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 焦躁的也不止林如海一人,眼看着就要娶亲的世子殿下,那也是日日都坐不住。
今日内务府的人才又来了一次, 可算把婚服全然改好,送到了王府里来。
世子殿下正试着衣裳, 并未戴上冠, 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模样, 忍不住与徐公公抱怨到。
“这一日日的,眼看婚期近了,却是越来越难见着人!”
可不是年后就没再见过, 说的什么礼数使然,叫人好不郁闷。
徐公公见殿下穿了红衣, 形貌昳丽,宫里是很舍得用什么金线银线, 要不是人长得好, 可不是被这一件华丽丽的衣裳压过去了?
“哟, 殿下,您穿着衣裳真是好看,内务府旁的不成,做衣裳却是一绝!”徐公公围着自家主子打量了一圈。“是了,老奴听宫里制衣局的人说,咱们将来的世子妃穿了嫁衣,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她就是穿寻常衣裳也如天人。”世子殿下嘴角擒着笑意, 又转着身子看了两眼,果然是华丽得很, 若是在日头下,还不知晃眼成什么模样。
看来看去, 李平忽得觉着自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忽得又装作一副正经模样,又叫人更衣。
徐公公见了世子这举止,只在一旁抿嘴偷笑,果然还是个爱新鲜的孩子。
他又从宫里的各样礼单中抽出来一份,递给小殿下。“男男女女都一样,惯是爱俏……殿下您瞧瞧,这是宫里给您安排的接亲的人马。”
世子殿下拿了那单子一看,都是些皇亲,论辈分皆是李平的侄子。
只是这些人……身份是有,才学,却是有些平平。
李平放了单子,又问徐公公。“宫里还真是周到,林家那边是什么人拦着?”
“这老奴要再去打听打听,林小探花在姑苏忙着,自然是回不来的,可惜他平日把妹妹看得这般重,妹子成婚,竟是不能在场。”徐公公抱着手站在一旁,说到林瑾嫁妹不能在场,竟是有些遗憾。
“是皇兄将人调走的,君命不可违。”李平也忍不住抱怨。
虽说林瑾这个舅兄对李平一直要求严格,甚至有些吹毛求疵。
但这么重要的人物缺席了唯一妹妹的婚礼,两家人都不好受。
“原本您这婚事,老奴是想着当定在林大人回京述职之时,哪里晓得提前了一年还多。”徐公公也叹道,反正林家不急着嫁女,巴不得将姑娘多留几年。
若是再过一年,等世子殿下加冠之后,封了王,再用迎王妃的礼节接了黛玉,那才叫热闹。
哪知世事如此无常。
说这婚事,还真是谁都很急切,除了林黛玉,若还有什么好处,便是趁着黛玉要成亲了,怡和公主和张漱玉等人可以名正言顺,多来林家玩几回,每日都可待上一整天。
张漱玉瞧着黛玉窗前那几个翠绿的湘妃竹,叹了一口气,过了京城的一个冬日,还如此鲜亮,定然是花了大心思养的。
“张家姐姐,你怎么了?”黛玉见张漱玉自成婚之后一直心绪不佳,怕是这几日那候府里又有了什么事,叫她如此叹息。
“你这大喜日子就要到了,本也应该喜气才是,早知我便不来了。”张漱玉却很是抱歉,对黛玉说到。
怡和公主自然晓得那些个候门的艰难,和她在宫中也差不了多少。
怡和公主在宫中住着,好歹宫里地方大,你若是与谁不睦,注意逼着点,也难得遇到。
可是那候府里,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莫要烦扰,明日我就下了帖子,叫你到我公主府上住几日,反正我瞧着驸马每日来,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怡和公主说到。
她这个驸马爷也不算差了,来公主还算勤勉,礼节上总是没有错处。不过公主与驸马一处,还不如与黛玉她们自在。
烦的很!
黛玉虽是没有成婚,但是早早就和母亲一道管家,京中那些人家的事,就是她不想知道,也被迫听了许多。
黛玉可是一个素来讲究治标治本的人,便对张漱玉说到。
“公主府也不是日日都能去的,要我说,就得想个法子,出来单过。你们府上那么几房人,我数一数,都觉眼晕。”
张漱玉性子豪爽,最爱自在,候门里的规矩,又有人那么几房人,可真是繁琐极了。
张漱玉点点头,对黛玉道。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一房,进项有限也就罢了,可有想法子做点生意赚钱,只是一个孝道压着,总也不能离了家。”
张漱玉是想迁出来单过,可她一个四品官吏的女儿,又当了人家的妻子,圣人说的是妻当以夫为天,她说话又哪里算话?
