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侯府的大奶奶起先命不好, 嫁入府中快两年,没添个一儿半女,丈夫还在战场上送了命。
好在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 老太太做主要广安侯二儿子肩祧两房,她能一举得男。
原本指着这辈子就守着儿子过日子了, 就算对二房存着那样的心思, 也不敢太表露, 可如今二房那一位福薄,怀个孩子还小产没了性命,可不是天助她也?
要说这大房这孩子本也是广安侯亲生的血脉, 还是个男丁。
若这候府里只有一个男丁,将来侯爷的位置, 不还是自己儿子的?
想到这里,广安侯府的大奶奶就盼着将来二房取一个死一个, 无论如何也不得男丁。
不过她心里虽然这么想, 表面上却是又开始了操持家务, 抚慰侯爷,一来二去,两人的情意却更加深厚了。
薄命的候府夫人才抬出去没多久,大房的奶奶却又有喜了。
“这女子拼了性命为男子生养孩子,最后一命呜呼了,男子还不是照样会找了旁人生养?念上几句,原来就是深情了。”张漱玉了解到广安侯府里的事也觉唏嘘。
“可不是这般, 早年我们家安哥还未及一岁,我嫂嫂便又有了, 我们一家担心成什么样子。”
黛玉说到,“广安侯府没了的这位夫人, 原先生了第一胎就没怎么养好,又见大房的奶奶添了个哥儿,心里必定是着急的,又赶着要了第二胎,哪里晓得自己却是没了命。”
“最可笑的是有些女子,就算没了性命也要为旁人家生个儿子,我在南边,溺女之风越发盛了,这才想着往别处去。”张漱玉又叹息道,“只恨这世间,竟是无一女子容身之处。”
“姐姐早先不是要往我那庄子去?你若去了,还可以给那些姑娘们讲一讲见闻。”黛玉又说起了张漱玉早先未成行的计划。
张漱玉笑笑,又将习惯性的将自己鞭子缠了起来。“自然是要去的,这不是见漏了行踪,谨慎为妙。”
她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牵累的敬王服,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张漱玉一看远远来了个神色慌张的丫鬟,像是有什么要禀报,指了指黛玉身后,黛玉回身一看,便招手要人放行。张漱玉顺势躲在了花格之后。
“王妃娘娘,礼部尚书赵大人家的夫人求见……”这丫鬟匆匆过来,与黛玉行了个礼。
“赵大人家的夫人?”黛玉一皱眉头,方才想起,太子妃家的孙尚书被砍了头,当下礼部换了个性赵的。
“是,就在门口了。”那丫鬟又道,黛玉只看下人的模样,便知来着不善。
哪里晓得这来者,果然是不善的。
这位赵大人家的夫人有些发福,整个人生得粗壮,一进门也不好好说话,就开始哭爹喊娘。
“王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小女吧!”
这话说的好像此人受了天大的冤屈。
黛玉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不知夫人寻我何事,我不是医者,又怎么救得夫人的女儿?”
只听那夫人哭虽然哭,但是说话口齿倒是清清楚楚,又道:“小女得的是心病,自是要心药才能解!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才腆着脸来求您。”
一听这说法黛玉已经料到后面试什么做派,但也得引着尚书夫人将话说清楚,讲明白。
只是黛玉也没注意,站在她身后的徐公公,那脸色已然是黑如锅底了。
“夫人也好说说是什么心病,我也才能知如何救得。”黛玉故意问到。
那夫人倒也坦荡,又开始一咏三叹起来:“小女思慕王爷,相思成疾,我不求她能在王府之中有什么位份,只求王府能给她一口饭吃,也好救了她性命……不必花用王府,只求……”
这夫人还没有唱完,徐公公直接就喝止了,指着那夫人,怒道。
“大胆!敬王府上岂是人人都能入的,照着这个说法,但凡是倾慕我家王爷的人,只需一个相思成疾,就可以登堂入室了,荒唐!来人,将尚书夫人请出去。”
赵夫人也知徐公公是皇上的面子都敢驳的角色,被这么一喝,也愣住了。
只是黛玉倒也没有徐公公那么气愤,又反问尚书夫人。
“夫人,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敬王府也不是菩萨庙门,若是你家姑娘因得不到我这王妃的位置痛不欲生,那我这做王妃的,是不是要退位让贤?”
赵夫人这做派,也不知是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蠢笨,只见她又讷讷说到。
“老妇人不敢,只是老妇人的女儿……”
这时又见传信的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徐公公眼尖,直接把那丫鬟叫了进来。
“王妃,夫人和大奶奶来了!”那丫鬟磕了头,气喘吁吁道。
显然还没等王府这边往里请,贾敏就带着儿媳苏妙伊气冲冲的进来了。
贾敏一见了赵家夫人,气的径直怒骂,“尚书夫人,我念着我家老爷与你同朝为官,你说的荒唐事,便不与您计较,不想您竟是找到了王府来!”
