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千绘消失的两个纸片人正和另外两个纸片人前往京都。
五条本家的家族主宅在京都。
据五条悟所说, 天满宫出身的家族以前也在京都。
对此,两面宿傩首先发出嘲讽:“你连你未婚妻的出身都要‘据说’?”
五条悟瞬间五指收缩握拳,额头青筋暴起, 要不是夏油杰拦着他就该一拳头照着这家伙的鼻梁去,头都给他打歪。
好在, 他还分得清主次。
白毛把炸起的毛顺了下去。
五条悟冷笑一声, 在语言上予以回击:“你这个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咒灵凭什么来指责我?”
宿傩瞬间噎住了。
环顾周围,在场三个人类一个咒灵。五条悟和天满宫是联姻下的未婚夫妻;夏油杰最少也是咒术学校的同期生;禅院甚尔隶属少女的家臣——
只有两面宿傩,啥也不是。
他总不能说天满宫和他回忆里的那个巫女很像。
诅咒之王闭嘴。
心里再给少女记下一笔。
…
是枝千绘的纸片人们来京都是去找她的真名的。
三人一咒灵之间虽然没有说什么, 但都有种诡异的默契,潜意识里都认为这件事有很大问题。
寻找一个人存在的痕迹,那么最简单的就是从出身地开始。
在东京的时候他们就用彼此手里的权利调查过了, 天满宫的过去少得可怜,除了那个光辉伟岸的天满宫宫司形象之外,居然没有半点个人生活。
五条悟又实在记不起来她到底出身哪个下辖家族,只好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
到了京都,四个纸片人分成了两拨。
五条悟禅院甚尔一组。
夏油杰两面宿傩一组。
五条悟领着禅院甚尔去五条家, 作为同样出身前·御三家的人, 他们俩在这方面有着天然优势, 非常适合从封建家族的古宅大院里找线索——主要是因为五条悟拒绝和两面宿傩组队。
走在五条家的深宅大院小路上,禅院甚尔随口提了一嘴过去的事情, 算是信息互通。
“你当时来见过我?”
“来凑过热闹,你出生的时候可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说着,禅院甚尔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墨镜下璀璨华光般的眼瞳。他还记得,因零咒力而鲜有存在感的自己, 一眼就被这个小鬼头注意到了。
五条悟将双手枕在脑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丢下一句:“不记得。”
禅院甚尔哼笑一声,跨步往前,懒得在意五条大少爷的想法。
听下人们说,家主在和族老们开会。
于是两个拽得二八五万的家伙找去了家族会议室。
禅院甚尔问:“你打算从哪里问起?”
“敲定婚事的是家里最老的老头,两年前被人暗杀了。现在和联姻有直接关系的就剩下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现任五条家主知道。”白发少年头也不回,直接闯入会议室,“直接去问就好了,他不敢不回答。”
……哦。
这小鬼现在基本代行五条家的事务来着。
抛开六眼,五条悟在咒术界的地位也不小;加上六眼,那就更加举足轻重。
禅院甚尔默默地跟上去。
…
会议室内闹闹哄哄,不知道在吵什么。
“星浆体的事情绝不能让她胡来……”
“抵制!必须管……”
“谁去联系其他家族?星浆体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呯!’
五条悟正是这个时候推开的大门。
室内数双历经风霜、蕴含无数贪婪的目光同时看过去,惊诧地发现,闯入会议室的是他们五条家如今的中流砥柱。
“悟,你……”
五条悟没给他们指责的机会。
少年迈着大长腿,几步走到五条家主身边,扯着他就往外走。
五条悟可太懂这些会投机倒把的老不死们了,给点好脸色他们能直接扯到让他去找天满宫说情去,什么重现五条家的荣光等等等等,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
临走之前,五条悟稍微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在推门时听见的事情上。
他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星浆体?
天内理子又出什么事了吗?
…
逮到人后,五条悟很干脆地把问题抛给了五条家主。
——天满宫与五条家的联姻。
“她?谁会记得那种末流家族的姓氏,我和你祖叔父只不过是看中了她身上返祖的血脉,都是祖上那位菅原公的后裔,术式也很有用,一定能生出更强的继承人……”
五条家主一句话没说完,禅院甚尔已经捏紧了拳头。
青年指节捏得咔吧作响,面色阴沉,五条家主顿时噤声,喉头滚动,没敢再说下去。
但养尊处优的大家族长怎么可能这样就被威胁到,五条家主顿时把矛头指向了他的儿子:“悟,你要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天满宫的人对付你的家族吗?!”
