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武装侦探社。
属于名侦探的办公桌上一张文件封也没有, 被清理得很干净。
但是一个行李箱打横放在办公桌上，从打开的箱子里，冒出了各种零食和甜品, 堆积成小山的模样，把座位上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戴着帽子的青年怀里嘴里咬着一根巧克力棒, 一边咔嚓咔嚓地啃, 还不忘从盒子里掏出一根，喂给手边的史莱姆。
“唔唔……”
一口吞掉一根巧克力棒的史莱姆连味道都来不及品尝, 就又被塞了下一根。
砂糖用手捂住嘴巴, 呜咽着告诉他：“乱步，砂糖大人不想吃这个了, 我想吃点别的！”
“唔？”青年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顺手抽出面前零食山里的一包东西, 没看包装，直接丢给了她, “那你吃这个吧。”
“乱步给我拆开。”史莱姆用小水珠拟态的手捧起自己的零食递给他, “我，有点撕不开。”
被赠送了一大箱各地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很有耐心, 他将零食撕开后还用手抓了两块里面的水果片，将剩下的丢给她。
史莱姆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捧着新的零食吃了起来。
武装侦探社里时不时传来一人一史莱姆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声音。
“乱步, 我觉得这个，呃……没有上一个好吃。”
“这个也没有上一份甜。”
“我们尝尝下一个饼干吗？是蓝莓夹心的诶。”
“吃！”
“( >﹏
“樱花味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好吃的, 你一看就是不懂行。”
“可是它真的好好看嘛QAQ！”
“你把那个果汁软糖递给我，还有那个汽水, 我吃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在一旁的茶水间听到二人全部对话内容的与谢野晶子：“……”
这么吃下去，乱步先生这牙齿能保住吗？
而且。
突然找上门的少女在进来后原地变成了史莱姆，衣服掉了一地不说，她收拾的时候还从她衣服上掉出来了窃听器。
这史莱姆少女，呃，少女史莱姆……
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乱步的友人，去年就认识了，他们关系很好。”
那位沉默寡言的社长对此给出了解释。
诶……
去年就认识的史莱姆友人啊。
怪不得那天看到乱步先生抱着一箱子最新火起来的史莱姆偶像的周边离开，甚至他那一大箱子，好像还是收藏款，很贵。
以乱步先生的工资负担这些倒是没问题，与谢野当时还以为对方是喜欢史莱姆，在追星。
毕竟对方那少年的外表和略显任性的行事风格，确实很有欺骗性。
喜欢史莱姆倒也很合理。
……在今天之前，都是合理的。
直到与谢野亲眼看见了少女变成史莱姆。
原来是异能力者假扮史莱姆出道？
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出道的话，也不至于另辟蹊径吧？
与谢野不懂这个圈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细想。
更何况乱步先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会变成史莱姆出道，想必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
与谢野算是知道江户川乱步为什么和对方关系好了。
这姑娘和江户川乱步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都特能吃甜品和零食。
两个人凑到一起围着一大箱零食啃，还时不时点评一下的模样，直接让她幻视了第二个江户川乱步。
“……”很微妙。
他们俩甚至微妙地看起来，像是同龄人。
加起来十岁那种。
砂糖是第一次走进武装侦探社来找乱步。
以往，她和对方都是约一个甜品店什么的，直接一起去吃好吃的。
但是乱步经常迷路，很多次，都是她接了电话后按照导航去找他。
唉。
她横滨的一部分地图，都得是找乱步解锁的。
但是今天，她带着在外旅行的一大箱零食，再和乱步在外面找家店就不太方便了，所以，史莱姆直接找上了门。
反正乱步说，坐电梯上去四楼，推开门，他就在那里工作。
＼(＾▽＾)／
她记得可清楚了。
推开门。
果然见到乱步啦。
乱步是她的小伙伴，是那种，即使不在卡池里，也被她划分到小伙伴阵容的好朋友。
他们会一起去吃好吃的，一起去玩游戏。
总之。
砂糖就是很喜欢对方，唔，用太宰的话来说……
这就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
她懂！
