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千绘一时之间被直球哽住了。
饶是心屑到视生命如草芥的是枝千绘一时之间也没能忽视掉这句话, 她嘟囔道,“你说得好难听诶。”
琴酒抬眸,冷冷地扫过来一眼, 反问:“你倒是说说我说错什么了。”
是枝千绘:qwq。
确实,没说错。
琴酒要是现在不来她还真打算亲自下场钓个鱼什么的。
千绘靠近了他。
琴酒坐在飘窗上, 穿着他那身黑漆漆的长风衣, 银发披散,绿眸冷锐如同深藏在地底的宝石,蕴着寒渊般的冷意。
他没拒绝她的靠近, 但心情一样烦躁。
他知道乌丸松没有死亡的概念。
琴酒一直知道这件事。他是被乌丸松捡回去的,那个时候,组织内部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分为两派, Boss依旧隐藏幕后,朗姆接替了上一代的代号,也仍然是组织的二把手。
唯独乌丸松,她似乎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她没有代号,也从不接任务, 少女频繁游走在组织之间, 四处探索, 每一个人都认识,能报出对方的全部信息, 尽管对方可能不认识她。
乌丸松对人有着极高的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对他、对黑泽阵更甚。
她会很多东西,包括暗杀、下毒、话术……就连琴酒的狙击也是她教的,精通的东西很多,多得不像是人类该有的。
一段时间后, 琴酒以为,她可能是组织那些阴暗的实验里培养出来的工具人, 用来处理一些组织杀手都很难执行的任务。这在里世界里不算意外,更何况组织从上世纪绵延至今,一直都处于异样的强盛,有大批资金去培养为自己效力的工具。
但当乌丸松第一次死去的时候,琴酒明白了。
她不需要代号,她不是组织的成员;
也不是他猜测的、被组织培养的实验工具。
她是……
“跟我说说你的计划。”琴酒突然开口,他干脆把现如今的场面直接挑明了说,不留余地:“贝尔摩德会潜入进来是你故意的,她本身更倾向Boss,来的目标只会是地下室那些东西。”
“皮斯科爱尔兰负责接应她。在对你的事情上,朗姆会再谨慎一点,那么潜入、或者在附近的接应人也不会少。”
“你知道他们的形式安排,组织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但你没准备应对方案,还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
琴酒来的时候调查过一圈,乌丸松麾下的成员一个都没来,她只带了那三个威士忌,还把最重要的安保方面交给了他们。她和Boss之间矛盾别人不清楚,但琴酒可是明白得很。
这已经不能说是在找死了,根本就是在送。
“乌丸松,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枝千绘停了下来。
她站在琴酒跟前,俯视着她手里最出色的一把刀。
这是她亲手培养,一步一步,将在最后作为执剑者的人。
她忽地笑了,眼中的色彩明媚灿烂,喊道:“阵……琴酒。”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
琴酒忽地明白了什么,怔了怔,再看向是枝千绘的目光里怒火熄灭了许多。
乌丸松擅长借刀杀人。
就像回国之前他打给乌丸松的那通电话揭露的一样,她亲手布置下了这样的局面,就是打着借来一把刀,杀死她想杀的人的心思。
“你要杀谁?”
“我自己。”
琴酒:“……”
琴酒在掏枪给她来一下和猜谜之间选择了后者。深呼吸好几下,才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他跟了乌丸松这么多年,还是能猜中她要说的东西的,“你指的是地下室那些东西?”
千绘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银发青年眯起眼睛,他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琴酒才重新提起了一个是枝千绘未曾设想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现在该回答我了。”
杀伐果断的top kill在少女一脸‘你居然在套我话’的震惊中勾起嘴角,琴酒哼笑一声,抓住她的手腕。
略带凉意的皮肤被拢在手心,琴酒收了收指尖,眸中眯起一抹冷色,但他很快掩饰了下去,只抬起她的手,说道:“你都不打算修复躯壳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琴酒眼里有威胁之意。
“少像之前那样跟我说有的没的,我要听真话。”
这个当他都上过好几回了,琴酒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再踩一次坑。
是枝千绘:“……嘶。”
遭了,之前嗨上头了,留下的案底太多,让纸片人注意到她的问题了。
+
诸星大在想一件事。
随着宾客的到齐,他越看这个情况越眼熟。
黄昏别馆。
乌丸。
再加上抵达的各界要员,诸星大不禁想起了一桩四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案件。
按理说,作为一名FBI搜查官,诸星大对日本的案件没那么多了解。但自从在接近乌丸松之后,他就向潜伏在日本的FBI线人调来了大量与乌丸松有关的资料。
包括但不限于她那位祖父,乌丸莲耶。
这座别馆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案,死亡名单上包含了当年的各界名流,都是在有人邀请他们的情况下到这里来,然后死于非命。那件事至今都是悬案,杀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而现在的情况,和四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
诸星大想起了少女爱看的书:“他的心灵逐渐堕落,对人类的敌意越来越强烈……”
波本找到的资料已经报给朗姆了,那份文件他也看过,是令人发指的人体实验项目。
文件里没有指名点姓是谁,只有一串似是而非的代码。
但提到的每一件测试,都几乎在指向乌丸松。
联系上乌丸松让人捉摸不透的身份,诸星大几乎要得出她是组织培养的实验体的结论。
她会因此憎恨其他人吗?
