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线索。
五条本家、天满宫神社……到哪里都找不到‘线索’。
好像大家意识里认知的人只有和服樱发、明眸善睐的天满宫, 而在天满宫宫司的身份下究竟是什么,没有人在意,也就没有人知道。
几人相顾沉默, 回了东京。
刚回东京,几人就得到了一个令他们诧异的消息。
天满宫神社下令取消了这一次的天元同化仪式, 各大咒术势力反驳无果, 联手准备讨伐独断专权的天满宫。
短短一天内,局势翻天覆地。
夏油杰站在原地怔了很久,幽紫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他忽地转头看向五条悟。
“悟。”
“你知道怎么进薨星宫吗?”
彼时,五条悟正准备和禅院甚尔一起去找少女。忽地被叫住,白发少年听见夏油杰说的话时十分意外。
但夏油杰没有解释, 他只是说:“我有些事,想问天元大人。”
五条悟沉吟数秒,对禅院甚尔说:“天满宫那边的问题交给你,我先和杰去一趟薨星宫。”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点头:“行。”
…
五条悟和夏油杰很快去往了薨星宫。
凭借小时候来过一次的记忆,两个高中生很快擅闯了咒术禁地, 成功一路进到了薨星宫本殿。
但在要更进一层的时候, 结界拂开了他们。
两人被拦在了外层。
没等五条悟动手, 就从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是你们啊。”
穿着长袍,仍具人形, 但面貌已经和咒灵相近的人从薨星宫结界深处走来,空洞的四目扫过前方的白发少年,又落到了后面的夏油杰身上。
“初次见面,灵魂陷入囚笼的孩子。”
夏油杰没接话, 他也没有惊讶。
黑发少年沉默着,只在听见天元的话时, 眸中色彩怔了一瞬。
天元笑了笑,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反应,却也没有过问。
“是打算来问天满宫的事吧?”
天元问道。
夏油杰定了定神,颔首:“是。我想知道,星浆体的事情是不是和她有关。……她为什么要取消同化?”
天元反倒是怔住了。
许久,这位活了上千年的结界师叹息一声:“她最后还是要选择这个方法吗……”
天元释然地笑了,他告诉夏油杰:“取消同化只是为了她想做的另一件事做铺垫,她要的是世代的增长而非平衡;她那样的孩子,如果不愿意挥刀向更弱者,那么她将要挑战的困难会是不可估量。”
夏油杰霎时感觉寒意遍布全身。
他知道天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同样的情况他经历过数百次。
理想。
死亡。
如同噩梦。
“那……可以阻止她吗?”
天元反问:“你会阻止她吗?”
夏油杰沉默了。
他想说,他不想要她受伤,也不想要她死。
他希望一切危险都远离她,包括他自己。
但是他说不出口。
一次又一次阻挠了光耀者的刽子手早已破烂不堪。
空洞的灵魂无法缝补。
喷涌而出的情感硬生生被自己扼在了喉咙口,夏油杰数次张开嘴,最后却只能问出一句:“……她的生命会有威胁吗?”
“这就是我放你们进来的理由。”天元回答。
夏油杰垂下头,眼睫颤抖着,几乎是反胃般的呕吐感随着波动的情绪涌上来,霎时间冲上脑海,让少年无法感知到自己到底理解了什么。
五条悟左右看看,根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里。
感觉自己信息有断层,五条悟收紧手指,他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从中打断两个人的对话,质问天元:“你是不是知道天满宫在做什么?”
天元摇了摇头。
空性结界始终将两边分割开,天元的声音也始终带着拉开距离的虚幻:“你们能在我这里得到的答案,取决于你们来问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她具体的计划,只能根据你们的疑惑做出有限回答。”
“但是首先,我需要知道你们真正的来意。”
“以确认你们不是和羂索勾结的同伙。”
五条悟皱眉,“羂索?那不是小时候你讲给我和天满宫的故事吗?”
“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直都在活跃。”
天元莞尔。
以前他确实对闯入薨星宫的小孩讲过故事。
但是没想到,其中一个找到了故事里的反派,并与他结成盟友。
天元暗中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他阴差阳错种下的因果了。
夏油杰没有在意这样的插曲。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在找她的真名。”
天元这一回是确确实实地怔住了。“天满宫的真名?”
夏油杰抓住了这一瞬间的错愕,他比五条悟知道得更多,立刻发声追问:“她的真名和她要做的事情有关?”
