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千绘在东京的住所是豪华大别野。
方圆十几米都没有邻居, 整个街区都很安静,没有人类在诅咒之王面前晃悠,就不那么容易引起血腥事件。
不过, 她没对宿傩下禁制。
也没在宿傩周围下禁制。
蹲的就是一个羂索。但很可惜,她来的时候没有发现羂索来过的痕迹。
乐子人十分悲伤, 遗憾收起了自己的陷阱。
令是枝千绘意外的是, 这么无聊的地方,她把两面宿傩丢在这里这么长一段时间,诅咒之王居然没有因为过去无聊而出去找点乐子杀几个人什么的。
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呆在房子里诶!
还会过来给她开门!
两面宿傩双手环胸, 对少女那诧异到十分明显的表情十分不爽,“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是你把我丢在这儿的?”
千绘:“不,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听话……信守承诺。”
好似野生凶悍毛茸茸, 又出乎意料的乖巧。
少女进了屋,环视一圈。
下意识发现宿傩没拆家……打住!
这不是哈士奇,这是诅咒之王!
是枝千绘迅速收敛自己大不敬的想法,假装什么都没有脑过。
她溜去自己房间换了件衣服。
收拾收拾身上残留的咒力残秽,她一会儿还要出门。
下楼的时候, 两面宿傩正在客厅摆弄电视机, 咒灵他双腿交叠, 肩膀后靠在沙发上,两臂搭在沙发靠背上, 颇有种嚣张退休老大爷的美感。
一眼望去,裸露的皮肤上,吊诡的黑色咒纹勾勒出坚实有力的肌肉,他头都没回, 扬声就问:“你要去找羂索?”
言语之间流露着两面宿傩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熟稔。
“再不去找他这段表面关系就要维持不下去啦,我还指望他能帮我做很多事呢。”是枝千说着, 慢悠悠地往下走。
千绘也很熟稔地问宿傩:“你呢,你要去吗?还是留在这里。”
“没兴趣。”
两面宿傩目光依旧放在播放着各类节目的现代电视机上,随意扬起手摆了摆表示拒绝,“去了难保不会成为你和那家伙对峙的筹码,你和他的事情自己解决。”
少女眉眼弯了弯,毫不掩饰地接了一句:“不去也会是这样哦。”
宿傩扬起的手指节蜷曲,倏地握成拳。
他回头睨视是枝千绘,颧骨上的双目骤然睁开,四目如猎犬般锁定少女的脖颈,一时之间,杀意如芒刺骨。
“你的胆子大得让人意外啊。”
两面宿傩沉下嗓音,不愉地说道。
可诅咒之王却发现,他对此并不感到冒犯,心里也生不起一丝生气。
像是习惯。
像是纵容。
他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枝千绘心情愉快地回答:“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两面宿傩没理会这句。
他只是站起身,扫视了一眼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小鬼。
熟悉感一涌而上。
她换的还是和服,她似乎格外偏爱能把人束得喘不过气的和服。
某段记忆里,最后被他拽在手里的,也是这样的和服。
宿傩收了收指节。
记忆相隔太久,连她叫什么都忘了。
是枝千绘观察到纸片人的态度,眨一下眼睛,欢欣道:“这是改主意要和我一起去了?”
两面宿傩嘴上不置可否,但身体十分口嫌体正直地跟去了。
在约定的地方见到羂索。
诅咒之王百无聊赖地围观两个黑心人士口不对心的对话,无聊到打了个哈欠。
倒也不是听不懂,只是宿傩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他看得出来羂索想夺舍少女。
多少也明白是枝千绘的目的差不多是想要羂索的命。
但这两个家伙凑一起的八百个心眼子让诅咒之王犯困到差点睡着,要不是他是为了这个女人才呆在这儿,早就转身走了。
无所事事的两面宿傩开始调动回忆,缠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打了个转儿。
宿傩感觉,他和这个能被他称之为‘小疯子’的少女之间,还有一段很重要的过往。
他的记忆力应该也没差到连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可她却只能给他留下一小部分印象。
为什么?
就因为他没记住她的名字?
…
从羂索口中套到的话得知,两面宿傩现世的时间取决于他受肉的身体什么时候因承受不住诅咒之王的强度坏掉。
也就是说,除了强行祓除之外,就只剩自我降解这一个方法了。
千绘望了望宿傩。
宿傩挑眉:“有事?”