听着贾敏的手法,显然尚书夫人先去过林家了,黛玉看了看嫂嫂,只见苏妙伊与她点点头。
看来这人是去林家碰了壁,又往敬王府闯了。
说实话,那日贾敏给广安侯家老夫人一巴掌的时候,赵家这一位就在场,那一巴掌扇的力道十成十,广安侯夫人脸肿得哟……
只是现在为了自家的女儿,就算没有胆子也要撑住场子,尚书夫人哭道:
“我有什么法子,眼看着我那苦命的女儿就要没了性命,我们家大人,还要将她指给旁人。林夫人你膝下有儿有女,儿子做了大官,女儿又嫁了好人家,哪里能知我的苦处!”
贾敏一听就更来气,她怎么不知苦处,自己前世可是眼睁睁见了女儿受何等的折磨,又问赵家夫人:“你怎知我不识苦处,难不成为这你女儿的苦处,就要我的儿女也跟着吃苦,这是什么道理?!”
不料这尚书夫人却更混了,又指责贾敏,“你女儿已是嫁了人,哪里见过当母亲的,管到女儿夫家去的!还管到王府里来!”
这么一说,徐公公直接一招手,喊人来‘送客’!
“尚书夫人和我们王府非亲非故,不也管到敬王府来了?来人,送客!”
尚书夫人可不是被丫鬟婆子架着出王府的,而是被王府侍卫架着刀赶出去的!
这一桩事情下来,被气得最狠的,莫过于贾敏。也正是贾敏这个年纪,才能和尚书夫人对骂。免得连累的儿媳和女儿名声更不好了。
反正贾敏悍妇的名头在京中已然传开了,不怕再添一桩。
见她面色不好,王府里又是忙着泡安神茶又是忙着请太医,徐公公赶紧又要人去找自家王爷。
南安王那事正处置着,原本是要瑞安王家动手,好巧不巧这事情办了一半,瑞安王从马上跌了伤了腿脚,现在又叫敬王接着打理,清点南安王府上的产业和财务。
敬王都觉着瑞安王是不是故意摔的,才叫他接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不过敬王却是想错了,瑞安王也骂自己不争气,好好的摔了骂,现在脚能不能痊愈还难说,关键是平白丢了这么好的一个发财机会!
黛玉给贾敏奉了一盏安神茶,又连忙给母亲顺气。
“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位夫人本来就是没脸没皮,历来泼辣的。”
京中各家夫人的性子,她们心中大致有数,赵尚书家这一位,性子却也不怎么好,故而在京中,名声却也不怎么样。
据说这一位夫人膝下亲生的只得一个女儿,其他几个儿子都是记在她名下而已,并非她所出。
岂是当下虽是在意嫡庶,但也还是要看才干,况且看的也是族谱上的嫡庶,所以只要记在嫡系,但凡你有能耐,照样将你当嫡子看待,家财也是嫡子的份例。
早前被千刀万剐了孙家父子三人,当爹的孙尚书就是记在孙老夫人名下的嫡子,所以才有这样的能耐,生了坏心,连太子妃的位置都谋划了。
同是礼部尚书,继任的赵大人家的夫人,俨然就死一个丝毫不懂得装模作样的孙老夫人,那些庶子,是一个都没有教养过,除此之外,赵家夫人还放出话来,将来嫁妆都给女儿,那些庶子一个子儿也别想沾。
说到底若不是赵家这夫人惹了林家麻烦,贾敏起先倒是并不厌恶她。
“虽是混账,但也比那些干哭几声将女儿送出去的母亲好。”贾敏想到赵家的处境,也叹气道。
赵家现在是要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听说找的也不算是好人家,就是庶长子家娶的媳妇的娘家。
这分明是合谋借着娶妻,要将赵夫人的嫁妆一道弄了去,将来一并吞了。也是赵尚书的夫人足够泼辣,不然母女俩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了。
礼部尚书家,隐隐透出几分宠妾灭妻的意味。不过因为庶出长子记在嫡母的名下,从名义上讲,是嫡子,尚书大人疼爱他们,外人看着也不算宠妾。
贾敏和儿媳在王府顺了一会儿气,想到赵尚书家夫人说她们管道王府里,还是上了心,就也不方便再多待,一会儿敬王回来了,反是尴尬。
她这做岳母的,也不该管女婿房里收不收人。
徐公公见自家王爷半天不回来,也是焦急。与王妃一道送了贾敏等人出门。
一行人刚走动到二门,王府外面却又热闹起来,传信的丫鬟又来了,神色愈发为难,对黛玉禀报道。
“王妃,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