史莱姆在埋头吃东西的途中，还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这段时间旅行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事情都跟对方讲了一遍，讲完，她低头看着手中空掉的果冻杯，唉声叹气的。
江户川乱步一边吃零食，一边嘟嘟囔囔地接话：“唔……就是那个，你要跟他分手了对吧？”
砂糖：(°ー°〃)
你都听到了什么啊。
史莱姆用双手捧着脸颊，望着窗外，心事重重地开口：“不是，是我觉得，太宰可能会跟我分手吧，虽然他现在还没直接说，但是，这是早晚有一天，会提出来的事情。”
乱步：“……”
他往嘴里塞果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品味她这句话的含义。
但很快，名侦探就放弃思考这种麻烦事，他“哦”了一声，就又继续吃果冻。
史莱姆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烦恼。
“其实太宰一直都不喜欢我作为人类出现在他身边，只是那个时候我很坚持，他为了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件事。”
“但是，果然，不喜欢这点，是很难改变的吧？”
“唔……”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形容有点不够精确，她又慢吞吞地补充道，“我不是说，他不喜欢我，我是说，他只是不喜欢人类的我，我知道，太宰其实是很喜欢我的。”
只是太宰对她的喜欢，都是在她做史莱姆的时期培养起来的。
她成为人以后，太宰的好感度等级那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涨过了。
这不就是，不喜欢的证明吗？
没谈过恋爱的名侦探大人继续头脑放空，一边吃零食一边点头“嗯嗯”个不停。
敷衍了，但又没完全敷衍。
乱步想。
起码她说的话，他是一字不落都听进去，并且记住了。
史莱姆望着天空，发出情真意切地喟叹：“真喜欢他呀。”
乱步：“……”
他终于不点头了，问了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的事业不都是港口黑手党那边的负责的吗？虽然你和那些人关系很好，他们应该不会因为你和太宰治的事情就亏待你，但是，不是那个话嘛，我看你每天看的那些书上都说什么，分开的恋人是没办法一起工作的。”
“你要来我们侦探社吗？”
青年的口吻带着些许愉悦，非常轻快地说：“名侦探大人可以说服社长接受你的！反正你在港口黑手党，也不算是他们的一员。”
砂糖：w(°ｏ°)w
加入侦探社？可是，她不是很聪明呀？
最主要的是……！
史莱姆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黑手党的大家的，时间久了，就连森先生看着都眉清目秀的，就这么跑路也，不太好。
唔。
其实跑路也没什么，但是她跑了，旗会的大家会很为难的。
黑手党也没有对她不好。
于是，她转过身，对乱步点了点小脑袋，很真诚地说：“谢谢你，但是我，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想法。”
“我只要时不时来找乱步玩一下就好，也不一定要一起工作。”
距离产生美，每天待在一起，乱步就会发现，她特别笨了。
而且。
为什么乱步已经在考虑她和太宰分手后的事情了。
太宰这不是，还没和她提分手嘛QAQ！
她啪叽跳上青年的肩膀，贴着他的脸颊，像是怕被人听到，很小声地告诉他：“就是，我是个没骨气的史莱姆，乱步你知道吧？”
乱步：“……嗯？”
你不是本来就，没骨头吗？
“哎呀，我是说就算是太宰要和我分手，那我也会等到他主动提起，让我离开那一天，我才会走的。”
史莱姆耷拉着脑袋，眼睛里写满了忧郁，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嗯，离开后，我也会想念他的，所以，能晚一天离开，就晚一天离开吧。”
她要待到他赶她走。
而且。
就算是分手了，也不耽误她喜欢太宰呀。
太宰永远都是他最喜欢的小孩，这是他们很久以前就，说好的。
不能成为恋人，砂糖也觉得没关系。
或者，他们可以恢复刚之前那样的关系，也就是不亲亲了嘛。
o(╥﹏╥)o
哦，他们现在也不亲亲。
后知后觉想到这件事，史莱姆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乱步伸手拍了拍她光秃秃的脑壳：“你都快掉到我怀里了。”
“……对不起嘛。”史莱姆可怜巴巴地将身体往上蛄蛹，“我这不是，难过嘛。”
难过的时候，就想自闭。
唉。
她在心底不知道今天第几次的叹气。
“其实……”
乱步：“……”
这恋爱的烦恼居然还没讲完？
砂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伙伴正在走神，她用手指轻轻戳着对方的帽檐，慢吞吞地告诉他：“其实，我也有想过了，比起我，太宰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乱步：“……嗯？”
嗯嗯？
