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砂糖原本是一只小水母。
在夜晚会散发出微弱荧光的漂亮小水母。
不知为何, 她渐渐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幻想着自己努力修行，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水母妖。
然后就能去人类世界玩耍了。
她经常在浮到海水比较浅的地方, 偷窥人类，学习他们的言行举止, 虽然她现在还不会讲人话, 但是她能听懂。
现在想来，也许她从诞生之初, 就不是普通的小水母。
她可能本来就是个咒灵, 不然怎么会和别的水母不一样呢。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是海洋里的咒灵。
但是砂糖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诞生的, 她没有特别大的梦想, 她喜欢大海, 也喜欢来大海里玩的人，但是不喜欢人类把脏东西丢进海里。
可是这和她向往人类并不相斥。
她讨厌的坏人类的坏行为, 这个世界上, 终究还是好人多的，她是一只不搞群体歧视的善解人意的小水母。
她只针对个人。
然而, 有一天。
在浅水区域玩耍的史莱姆被一个人类少女捡到了。
少女把她装进很大的玻璃缸里，带回了家。
她叫佐藤。
生活在孤儿院, 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小孩。
佐藤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孩子, 她努力学习，打工，还要照顾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帮院长妈妈分担家务, 真的非常努力生存。
孤儿院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被遗弃的小孩，人数不多, 地理位置也偏僻。
这是一家在小镇上的孤儿院。
没有什么好心人资助，孩子们很小年纪，就帮着附近的餐馆老板什么的打工，以此来赚取自己的饭钱。
后来，小镇的隔壁机缘巧合，被开发了。
隔壁成为旅游景点后，孤儿院也有好心人给资助，大家就都可以上学了。
佐藤的生活压力就少了很多。
佐藤喜欢玩游戏，但都是捡得别人不要的破旧的游戏机。
佐藤喜欢玩偶，但会自己缝。
佐藤什么都会，砂糖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渐渐长大，看着她变得更加漂亮，看着她穿上高中的校服，即将成为孤儿院里第一名大学生。
她真努力啊。
小小的水母不太懂人类，但是她觉得佐藤就是自己见到过最爱生活的人类。
砂糖觉得自己应该向她学习。
等她变成人了，她就也去努力打工赚钱，养弟弟妹妹。
虽然她没有弟弟妹妹。
但是没关系，她有佐藤的嘛。
佐藤照顾小水母也很用心，会给她换水，陪她聊天，偶尔还给她听音乐。
她就是最好的人类！
然而，就是在那一天，佐藤考上大学，收拾好行李箱，即将告别这个小镇，前往东京这种大都市开始崭新的人生时，一个怪物摧毁了这一切。
那是没人见过的生物，他有着黑色的外表和红色的眼睛，还有四根手臂。
浑身上下滴着水，像是深海里爬出来的海妖。
小水母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掐着佐藤的脖子，稍稍用力，那个爱笑又爱生活的女孩子，就这样。
砰的一下。
喷洒出了巨量的鲜血。
她的身体滚了两圈砸在墙壁上，流出的液体瞬间染红了走廊。
她的脑袋也飞出来，砸向安放在桌面上的玻璃钢表层。
血。
好多的血，她生活的水域变成了赤红色。
那双眼睛，就贴在她的玻璃窗上，死死盯着她。
佐藤死了。
她被来历不明的怪物给杀死了，而那个怪物，还要现在继续杀她的弟弟妹妹们。
水母听到外面小孩子们的哭喊声。
她还听到，贴在玻璃窗上的那只眼睛说，要保护大家。
嗯。
她会保护大家的。
小水母从玻璃缸里跳出来，蹲在地上，将女孩的脑袋捡起来，用手合上了她僵硬瞪大的眼睛。
小水母进化成了水母妖，她变得特别厉害。
……也或许，她本来就是这么强大的存在。
她徒手杀死了那个像是海妖般的怪物，成功保护了弟弟妹妹们。
可是院长死了，孤儿院的护工，老师们也都死了。
她们是最先死的，为了保护孩子们。
镇上的人也死了不少，警察一直找不到真凶。
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上面给孤儿院还有镇上死人的家发了很多钱。
身为孤儿院里最大的姐姐，砂糖把钱都存了起来，打算给弟弟妹妹用。
虽然有钱了，但是砂糖觉得，她身为姐姐，不能就这样寄希望于这一份赔偿金，孩子们养大后，学费太高了。
她得出去打工。
可是她不是讨人喜欢的姐姐。
