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意识到自己的怪叫声可能会被全方位听到的史莱姆捏紧了裙摆, 非常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_(:з」∠)_
好丢人哇！
她真的叫得很难听！
但很快，史莱姆就顾不上为这件事而羞愤了，因为她又在想自己要怎么和太宰治讲话, 他都没有来接她，她是有骨气的史莱姆, 不能见到他就贴上去。
好, 好吧……
太宰主动和她讲话了，就代表, 他其实已经想通, 愿意接受现在的她和未来的她了。
问题是……
这里是太宰的家门口诶。
本来按照她的设想，应该是太宰来接她给她道歉, 她才会跟着他回去的。
结果现在她自己找上门, 被对方逮到, 和她讲话了。
她明明只是想偷偷看他一眼的啊。
( >﹏
真是令史莱姆头大。
Σ(°ロ°)要是砂糖大人当作没看到太宰转身离开，他会生气吗？
他一定会的吧。
太宰最爱闹别扭了。
如果是其他人, 这件事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她都不会找过来看他。
但是是太宰，没办法。
史莱姆在心底幽幽地叹气, 嗯，是太宰, 得哄着。
不然他要闹的。
垂着脑袋的史莱姆缓缓抬起头, 余光瞥到少年手中的帽子。
帽子上卡着的那个带小花朵的发卡花瓣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砂糖啪叽啪叽往前跳了两下，距离很短。
刚好来到太宰治的脚边。
史莱姆伸出手，用小水珠碰了碰他在刚下过雨的夜晚冰凉的手指。
“太宰, 你还在不高兴吗？”
史莱姆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空灵，有点像是电影里经过特殊音质处理的声音, 很不现实。
但是她讲话的语气又很亲昵，完全没有距离感。
冲淡了那份空灵到遥不可及的梦幻感。
太宰治想，如果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他或许会觉得，声音的主人是海里游上岸的美人鱼的化身，又或者是样貌美丽的海妖。
他会发自内心感到，非常惊喜与意外。
他那只笨蛋史莱姆，居然有一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很现实的是，他听过了太多这只史莱姆在发出这样美丽的声音之前的练习，她扯着嗓子对着空荡的浴室发出的怪叫，甚至会带着回音。
他听过她不小心变成年迈老人的声音，听到她发出成年男性的声音，也听过她不小心扯出的怪鸟叫声。
偶尔。
她也会像是小猫小狗那样，喵喵汪汪两声。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她反复练习，持续了数百数千次。
实在是有点折磨人的耳朵。
以至于最后听到她发出自己真正想要的声音时，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耳麦里传来史莱姆的欢呼，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耳边很安静。
她大抵是很开心的吧。
不开心的话，就不会在发出声音后，一直哼唱完全不在调子上的歌。
也不会偷偷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叫完，又捂住嘴巴，像是怕被人偷听到。
她可真奇怪。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叫他的名字练习发声，却又固执地不来见他本人。
“……”
不，不是奇怪。
她只是……
唯独不想要在这件事上妥协。
史莱姆想要拥有人类的外表，想要像是普通人那样长出四肢，在天空下奔跑。
她其实对食物没有太大的渴望，因为她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自然不会念念不忘。
但是史莱姆觉得，人类的外表比起史莱姆要更方便行动。
是因为长期和人类在一起，才让她心生向往吗？
或许是吧。
不管是人类的何种特质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向往，史莱姆想要成为人类就是她唯一的愿望。
是底线呢。
还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她的红线。
既然她不能妥协，那么需要退让的，就是他了。
你看。
她还是很聪明的，聪明到让人类来为了她的梦想让步。
这些天她坚持不来找他，都只是想要逼迫他妥协。
她就如此自信，认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吗？
“……”
太宰治其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知道。
