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一来, 黛玉也不再和敬王闹了,这老公公过手的,多半都是机密, 这次还说得这般好借口,必定是得了好东西。
今日敬王他们才出门不久, 徐公公就得了这个东西, 但是知晓林如海住处的一些下人年前才换了一次, 就不叫人来传话,索性自己上门来探一探风。
他们不好在敬王府上的人直接动手,却是能从林家这边有动作。
可见有人与京中互通, 必定是知道京中风声不利,消息快得, 连忙换了人开始盯着林如海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早已暗中盯着敬王府了。
敬王看过徐公公送来的东西之后, 就把它呈给了林如海。
“京中来的密旨, 看来圣上是等不得那么久了。”林如海看了, 皱了皱眉头,对几人说到。
林如海也没想到圣上竟是催得那么急,他们原本想着在春耕之前,下一批出海的货物大量发出的一季,再慢慢收网的。
圣上的意思,是叫他们赶紧将事情办了。
才回了王府,李平倒是先吩咐起来了, 要人去预备王府的帖子,“取了王府的帖子来, 咱们要办一场宴席,答谢各家大人和夫人。”
夫妻二人进了屋子的内间, 黛玉心中疑虑,小声道,“圣上的意思是换武不换文,就不怕南边动荡?”
为何林如海和敬王迟迟不动手,不就是因为南边的驻军还在南安王府的势力之中。
圣上一份旨意过来就叫敬王府办事,可有想过此番一行人就好似孤身入虎穴,一时将人激怒了惹出兵变,就是被亡命之徒砍杀了也是枉死。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若是办不好,就是你办事不力,若是不慎因此遇到了危险没了性命,至多就是朝中的嘉奖,换上龙椅上那一位几滴虚伪的眼泪。
“皇兄即是下旨,我们照做便是,若是不照做,可不是抗旨不尊?”李平何尝不知,冷笑道。
黛玉也无奈,又说到。“那也得用些周全法子,我可不想连自己也搭进去,最小的侄儿我和父亲母亲都没见过。”
敬王看了自家王妃气鼓鼓的样子,捏了捏她同样气鼓鼓的脸颊,笑了。
“哪里有这么凶险了,那日你只要好好招待夫人们就是。”
王府过年收了许多好处,故而在各家大人收到帖子的时候,丝毫不意外。
早前他们还以为这小王爷很难交道,如今王爷即是收了东西,还请客,这便是要交好的信号。
当下这些个大臣们都想通了,若是这王爷一来,什么政绩都没做出来,难免民心不服,当官的也不服。
眼看着这一位还是有些许能耐,又有个朝中浮尘多年的大员林如海保驾护航,这才多久就支使着本地官员将此处治理得有模有样。
街道整洁了不少,就连百姓都渐渐讲究仪容,比早前白净了许多。
这时候再收钱,他们也觉着给的心服口服。
敬王是谁?
虽然族谱上去了旁支,但是在血脉上,实打实的圣上嫡亲兄弟!若论血脉,比之早前的南安王不知纯净高贵了多少?
南安王早已回了京城,当下也只有一子,在此处交割诸多事宜,大权最终要旁落,他们山高皇帝远,自是要另择明主。
这些大人们别提打扮得多上心了,至于夫人们更是花了大力气,打扮得争奇斗艳,就比谁的珍珠大,谁的宝石多,谁的衣裳布料鲜艳,谁的绣花样式新鲜。
只是这些不过是装饰,黛玉看着这些夫人们一个个跟首饰树一样,觉着自己的金丝头面,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今日没演什么西洋戏,请的事中原戏班,黛玉无心听戏,随意指了指折子,就点了一出牡丹亭的游园。
想想今日要做的事,点这一出戏,还真是半点不搭边。
这些个夫人和大臣们,听着听着,大约是昆腔曲调太过婉转,两眼一迷瞪,就万事不知了。
大臣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大牢里,终于陆陆续续醒了起来。
敬王觉着自己很是会体恤他们,早早就预备了厚厚的茅草在牢里铺好,免得这些大人们睡在地上着凉。
“王爷?王爷这是何意?”
醒来的钱将军浑身还是软的,这模样分明是中了蒙药,谁能用蒙药一下子药倒这么多人,自然是请客的敬王殿下。
敬王特意叫人,文官扔一个牢房,武将扔一个牢房,两个牢房又都是相邻的,省的他一次跑了两处说话。
听说这些个大臣们都醒得七七八八了,他才慢悠悠过来牢里探望。
敬王根本没有抓了人的自觉,一点也没有官老爷所谓骇人的‘威压’,反是嬉皮笑脸的,好像在玩耍一般。
他对钱大人笑道,“本王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奉命为之,这是圣上的密折,本王给你们念一念,本王疏双拳头难敌四手,也就有用这个法子了。”
敬王说着,就叫一旁的徐公公将圣上的旨意念了,再一抬头,牢里可就是齐刷刷跪了一片。
众人只见这位王爷将密折收了起来,还一副又为难又头疼的模样,像是受了委屈,还要与他们理论。
敬王问到:“你们说,打打杀杀的,见了血光,大过年的,多不妙。”
有个大人刚刚想叫冤枉,立马就被衙役捏了下巴堵了嘴,后面再想喊冤的,当即就哑火了。
李平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看牢里那一群人,笑道。
“可别给本王喊冤,罪证什么的,是你们交出来,还是本王派兵,慢慢去搜?”
