疑。
两面宿傩察觉到了什么,蹙着眉头, 哼一声冷眼看过去。
下袭的风鼓动了地面上所有人的衣摆, 浓厚咒力犹如下沉的寒冰。
巨型鸟类咒灵收敛翅膀,而那人也从咒灵背上翻下来,屈膝落地, 踩在废墟碎石上,惊起一度尘埃。
那是个青年,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乌黑长发披散肩头, 不知道是不是高空冷风躁动,发尾凌乱,眸光破碎。夜月冷寂,却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尤其好看,似是披着黑纱的鳏夫, 看过来时, 眉宇间沉着不可置信的惊惶。
像, 真的好像。
不是像过去的天满宫归蝶,夏油杰不会错认天满宫归蝶的灵魂。他知道这是谁, 从看见的第一眼起就绝对不会认错。
像的,是那个雨下起舞的白纱巫女。
那个直白的告诉他一切无法挽回,他仍旧会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的天满宫、归蝶。
夏油杰忘却了呼吸。
他几乎要以为这里就是地狱了。
狂乱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冲出来,青年的灵魂在颤动, 可他没有像最初那样狼狈的退半步。他以为,这里就是地狱。
夏油杰嘴唇泛着白, 有些摇晃地、向前一步。
如果这里是地狱。
那在这十年一刻不停的践行着少女伟愿、将咒术扩大到前所未有境地的他,是不是有资格重新站在她身边了?
这样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夏油杰苍白的扬起嘴角,明明是笑容,却不知怎的,看着像是在悲泣。
他走到是枝千绘面前,伸出手,在碰到少女面颊前,又忽地蜷起了手指。将冰冷的苍白收缩掌心。
黑发青年眼眸低垂,纤长的眼睫掩去眼底碎光。
微垂的额发乌黑,对比下,面色愈发惨白。
他的声音宁静若死亡。
“欢迎回来。”
那青年说着,内里的灵魂却蜷缩在一处,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依旧寒冷刺骨。
可他却又是抬起眸子,朝少女露出干涩至极的笑容。
他喊着她的名字,是那个不被咒术承认的:“归蝶。”
夏油杰将此烙印在了灵魂上。不管眼前的是什么,他都不愿再失去。
青年轻轻捉住了少女的衣袖,手指收紧。
夏油杰弯起好看的眉眼,将浑浊不安的暗色藏在笑容后。
——如果这里就是地狱。
——那我找到你了。
…
是枝千绘敏锐的感觉到了emo精的气息!
但看一眼夏油杰,黑发青年面容沉静,在察觉到她的视线时会下意识露出微笑,虽然没那么阳光开朗,可也没那么阴沉。
反正看起来就很正常。
难道是我看错了?
千绘稍加思考,环视一圈,又放弃思考。
此时可以拿出那个表情包。
#真的好多人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没离开,金发公安眼眸微眯,从之前他的话可以得知,降谷零对咒术界的势力分布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么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他能认出这些咒术师中的几位。从而判断出目前的状况。
然后就是这群咒术师。
伏黑惠的同期里,钉崎野蔷薇和吉野顺平正在后排小声交流,而另一位同期的虎杖悠仁……两面宿傩还在,目前虎杖悠仁恐怕是醒不了了。
至于夏油杰。
夏油杰很安静,不如说,安静得过头了。有种会在沉默中扭曲的错觉。
最后,还是靠唯一靠谱的成年人接下了转移话题的重任。
七海建人的目光投向了被咒灵损坏的公寓,他刚才ⓨⓗ没有错过少女呆滞的目光,推测,两面宿傩暴力捶打咒灵的行动可能捎带手把学姐现在的家砸了。
七海建人斟酌着开口:“学姐。”
“天色晚了,你这边住的地方……还有吗?”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是枝千绘就记起来了刚买的漫画。
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两面宿傩。
别以为她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绝对是这个家伙打咒灵上头了。
被瞪了一眼宿傩啧了一声。
他刚想说赔,但转念又发现自己还被困在一个人类高中生身体里,而且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大人在现代社会可是身无分文。
高傲的诅咒之王不自在地转过头,“下次我注意。”
下次他会注意的。
至少会注意不弄坏这个小鬼的东西。
不过。
诅咒之王转念一想。
似乎用偿债的借口和小疯子拉近距离也不错?
反正她也喜欢饲养危险——这么形容自己不好,但这小鬼就这个性格。
是枝千绘还沉浸在痛失漫画的悲惨中,对两面宿傩做了个鬼脸,想了想,刚准备回答七海建人的话,就听见诸伏景光说:
“既然如此,要去我那边暂住一晚吗。”
青年朝她笑笑,眸色暗含担忧,“在这里站久了也不好,你还在低烧,需要休息。”
此话一出,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以拥有反转术式的两面宿傩为最,诅咒之王当即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咒力迅速掠遍是枝千绘全身——“没事,这很正常。”
千绘说,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而且,与其说是低烧,不如说是威兹曼偏差值波动太大带来的副作用,治疗手段没用。
谁让她不是正经王权者呢。
这也是她长远计划里,最有趣的一部分了。
但夏油杰还是将手覆在了她额头上。
掌心的温度令青年蜷曲手指,垂下眼睫。
“那……”
“至少让硝子看看,好吗。”
夏油杰问道。
许是这道声音太过脆弱,是枝千绘没能第一时间拒绝。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油杰已经握住她的手掌,轻声向她介绍起了当下咒术界的治疗配置。
大有一种不是发烧而是绝症的紧张感。
青年的声音很柔和,温温软软的语气一句一句地哄着,向少女介绍。
唇角的笑容很浅,手也紧紧抓着千绘,夏油杰指尖微凉,没有想放开的意思。
旁边的几位学生看着都惊呆了。
从来没想过这种表情能从那位夏油特级脸上看见。他们见到的夏油杰,从来都是淡漠疏离到极点的。
好看的纸片人令人迷糊。
千绘被哄得有点心动了。
她还没答应,远处,就有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是枝大人!……”
戴着黄金面具的兔子姗姗来迟,急忙赶过来。
是住在这附近的非时院成员,察觉异动,连忙过来看看情况。
是枝千绘虽说自认为是平凡女子高中生。但勉为其难的,也能算是黄金之王收养下,非时院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黄金兔子赶到时,看见了少女身边那几个人。
里面绝大部分赶来的黄金兔子并不认识,但为首那个,站在是枝千绘身边的那名黑发青年,却是令人如雷贯耳的大名鼎鼎。
“……咒术界的人?”
黄金兔子戒备地停下脚步,瞳孔收缩,目光看向是枝千绘,似乎在询问情况。
没等是枝千绘回答,黄金兔子却不止怎的,紧张起来了。
“是枝大人,您没事吧?”
黄金兔子看见了少女脸上不健康的红晕。
以王权者的体质,是枝千绘在之前很少有生病症状,一旦身为第七王权者的少女出现意料之外的病态,那就代表——
对得位不正的王权者来说,威兹曼偏差值稳定上涨绝非好事。
“如果您身体有所不适,请立刻返回御柱塔检查!这边的事情我们会尽快处理,三天之内保证恢复原样。”
顿了顿,那名非时院成员又敦促般的,咬咬牙追加了一句:“这是您当初和御前大人约定好的,是枝大人。”
所以,必要的时候,是枝千绘不能拒绝非时院的监护。
可就算这样说,谁又能管得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