弟弟妹妹说她长得太丑了，丑得像怪物一样，出去打工会吓到大家。
砂糖有点伤心。
她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弟弟妹妹们的话她没办法忽视，那就是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脏，让她时时刻刻都觉得难过。
为了不让大家为难，砂糖就在孤儿院里待着，在生活和家务上照顾大家。
时间久了。
家里的钱越来越少，弟弟妹妹也都在长大，学费的金额也越来越高。
砂糖觉得这样不行。
她得去打工。
她都看好了，白天去端盘子，晚上去当建筑工人，凌晨还能送牛奶报纸。
可以赚好几份钱。
她准备了口罩和帽子，她长得不好看，可以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啊。
反正，她得出去打工。
结果。
弟弟妹妹又把她拦下了。
这次，他们爆发了冲突，面对她强硬的态度，弟弟妹妹干脆坦白说，她真的太丑了，比怪物还丑，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有她这个姐姐，太丢人了。
砂糖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好看的外表彻底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大一些的弟弟妹妹说自己会赚钱，让她待在家里别出门，被人看到就会被知道自己有个这么丑的姐姐，在学校会抬不起头，被校园霸凌的。
她虽然很伤心，但是……
砂糖也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因为自己被人家欺负。
所以她就委屈着自己不出门。
然后偷偷在家里哭，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把她种的花都毒死了。
但是她也没哭几天。
因为弟弟妹妹给她买了糖果，还做了蛋糕给她道歉，她很快就又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开心得不行。
因为大家是爱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
这所孤儿院，一直都没有人来领养孩子。
一个也没有。
是因为院长死了吗？这是私立孤儿院，本来就只有院长和两三个老师，大家都死了，这里就没人管理了。
砂糖想，可能是这样的。
后来。
孤儿院有个孩子长大考上了大学，去外地读书了。
还有一个孩子甚至早早步入社会，进入一家公司工作。
砂糖觉得很开心。
可是又过了不久，这两个孩子回来，把另一个孩子接走了。
渐渐地，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孤儿院。
这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他们都说，等安顿下来就会回来看她，让她听话待在家里，等着他们。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来。
砂糖觉得很寂寞。
但她是善解人意的姐姐，她长得不好看，不能出去给他们添麻烦。
就每天待在小房间里，玩佐藤留下的游戏，困了，就睡觉。
饿了……
她好像不会特别饿，吃点花草就能活下去。
就这样过了很久。
砂糖觉得这样不行，她想看看弟弟妹妹们出去后过得好不好。
她就偷偷去看他们一眼，就一眼……嗯，他们过得好，她就回来，也不打扰他们，不会被人知道，她是他们的姐姐吧？
砂糖犹豫了三天才下定决心。
最后，她还是穿戴整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跑出去找大家了。
她还在口袋里装了家里最后一点糖果，打算给最小的妹妹，她最喜欢吃这个。
嗯……
好吧，偷偷看一眼也太难受了，她就和他们说一两句，就一两句。
她记得弟弟妹妹的学校，公司。
因为大家会告诉她，她知道，他们都很爱她。
砂糖是第一次出门，出门前，她通宵在家里的电脑上查了出行的交谈对话，还有购物买车票等一系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结果……
她只是刚跑出家门不远。
在十字路口看到一个白色头发的男人，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举起手说了个什么词，她没听清。
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就已经只余下一片澄净的蓝天。
她好像死了。
对方只是挥了下手，她就死了。
好可怕。
那个白毛是谁啊！！！