史莱姆昼夜不分地对着镜子练习化形。
那精细到毫米的器官构造，皮肤组织，肌肉，细胞，神经，甚至上万数的感受器。
这只史莱姆，全都做到了。
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练习坚持，直至最后熟练到不会忘掉人类发声器官所需要的任何一个微小细胞的构造。
“……”
说实话，太宰治是很佩服史莱姆的。
如此大的工作量和记忆量，他一个人类都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只是幻想一下要为了这些去努力，他就觉得人生被失败覆盖了。
太过远大的目标，会让人在开始努力之前就产生绝望。
史莱姆不会觉得这个目标遥不可及么？
她不会想要放弃吗？
还是说，因为是史莱姆，才不会产生绝望，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完成的事情呢？
答案都不正确。
她能交出如此完美的答卷，纯粹是因为她是砂糖酱罢了。
和人类，和史莱姆的外表都没有关系。
身为人类的太宰治做不到这件事。
身为史莱姆的那三小只也做不到这件事。
她能做到，仅仅是因为，她拥有着一个无比坚韧的灵魂。
如果灵魂有颜色的话，太宰治想，这只史莱姆的灵魂应该是散发着金色光环的那种，是在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中也会对这只史莱姆如此上心，也是在不自觉间被她这些特质吸引了吗？
还是说，那个小矮子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肤浅地因为某些原因，潜意识里想要对她好？
史莱姆拥有很特殊的亲和力这一点太宰治姑且还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觉得这点亲和力会改变自己对史莱姆的看法。
就像是他始终认为史莱姆是笨蛋，不会因为她蹦蹦跳跳笑得可爱会提升对她智商的认知。
所以。
太宰治觉得史莱姆能让人对她免除恶意的这个亲和力，是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不过看森先生每天对史莱姆那么和善确实有点令人反胃。
一把年纪的大叔整天围着一只史莱姆笑眯眯的像是痴汉一样，明明只要继续和自己的萝莉玩角色扮演就好了。
惦记别人的史莱姆做什么？
果然。
森先生也好，中也也好，他们都只是肤浅地被史莱姆的亲和度感染，就像是染上了病毒一样。
他们根本不了解砂糖酱的本质。
只有他一个人了解。
一定是这样的，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那个小矮子也根本抢不走他的史莱姆，就算是让她留在他家里再久，他也不可能走得进她的心里。
砂糖酱才不会喜欢中也这种性格的人。
她喜欢的，是很黏人的小孩。
她想要感受到的，是真切地被自己保护着的小孩需要，被依赖。
她很心软。
只要稍微示弱一下，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就心疼你心疼到想要落泪。
你说什么，都会答应。
就算是她真的生气了，只要伤害一下自己，史莱姆就会唰的一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来到你的身边，一边哭一边救你。
这些，中也全部都不可能做到哦？
在史莱姆的游戏面板里，拉满血条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被关心呢。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
他的史莱姆是个对小孩子发散怜爱之情的笨蛋，没办法。
故意淋了雨去接她，砂糖酱怎么都会看在他“小孩子”的身份上关心一下的吧？
这不是砂糖酱的问题。
中也明明知道砂糖酱是容易心软的史莱姆，还在这样的雨夜淋了雨后不换衣服来到这里，怎么想都是故意的。
不过是想要被关心罢了。
——嫉妒。
最近，他经常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在见到井上千岁的时候，在看到森先生和史莱姆聊天的时候，还有，在听到史莱姆开口，叫中也名字的时候。
砂糖酱明明是他的砂糖酱。
他可是这只史莱姆最喜欢的人哦？
别太得意忘形了。
只是暂时收留她，被当作ATM的工具。
将他这份名为嫉妒的情绪彻底点燃的，是史莱姆凑近对方耳边，和他共享秘密。
——只有他们两个知晓的秘密。
虽然他早就猜到史莱姆有空间传送的手段，但是……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
唯独这点，他无法再忍耐下去。
讨厌的家伙离开后，太宰治看到史莱姆低头整理了裙摆，又摘下帽子认认真真地拂去上面的灰尘。
她就像是约会的早晨，在见心上人之前，对着镜子挑选衣服精心打扮的少女。