“就是，我不是人呀。”史莱姆往前凑了凑自己水做的脑袋，但很快，又垂头丧气起来，她一直对这点感到自卑。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以为我是人的，但是后来我恢复记忆了，我知道，我不是人，就算是我用纯水把自己变成人类的外表，我的身体，也和人类不一样，把我划开流出来的，是水。”
她指着乱步的手腕：“人会流出滚烫的，红色的血，就像你一样。”
而且……
“我长得也不好看。”
砂糖觉得，她和不漂亮的自己已经和解了。
因为她现在很漂亮。
没有了颜色奇怪的皮肤，她用水给自己捏出来了，漂亮的人类的白皙皮肤，和太宰是一个颜色的。
但是……
那终究是假象，她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
她确实很喜欢弟弟妹妹，也知道弟弟妹妹们很爱她。
后来，她也弄清楚了，弟弟妹妹们当初是为了保护她，才会日复一日地，说她不好看，很丑陋的。
但是砂糖是只爱漂亮的咒灵。
也是只爱漂亮的史莱姆。
所以。
哪怕是她选择和解，过去总是听到的那个对她外表是怪物的点评，她也时不时会想起来。
她看了漫画。
漫画里，咒灵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她们生来，就不是漂亮的个体。
所以。
五条悟才会在大街上一眼看到她，因为她确实是和人类不同的存在。
她的皮肤，就是最大的特点。
是戴着几层口罩和墨镜手套，也依旧遮挡不住的。
嗯。
她一直都，有点自卑。
当咒灵的时候，自卑自己不好看，成为史莱姆后，自卑自己不是人。
可是，太宰是人类呀。
人类和非人类在一起，就是会和正常的情况不一样的。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那个敏锐聪慧的少年，就已经隐隐感到不适了，总有一天，他会因为羡慕正常的情侣，会再也无法忍受她吧。
到那个时候，砂糖想，她一定会比现在还要难过上百倍。
她确实也不够好。
不是人类这一点，就足以让对方考虑放弃她了。
更何况，唔……她缺点也特别多。
但是砂糖觉得，自己是改不掉的，她也不打算改。
那也太累了。
她是很喜欢太宰。
但也不能，喜欢到为了让他喜欢自己，而改变自己。
她自己也很重要的。
所以。
她其实没什么打算，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起码结婚这件事，她觉得应该是不需要再考虑了，可能没有那一天。
最后。
史莱姆得出一个结论。
“我们应该一直会这样内耗着，等那一天到来吧。”
等那个时候来临。
她想，她就背上自己的行囊，像之前一样，一只史莱姆去旅行，她现在有钱，也有朋友，不叫流浪了。
她喜欢旅行。
可以看到很多平时没看过的东西，吃很多好吃的。
所以。
她会一直旅行，发现好玩的东西，就买下来，寄给自己的朋友。
抽空了，就回来看看大家。
然后继续自己的旅途。
她想，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毕竟，她一只史莱姆，也没有什么追求，更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成为大明星，很多人喜欢自己是很好，但那纯粹是因为，她喜欢出风头，喜欢热闹，喜欢被人拥簇。
最重要的是。
她想要资金独立。
她现在知道，自己就算是不做大明星，也会有钱了。
因为她给黑手党赚了钱，大家会给她分成，嗯，钢琴师是这么说的。
反正，她已经可以躺平，永远都只做旅行这一件事了。
这么一想，砂糖觉得，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是挺清楚的。
她有两个规划，一个，是有太宰的。
一个，是没有太宰的。
两个她都很喜欢。
只是第二个，她会缺少一部分快乐，但是，她也可以用更多的快乐去填补自己的心。
她有心的。
因为，她偷偷地，给自己做了一颗心脏呀。
对人类来说。
心脏是最重要的，没有心脏，就要死。
砂糖也明白这一点。
她在模仿追逐他们，所以，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像人类，她把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精心捏造过。
然而。
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讽刺。
特别是那一天在酒店，太宰对她说完那些话后，砂糖就觉得……
努力模仿人类的她。
显得很可笑。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伤心。
因为她比较笨，也比较迟钝。
现在。
她大致明白了。
她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他否定了，觉得自己的努力不值一提，才伤心的。
于是。
她开始想。
她是不是应该，偷偷摘掉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