那府里时时刻刻都有软刀子,若是一不小心露出半点,可没有好果子吃。
张漱玉将桌子上的一对玉雕福娃摆件移开,又对二人笑道:“那府里的人我也说不上话,前儿张家的媳妇还说我好命,不过比起我那管事的大嫂子,却也是命好了。当下我就盼着我那嫂嫂日日都能康健,只将家中管得条理分明,我这样的出身,在那府里,是说不上话的。”
张漱玉觉得憋屈,那她大嫂子,是又累又憋屈,前些日子还得张罗着给要从北边回来的丈夫纳姨娘。
北边来信说,候府大爷在那边收用了个极为称心的女子,专门写了信来,要候府预备着,等他从北边回来了,就纳进门。
怡和公主想想自己,比之张漱玉,最起码公主府里说话作数,也没几个人能给她气受。
她又看了看还做姑娘打扮的黛玉,忍不住去捏了捏黛玉的脸颊。“你倒是不必愁,那王府里没人要你去立规矩,小叔叔还专门学过看账管家。”
黛玉摇头笑道,“哪里不用愁了,将来还不知多少帖子等着收,要我说就该叫男子看账管家,不然知知道花钱,等家中出了什么事,一句没把家管好,又把罪责都怪在女子身上。”
怡和公主听罢却也不得不认,若是黛玉真嫁了过去,就宫里的圣上和各宫娘娘,还有京中的皇亲,就是行礼,都觉腿酸。
张漱玉甚是赞同黛玉的说法,就说她嫂嫂如此尽心尽力,稍微有个纰漏,就要被婆母说不会管家,至于那些个大爷,若是这嫂子给他纳妾的事张罗不好,想必回家也是一阵排暄的。
“可不是,若说他们做些什么大事也就罢了,末了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张漱玉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改摇头。
怡和公主想到自己成亲时的礼数,料想小叔叔成婚必定也少不了,就算小叔叔已是被过继给了敬王府上。
可敬王,也还是皇亲啊!怡和公主拍了拍黛玉的肩膀,算是提前安慰她。
“这几日你可有得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规矩。”
公主坐了一会儿,想到今日还有事,便要告辞。才送到林家宅子门口,就连驸马爷骑着一匹白马过来了。
父驸马见了公主,连忙礼节周到的下车行礼。
“驸马怎么来了?”公主扶着侍女的手,原本是要上车的,问来人。
这人与林家没多少交道,林探花又不在,不会无缘无故过来。
驸马连忙将手中的单子呈上去,对公主道?“林探花不在,奉了圣命,来给林大人守门。”
得了这东西,怡和公主可又不想回公主府了,于是黛玉和张漱玉前脚见公主刚在,后一刻就见她又笑眯眯的回来了。
“这可是我从驸马那儿截回来的,我叔叔那边约莫是那几个小皇弟!”怡和公主得意的将自己缴获的战利品拿给黛玉她们看。
一看那单子上,驸马也好,张漱玉的夫君也在,还有些点得上名号的才子。
怡和公主看了这单子,忍不住蹙眉。
“父皇这是在做什么,林家这边可都是什么翰林学士和国子监的博士!可不是要难坏我那小叔叔!”
这京中算得上有才的都在此处了,那些个皇子们读书的水准,旁人不敢妄加评判,怡和公主可是心中有数得很。
都用不上这么些人,一个林探花就能将他们都对付了。
张漱玉看了这单子,也觉着夸张,若是不知情的看了,谁会以为这是林家给结亲的女婿设的路障?这是嫁女儿,还是开文会选魁首?
张漱玉摇头道:“要我说圣上也是太操心,何必要那些学士博士?只咱们玉儿,就可以将人制住!”
怡和公主可是赞同黛玉的才情能将那些个皇子皇孙压过去,可是却不赞同圣上是故意与小叔叔为难的说法。
若是林小探花在,她小叔叔那才叫一个艰难,正是黛玉的兄长不在,圣上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怡和公主道:“玉儿的兄长在江南,是来不到了,父皇这才多找几个人守门呢!”
张漱玉想到自己成婚之时,父兄都在北上戍边的路上。
这样重大的日子少了家中重要的亲人,心中滋味,最是难受。
黛玉和兄嫂的关系,又亲密极了。
“我倒是还好,反正嫁的也不远,想家了回来就成,公主也说了,那府里没什么长辈要立规矩。”黛玉反而还要安慰自己这两个玩伴。
随即又道:“倒是我哥哥和嫂嫂,难受得紧,还有父亲,这几日也是上火了。”
怡和公主听黛玉如此说,心中羡慕,也道。
“却是把林大人忘了,早前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未进过宫,林大人爱女如命的消息却是早早传了进去。”
那时皇宫里的娘娘们听了还不信,以为是讹传。又道林大人每个见底,总是要出嫁的姑娘,再怎么疼爱也是旁人的,可不是白费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