甚至为此重复当年的惨剧?
诸星大怀疑有可能,他在和苏格兰波本的对话里若无其事地提及了黄昏别馆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将这一信息传递给了他们。
意料之中的,苏格兰和波本没有主动接话,但神色确实猛地变了变。
信息传递过去了,诸星大紧接着去找乌丸松。
——晚宴开始了。
诸星大去大厅的时候,是枝千绘正在和人聊天。
似乎是位医学界有名的大人物,和少女相谈甚欢。
“诸星先生,晚上好。”千绘打了声招呼,和身边的人告罪两句,从那边走过来。
她很开心地笑着,吊顶的华光水晶灯下,少女浅瞳里除了亮光就是眼前的青年。她从侍从手里拿过一杯香槟,递过去:“不去享受一下吗?你们也算是我正经邀请进来的客人,不用绷着真当保镖啦。”
“不用。”
诸星大临时编了个理由,推拒了她递来的酒:“我不习惯这些。”
“噢。”乌丸松似乎信了,她举着杯,杯口抵住下唇,思考了片刻,又忽地展露笑靥,伸出手拉住他。
“那陪我去见见客人吧!正好我缺一个男伴。”
诸星大怔了怔。
他被带动了好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拉着他的那只手上有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次他没有拒绝,被拉着走向了刚才那位客人。
枯燥的游戏流程多了一个纸片人陪伴,是枝千绘觉得她又可以了。
尽管诸星大的另一层是叫赤井秀一的FBI——那又有什么关系,不远处还有俩公安呢。
她带着诸星大认识了一圈的名流。
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在靠角落的桌上向诸星大推荐了最喜欢的甜点,和他念叨几句社交上麻烦事。
黑发青年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他看着她的侧脸,听出了语调里的雀跃。少女一直都很喜欢和他、他们相处,每次都很开心。
这样的乌丸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重复四十年前惨剧的人。
诸星大咬了一口少女递过来的马卡龙,腻人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色彩鲜艳的甜品正好是粉色,比乌丸松的色彩更浓。
诸星大想,可能是他想多了。
她看起来对其他人也没有那么多恶意,在对他、苏格兰、波本这样明知是敌人的人都能展露好意,与雪莱笔下的怪物相去甚远。
忽然,诸星大听见少女喊了一句:“绿川先生?在这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苏格兰今天也是乌丸松今天正经邀请进来的客人,一身西装显得得体温润,吸引了不少周围女性的目光。
诸星大挑眉,等苏格兰靠近,问道:“波本呢?”
“他听说桥梁那边出了点问题,过去看看。”
“辛苦安室先生了。”
是枝千绘捻着一枚马卡龙,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充满味蕾,少女愉悦地眯起眼睛:“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看着少女的笑颜,苏格兰笑了笑,说道:“会吧,可能只是有什么野生动物到桥上了,让人驱赶一下就没问题了。”
“好诶。”
是枝千绘递出盘子,向苏格兰安利了超甜口甜点:“要试试吗?超甜!”
诸伏景光没有拒绝这份安利。
温和的表情让是枝千绘决定找个机会试试向他安利她的酷炫审美。
清闲的时光是短暂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在角落里躲懒的东道主,诸星大见过一面的那位在医学界有不小名气的年长女性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把人拉走了,说是要给她介绍同样是医学界的朋友。
还在沉溺甜食的少女一脸茫然,诸伏景光和诸星大从她脸上看出了强制加班的库鲁西。
两人失笑,非常没有保镖精神地向是枝千绘挥了挥手,任由她被拉去上流社会的社交。
千绘:?!
给我过来一起上班啊岂可修!
‘抛弃’雇主的保镖先生们选择了继续划水。
诸星大再吃了一个马卡龙,和诸伏景光聊起了刚才的事情,少有的轻松,两个自从拥有代号就一直在风里来雨里去的行动组成员脸上的神色都透着轻快。
直到安室透从旁绕进来,打断了这一刻的悠闲。
金发青年行迹匆忙,好在这边人不多,他的异常没有引起注意。但异常举措让同伴的两位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诸伏景光问道。
安室透缓了缓,严肃地凝着眉头,他看着诸星大,压低声音告诉两位队友:“桥断了。”
诸星大一滞。
“这边没有监控,那边的人不多,前因后果不清楚。”
“但我确认过,是人为的。”
诸星大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刚才少女那句乍一听没什么意义的话。
【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她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