五条悟正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少年听了父亲的话,只嘲讽地低笑一声,盯着那男人的眼睛说:“不好意思啊,我也不喜欢听这句话。”
那态度,摆明了是禅院甚尔如果动手他绝不会拦着。
不过,五条悟倒是很在意一件事,“你把他当天满宫神社的人?这家伙姓禅院吧?”
一旁的禅院甚尔‘啧’一声,心里嘲了一句幼稚小鬼。
五条家主的回答倒是让禅院甚尔格外意外:“他是禅院家送给天满宫的家臣,几年前就不属于禅院了。”
他暗含忌惮地扫过自己儿子身旁那个没有咒力的禅院家吊车尾,作为家主,他仍旧记得几年前那场三大家族暗杀未遂的合作。
正是因为没成功。
正是因为害怕被抓住把柄。
禅院家才会把自己家族里的人送出去,谁想他们五条家定下的未来主母居然会接下禅院家的礼物,以致于整个五条家高层都以为天满宫即将和禅院家联手,在之后的内战直接将禅院家列为了头号对手。
……禅院甚尔。
五条家主恨恨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
当年五条家真该防着这一手,否则现在天满宫神社的态度也不会在有了联姻基础之后还这么暧昧了。
“这句话我倒是觉得不错。”
禅院甚尔收了手,忽然没那么生气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五条悟:“继续问。”
五条悟撇撇嘴,不知道哪里不高兴了,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继续问:“就算不记得她出身哪个家族,那至少记得她叫什么吧?联姻联姻,血源联姻连封契约书都没有?”
现代社会结个婚都要结婚证呢,更何况这种看中术式和血脉的古老家族。
五条家主骤然安静了下去。
目光闪躲,往后退了几步,根本不去和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吃惊,慢慢坐正:“……真没有?”
五条家主支支吾吾许久,再三追问,才给出答案:“都被烧了。”
“两年前,我们打算把这桩婚事直接敲定,你叔祖父调走了契约文件,准备多加几个条件。但那些暗杀者,直接把院子烧了。文件都在房子里。”
五条悟愕然,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只记得那个族老的死确实是火灾。
“这件事怎么没告诉我?”
“——没了这些天满宫可以随时抵赖!她现在的身份可以不要这一层,但五条家未来需要这样的女人!!”这句话喊出口,五条家主喘了口气,平缓下来。
他终于从一系列逼问里反应过来,察觉了面前两个人的神色从刚才就不对劲。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
擅闯五条本家的两个人转身就走。
问不出答案,五条悟干脆放弃直接问这个选项,再找方法。
五条悟一个人走在前面,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草木渐深的小路,打算重新走一遍童年的记忆。
他和天满宫相处了那么久。
总有一个过去承载着彼此的姓名,吧。
“喂,小鬼,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想知道她的真名?”禅院甚尔在后面问道。
“……”
白发少年闻言,不语,望向远处山坡大树下的草地。
这里是他小时候喜欢来的地方。
那个时候还小,喜欢带着唯一的同龄人一起来。
夏风从草地上滚来,少年张扬的白发也和风下的草尖似的晃动起来,他的眼睛藏在墨镜下面,从侧面看去,苍眸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些被回忆勾起的笑意。
他对禅院甚尔说。
“你见过了,天满宫很聪明,比那些大河剧本之源由蔻蔻群夭屋儿耳起五耳吧一整理里拍的阴谋家还擅长夺权那一套,从小就这样了,我见过很多次。”
“她那个人啊,有几个不好的习惯。”
五条悟说,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曲指节,直到手掌握成拳头。
“她喜欢拿自己做赌。”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她赌注的一部分。”
“而我、我们。可能只会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知道她做了什么。哪怕这是件在普通人、甚至强大的咒术师眼里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五条悟见过很多她做的事情。
见过蜉蝣撼树,见过蚂蚁博象。
她总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那样明艳的火光也永远恣意昂扬。
五条悟忽地去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但抬起手之后才发现,食指会点在镜片上,还隔着一层墨镜。
五条悟怔了怔,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
但思考无果,他顺着自己的话继续对禅院甚尔说。
“那些事情在她手里都会达成,她真的很厉害。”
“但她喜欢不计代价去做那些事,这个习惯她这么多年了,到现在了也没改正过。”
所以,五条悟想知道天满宫的真名。
少年想确认,这件事不是她为了什么事情,而拿去做赌的一部分。
他想那样的火焰永远恣意的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