“没有,什么都没有。”千绘摇头,坚决不说自己刚才把诅咒之王和可降解的塑料袋相提并论。
她正拉着两面宿傩在商场。
千年前的老古董来到现代社会,总不能像她这个神职人员天天穿着和服到处溜达,总要符合一下现代人的风格别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是咒灵。
千绘再望了望宿傩。
在身边养着一个诅咒之王……解释倒是能解释,但总感觉说出去哪里怪怪的。
两面宿傩换上了现代风格的长衫。
受肉的躯体并不是虎杖悠仁伏黑惠那样的高中生,成年人成熟的面容又有黑色咒纹描摹出的野性美,一时之间,竟然在颜值上不输游戏看板郞的白毛蓝瞳五条悟。
罕见的现代风宿傩。
先拍照为敬!
低头设置了保存,再抬头,两面宿傩就像与人类逗趣的大型猫科猛兽一样,仅仅低头抬头瞬间,就已经步履轻巧地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对视。
腥红瞳孔中溢出一丝沉郁。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报复性的缠绵语调犹如陈年佳酿,令人回味无穷:“满意了?”
——千绘意识到了一件事。
宿傩在现代是没有任何根基的。
照顾他、帮他处理琐事的里梅此时也不在。
如果不算诅咒之王那身强悍的武力,现在他就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长相俊俏的普通人……
这不正是值得包养的纸片人吗!
满意?什么满意?
奇迹宿傩,启动!
…
两面宿傩以为,自己对她已经是很放纵了。
但他发现,这小鬼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稍微给点好脾气就开始顺杆子往上爬。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又舍不得对她动手。
无能狂怒的两面宿傩飙起杀气,直到吓得旁边的导购员腿软跌倒,千绘才心满意足地暂且收工。
回去的路上,是枝千绘遇到了家入硝子。
没有特别任务的硝子比那两个DK轻松休闲很多,可以一个人出来逛街。远远地,她就发现了是枝千绘,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家入硝子看见了少女身边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咒灵的气息,她拉过千绘,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你身边怎么有咒灵的气息?”
千绘心情好,即答:“没关系啦!这是我养的野生诅咒之王!”
家入硝子:“?”
她的同期有这么野吗?养诅咒之王?
她不确定地打探了一眼跟在是枝千绘身后的男人。
穿戴很符合现代人的风格,脸颊上有着纹身样的黑色纹路,仅看长相不输她那两个同窗,放在外面也是会让人频频瞩目的帅哥。
但,身为咒术师,家入硝子感到了一股凛然惊人的咒力。
那人似乎察觉了家入硝子的目光。
忽地,他咧开嘴角,笑了一声,颧骨上闭阖的眼眸骤然睁开,腥红瞳孔犹如狩猎中的野兽,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如海啸般临头而下——瞬息间又如潮水褪去,消失无踪。
千绘:微笑。
她收回往后一戳的手肘,欢欢喜喜地拉上家入硝子:“今天硝子没有任务吗?那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仗着他纵容她是吧。
两面宿傩磨了磨牙,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等他记起来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
到时候,他要一件一件的让她认错。
诅咒之王也是会记仇的。
……
两面宿傩开始寻找千年前的记忆。
首先,他得记起这个对他没有半点害怕意思、明摆着什么都知道,但一句实话都不可能从她那里套得出来的小鬼叫什么。
名字是最短的咒。
只要记起来名字,其他的很多疑惑都可以迎刃而解。
秉承着这一点,两面宿傩被少女‘包养’之后,除了她去东京咒专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她身边,看她指挥下属做这做那。
应该是记忆里没有过的场面,宿傩看得还挺有兴致。
有种看电子斗蛐蛐的乐子。
不过,宿傩很快就没兴趣了。
不属于当前游戏匹配机制的脑回路让他看得头疼,猜少女想做什么猜得云里雾里,一段时间之后,两面宿傩还是决定继续去找线索。
兜兜转转一大圈,宿傩得到的线索只有一个。
——「天满宫」。
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正好是羂索告诉他的那个名字。
也是少女附近绝大部分人对她的称呼,最多加上尊称的后缀,除此之外就没有再多的了。
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称呼鬼才信是真名。
于是两面宿傩逮住了来找是枝千绘的夏油杰。
那天的情况宿傩都看在眼里。
他本来以为,对少女来说分外特别的黑发少年会知道什么。
但出乎两面宿傩的意料,在他向夏油杰提出‘少女的真名到底是什么’的问题之后,得到的只有夏油杰一句诧异的——
“天满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