奈何这些大人们还是负隅顽抗,双方开始了沉默的对峙。
李平觉着闷,便出去溜了个弯,直到驻军的副将,提了个血淋淋的东西过来。“王爷,东西已经带来了。”
“真是,本王最怕见血了,给几位大人瞧瞧,先给钱将军看吧!”敬王也懒得看,就叫人送进下面的牢里去。
那些个大人一看,当下就‘花容失色’了!
这不是钱将军麾下参将的脑袋!钱将军的给小女儿预备的,将来钱家的女婿啊!
当将军的怎么能不给自己留个后手,反正若是当王爷的敢动手,手里有兵也能咬他得他血淋淋一块肉。
敬王等着大人们观摩了一阵被砍下的脑袋,才慢悠悠的又进牢中去。
见王爷来了,衙役们又赶紧将人头撤了下去,连忙熏了艾草,散一散血腥味。
“我瞧你这样子,这事办的挺顺利?”敬王看了一眼皇上挑了给自己使的副将。
还好,龙椅上做兄长那一位,没坑他。
这副将谦虚道。“那是自然,还是王爷犒赏三军,迷晕了再绑,并没有动刀。”
李平点点头,他也不插手太多,免得又有人疑心自己要什么兵权,对那人道:“这就好,将该接管的东西接管了,论功行赏,至于官职,就等朝廷消息就是。”
说完这些,李平又叫人将那些个县官放了,毕竟圣上这次只整治武将,文官大约还需要他们处理些公务。
这些个知府和知县,师爷,等等,腿肚子打着颤,一个扶着一个出来谢恩。
“恩也不是白谢的,这些年大人们吃了不少,好歹吐出来一些,若不然下次,可就没有吐的机会了。”
李平冲这些大人们笑笑,可大人们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一位的笑容了。
钝刀割肉,那叫一个狠。
这位王爷可真是‘体贴’,临了还想做个传话的青鸟。
“是了,忘了告诉诸位大人,本王速来优待犯人,必定不会与各家夫人和孩子为难,可有什么事要本王传话?”
可已是阶下囚的大人们哪里敢呢!
谁又会想到,这鸿门宴上,项羽当真抓了刘邦?!
敬王料理了这一桩事,也就见了一个人的血,而后就懒得理这些大人了,反正就算他们不招,有的是人替他们招认。
送走了王爷,那副将又吩咐了一下看管的衙役和郁卒,“叫太医院顾好了,你们也给王爷看住了,这些人可都是要送到京里去的。”
……
……
关了武将放文官的好处,立马就显现了,大家都忙着检举揭发,将功赎罪。
哪个大人家中有几条裤衩,都被抖落得清清楚楚,敬王派了人清点记册,虽是不必亲力亲为,也是累了个够呛。
是夜,他与黛玉躺在床上,看着投在窗纱上的月光,说着话。
敬王道:“玉儿,你说若鸿门宴上项羽当真杀了刘邦,后面是不是就没有楚汉争霸了?”
黛玉笑道,“江山自有才人出,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张邦,王邦。就说如今没了这一波将军,可不是还有下一波将军?”
敬王翻了个身,又道:“兴,百姓苦,王,百姓苦。早年母亲刚过世的时候,我感叹于自己为何生在帝王之家,如今见了百姓之苦,那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事了解,黛玉还是想回去的,又问他。“我们几时能回去,圣上必定不愿见你在南边久驻,毕竟南边有兵。”
黑暗中的敬王嗤笑了一声,“这兵,谁爱要谁要?只是我那皇兄精着呢,不等着我将此处诸事料理顺当,才不愿接手,总也再得一二年。”
果然如同敬王说的一样,圣上一面防着他,一面又要用他,更何况林如海还扔了朝中的京官不做,巴巴跑了过来。
圣上索性就打着主意叫他们将南边治理的有模有样,诸事妥当了之后,再接手过去,将来把这一片地方,留给某个儿子。
敬王便也依着圣命,安安分分,给人做着嫁衣裳。
一做又是将近两年,百姓休养生息,商贸往来,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这一日敬王正看着今年知府大人新编的方志,觉着里面将自己太过歌功颂德,叫人肉麻,正批注着,就见徐公公又来了。
徐公公在南边还挺适应,身子硬朗,腿脚灵便,与他耳语道,“朝廷就要来人来,是广安侯?”
敬王眯了眯眼,冷笑道,“广安侯?……本王竟是忘了,曹家那个曹光,已经是广安侯了。”
又问徐公公,“他是来传旨,还是来领兵的?”
徐公公答到。“咱们的消息,应当是做个钦差,来传旨意的。”
敬王似是不在意,看着手中的书,点头。
“嗯,那就叫他来,且看他传个什么旨意。”
然而徐公公还是没走,于是他又问。
“怎么还在这儿,公公可还有事?”
徐公公又道,“还有一事,和张家那一位相关……”
敬王一听,当即就将手中放方志往桌上一摔,对徐公公道。
“呵!这广安侯,一人肩祧两门,竟是还不知足?你去告诉王妃,免得一会儿,圣旨到了,没个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