她想了很多很多，生气，不甘，恐惧，最后意识快消散的时候，她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了自己仅剩的糖果。
不能送给妹妹了。
真可惜啊。
“砂糖姐姐——！！”
恍惚之中，她似乎听到了弟弟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恍若包含着这世间最沉痛的悲伤。
她还听到了妹妹的哭声，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我讨厌你们大人，都是你们破坏了我们的生活！”
“明明我们说好的，我们从这里离开，就不要伤害姐姐……”
你看。
她的弟弟妹妹们超爱她的！
她什么都明白。
******
“砂糖酱要给我看什么？”
关上房门后，太宰治转过身，垂眸看向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开心到已经有点癫狂的史莱姆。
……这是找到了什么宝藏啊到底。
啪叽。
史莱姆停下来了。
但是由于滚得太厉害，裙摆被掀飞糊在脸上，圆滚滚的生物在那里扑棱着小手和身体，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呜呜呜太宰QAQ！！”
“……”
少年轻叹了声，蹲下来将她的裙摆整理好，顺带把她也捡起来放好。
嘿嘿。
＼(＾▽＾)／
站直的史莱姆挥起双手笑得有些兴奋：“我要给太宰看我！”
“哦，嗯——？！！”
他的尾音骤然上扬，内心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砂糖酱，你说的该不会是……”
史莱姆打断他：“是的，就是我！”
＼(＾▽＾)／
太宰治：“……”
史莱姆：＼(＾▽＾)／
太宰治：“……”
史莱姆：＼(＾▽＾)／
太宰治：“……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工作。”
史莱姆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死粘着他：“不，你没有！”
“我真的有，砂糖酱先一个人玩……”
“你没有，就算你有，我也会帮你跟森先生请假的，反正你就是没有工作！”史莱姆罕见的姿态强硬，“太宰快点睁大眼睛，准备迎接砂糖大人的变身！”
太宰：“……”
有些时候，越是想逃避，就越是逃不了。
他深吸口气，像是看穿未来后的最后一次垂死挣扎：“砂糖酱，不看不行吗？”
“那我就哭，哭到把你家都淹没那种，你换一个家我就哭淹没一个。”
是没什么力度可言的威胁。
嗯。
对太宰治来说，挺有用。
起码表明了这只史莱姆的决心。
“……好吧。”
少年耷拉着脑袋，仿佛人生生无可恋。
史莱姆站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她熟练地运用起元素力，回忆着自己曾经当人类的模样，很快，一道光芒闪过。
“——太宰！！！”
少女的嗓音格外有活力，铿锵有力。
太宰治的睫羽颤了颤，即使有些不想面对，但到了此刻。
他最终还是抬起了头。
一抹梦幻般的粉紫色覆盖了他的眼瞳，少女的发色很特殊，让他想到了某种很特殊的水母，在夜晚会发出光芒，似乎就是这样的颜色。
接着，他被人扑了个满怀。
那道粉紫色的幕布也随即落下，丝丝缕缕的，扑打在他的手臂。
“太宰，你有看到我么？”
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女凑近他，用像是笼罩着水雾一般的紫色眼眸望着他，额头与他相抵，呼吸交织。
她弯起唇角，嗓音有些黏糊地冲他撒娇：“再凑近些给你仔细看看哦，你看看我嘛～”
“……嗯，看到了。”
随即，移开了视线。
“那你怎么不继续看我啊？”
一向直白的史莱姆目睹他的反应后迅速做出指控，并且追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你可以接受的外表吗？”
太宰治的眉梢快速抽动了一下，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问题的背后，可能潜伏着一个，自己难以应对的难题。
“……这很重要么？”少年答非所问。
“重要啊。”砂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都说给他，“因为太宰你不讨厌我，不觉得我长得丑到不能接受，那我们就可以……唔？”
Σ(O_O)
少女睁大眼睛，感受着覆在唇上的热度，迷茫地眨巴着。
“唔唔唔——？？”
＼(°口° l|l)/
这个人怎么捂她嘴巴啊！！
“太唔……！”
他又捂她嘴巴！
史莱姆也会生气的！
砂糖一把薅住他的手臂，少年眼睫微垂，眸光晦暗不明，正欲开口，掌心下一抹温热的触感，毫无预兆贴上来。
少女亲了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