天元没有详说,只是迟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薨星宫现在很难接到外面的消息,我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或许有一点,我能很明确地告诉你们。”
“名字是最短的咒。”
“名字是存活过的证明。”
话落瞬间,夏油杰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安静的薨星宫内殿,少年几乎能听见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指尖冰冷,大脑依旧糊成一团,只能听,无法思考。
“如果‘天满宫’的存在只是一个理想的虚影。那或许到了最后,在你们的回忆、生活,过去的一切里她都会成为「不存在」。”
“那时,她的痕迹可能会被抹除。”
天元面露哀伤,他并不知道那个少女在真正详尽的计划是什么,只是尽最大可能,让她不至于为理想彻底葬送自己。
“名字是最短的咒。”
“名字是存活过的证明。”
天元重复着这段话,他对外一无所知,却又可以清晰明白地告诉眼前一黑一白两个少年最后会发生的结局。
天元叹息地看见他们脸上的错愕和惶恐,他总结了真名与理想如果是同一件事,那么将会迎来的结局: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午夜梦回的痛苦,是唯一还拥有她的方式。”
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
是枝千绘忙忙碌碌。
比起悠闲到跑去京都的纸片人,玩家可忙多了。
她带羂索去女子学校围观天内理子之前就做好了挑拨开战的准备,在给脑花酱下套后,就美滋滋用取消星浆体同化事件宣战了整个咒术界。
她准备了很久的「逐鹿星河」计划终于可以启动了!
千绘酱哼着小曲儿,她刚去完内阁会议,现在溜溜达达地回在东京的分部办公室,准备继续观察局势,微操战况。
咒术世家联手讨伐天满宫。
开战嘛,不外乎外部支援、主要战力和后勤补给。
她先点联姻后收甚尔,在外交上已经充分发挥了长袖善舞的特质,几年前通过一场御三家内战消耗了咒术界的中坚战力,夺权这几年又收拢了咒术新人。现在想对付她难上加难,只剩下报团取暖这一个解决方法。
这个也不是问题。
作为一款老阴比,千绘可太懂怎么战略上给人下套了。
更何况还是她主动挑事的。
——在此,特别感谢脑花酱!
数年前礼祭当天的一场咒灵袭击事件帮她摸清楚了御三家的高级术师具体情况,才会导致内战中咒术界死伤无数,以致于现在无人能够抵抗天满宫。
为好同伙鼓掌!
少女欢欣地眯起眼睛,清浅的眼里流过无上喜悦,仿若夏日烟火般明快欢畅。
什么?羂索会怎么想?
——谁管他。
是枝千绘心情愉快,回到办公室,推开办公室的门,入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消失了有大半天的纸片人1号。
“甚尔。”
听见少女的声音,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
那双碧沉的眼瞳带着不驯的野性,男人的手放在桌上,却不是很放松的状态,是枝千绘能看见他的手臂肌肉紧绷,手背隐隐有青筋显露,像是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但看着,又不知怎的,哪里透出点委屈。
是枝千绘进来之后禅院甚尔也不让位置,就那么堂而皇之坐在她的椅子上。
千绘过去,走到旁边,还是不说话;戳他一下,才吐出一句:“我有事问你”,但还是那个表情,盯着她,眼中深邃如潭。
千绘深深感叹。
纸片人心,海底针。
少女幼稚地再戳他一下,好像在戳捏一下才会叫的橡皮鸭:“你问。”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戳戳他的肩膀。
——“天满宫归蝶。”
“我在,怎么了?”
好似平常对话一样,少女流畅地应声。
禅院甚尔心里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升起来了。
男人沉着声音,像是发怒的野兽,又不擅长对眼前的少女说重话,只好收敛爪牙,从喉间发出震震低问:“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我去找过了,御三家、神社;所有、一切能找的地方,都没有过这个人。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只有天满宫。
只有天满宫大人。
而禅院甚尔却知道。
就好像她自私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一样。
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挑灯办公,会在疲累时趴在桌面上向他吐槽麻烦的人际关系。
她会在生病的时候颐指气使地要求他买各种水果,会喜欢毛茸茸可爱的宠物。
与那半真半假的名字一样。
是一份仅限于「禅院甚尔」的特殊。
可禅院甚尔不明白。
他没有那么聪明,他是她口中的笨蛋,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男人垂着头,杂乱的黑发垂下,遮过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禅院甚尔嘴唇颤抖,声音低不可闻,询问出口的几乎只剩下气音。
他问出了几年前同样问过的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天满宫归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