要去见她吗？
踏出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
要去触碰名为禁忌的红线吗？
接下来，会一直为这只史莱姆妥协，忍耐哦？
前方肯定是未知的深渊。
但是。
不会有比当下的人生更为痛苦的未来了。
他想。
他一直都活在这样的绝望之中。
再往前一步，也只是去触碰另一种陌生的绝望罢了。
没有任何分别。
没错。
他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只要踏出这一步。
——就会给一只史莱姆带来笑容。
那是只为了他而展露的笑颜。
“太宰，你还在不高兴吗？”
史莱姆小心翼翼的话语还盘旋在耳边。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背，蜻蜓点水一般，像是不敢直接牵他的手。
如果是以前，这只史莱姆应该会直接跳起来扑上来，非常熟练地搂他的脖子吧。
“……砂糖酱。”
过了许久，少年清澈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很轻声喃喃：“你会说话了啊。”
砂糖：( >﹏
她的少年没有不高兴！！
史莱姆的眼眶唰一下就飘上了水雾，然后，立刻跳起来扑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衣领黏黏糊糊地蹭他。
“……我，我很努力的！”
史莱姆像是在哭，口吻带着浓厚的委屈意味，小声告诉他：“我每天每天，都很努力！”
“记了好多东西，也一直练习练习，失败了好多好多次。”
“医生也，说我是笨蛋QAQ……”
“但是我超棒的！”
( >﹏
“太宰。”
史莱姆用柔软的嗓音轻唤他的名字，很依恋又带着点抱怨说：“我好喜欢你，你怎么，都不来接我呀？”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只是你不喜欢说出来。”
她说。
“你有想我吗？我都有想你的。”
史莱姆倾诉完自己对他的想念和喜欢后，又迫不及待地问他。
太宰治没说话，也没拒绝她凑上来贴自己的行为，只是垂着脑袋，任由倾斜下来的发丝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黑夜淹没了他的情绪。
“你怎么都不说话？”
史莱姆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她用手指揉捏着他耳廓后方卷起的发梢，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嗯，其实你很喜欢我，也很想我……”
“我什么都猜得到，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松开那一缕发丝，将手搭在他缠着绷带的脖颈，熟练地搂住他贴贴。
然后，口吻带着点撒娇意味地说：“那你抱抱我嘛。”
这样，她就什么都明白啦！
＼(＾▽＾)／
“……”
夜晚的风吹着树叶簌簌作响，空气中的温度带着雨后的湿润和清冷。
安静到连鸟鸣声都没有。
这样寂静的深夜，无人造访的废弃场所。
有一只史莱姆，在用自己刚学会的人类的声音，非常黏糊又充满眷恋的，对人类的少年告白。
过了很久。
一只冰凉纤细的手缓缓覆在她柔软的皮肤组织，动作很轻很轻地，抚摸了几下她的脑袋。
而后。
太宰治给她戴上了之前自己摘下的小帽子。
“砂糖酱的声音很好听。”
他极为真诚地称赞道。
像是之前一样，将他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
“能发出这样美丽的声音，很辛苦吧？”
砂糖：( >﹏
o(╥﹏╥)o
史莱姆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看。
她的少年就是这么好啊。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真的好努力好努力的！
但是都没有人夸奖她。
医生也只会说她是笨蛋，明明她真的很努力了啊。
不过没关系。
她的少年都明白的。
他还抱抱她了。
嗯。
抱抱的意思就是。
他也喜欢她，也有在想她。
q(*////▽////*)a
没有生气，还说喜欢她，砂糖大人好开心！
“太宰太宰太宰——”
她一连串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清澈，情感也更为浓烈。
少年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嘿嘿a(*////▽////*)a
脸红的史莱姆又凑过去，在他脸颊“啾咪”了一下。
“超喜欢你的——！”
“……嗯。”
a(*////▽////*)a
这次，没有被丢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