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术士读研日常【完结】>第84章 自投罗网

  “有线索了么?”李桂英问。

  颜正安立在窗前,回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白烟。两缕白烟浮在会议桌的上空,一缕微微颤动着,另外一缕则静止在原位,动也不动。

  “清儿那孩子的气息一直没有捕捉到,她太虚弱了。自她消失,她的灵力也被人刻意隐藏,根本无从下手,”颜正安说着,伸出手去,那缕微微颤动的白烟便到了掌心,“玖伏好一些,事发突然,想来对方还没来得及隐去她的痕迹。但是,很奇怪……”颜正安说着,放开了这缕白烟:“对方带着她在东南西北走了个遍。”

  “对方善于在灵力上做手脚,应该是故意迷惑我们。”李桂英说。

  “的确是故意迷惑,但这也恰好说明,有些事,傀儡做不了,”颜正安说着,紧紧盯着那缕白烟,“只有她本人,才可以如此娴熟地操控灵力。在玖伏落到她手中之前,她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掩人耳目。”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等?”丁韵问。

  “是,”颜正安说,“等这缕烟安静下来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白烟终于猛地跳动了一下,又彻底静止了。“停了,”颜正安猛地抬眼,挥手便将白烟引到了地图上,“西南方向,四百二十九里。她们一定在那里出现过。”

  丁韵看了看定位,那里是自然保护区,只有一大片茂密的山林。她对术管局的人说:“出发。”

  “注意安全,”庄知鱼连忙提醒着,“沈佩元很会操控人。还有,我师姐说了,不要听声音,一定不能听声音。”

  “谢谢。”丁韵说了一句,转身便出门了。

  庄知鱼坐在原位,看着丁韵离开的背影,她恨不得立马起身跟上去……她很担心她,可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门关上了,会议室重归于一片寂静。李桂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瓶子,又拿了几个一次性纸杯出来,问:“各位,来点吗?”

  颜正安闻言,望向她。她似乎有些恍惚,又微微摇头:“不必了,多谢。”说着,她就又看向窗外。

  关和颖默默坐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一本古籍,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我的两个学生都还下落不明。”她婉拒了。

  “知鱼,喝吗?”李桂英问。

  庄知鱼摇摇头:“谢谢老师,我不要了。”

  李桂英无奈地笑笑:“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她说着,干脆收了纸杯,拿起酒瓶子喝了两口:“我从小到大就好这口,喝一口,心里都安宁不少。”

  “真的安宁么?”关和颖问,“别是喝醉了。”

  “是不是喝醉,也没有那么重要,”李桂英说,“只要可以安心,便好。不然,这一辈子,得多苦啊。”

  “我很羡慕你。”关和颖说。

  “羡慕我做什么?”李桂英反问。

  “你拿得起、放得下。”关和颖说。

  “只是时间太久了,并不是真正放下,”李桂英坐了下来,“说起来,我现在的确没什么可记挂的人了。”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不像你们。”

  庄知鱼在屋里坐着,只觉得胸口发闷:她亦是有牵挂的人。而今,她却只能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等着消息。只要一想到这里,她便自责到无以复加。当自责和牵挂缠绕在一起时,她便迫切地想要寻个出口——

  于是,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去哪?”一直沉默的颜正安忽然开口,转身问她。

  庄知鱼脚步一顿,又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回答着:“老师,我去卫生间。”

  颜正安看着她,眉头微微一蹙又很快舒展开来。“我也去。”她说着,带头出门了。

  “醒了?”

  这是穆玖伏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睁开眼,一扭头,她便看见了空中的点点繁星,很漂亮,像是在民国看到的星星,清晰得很。

  “你这里风景不错,”穆玖伏说着,收回目光,看向山洞里的沈佩元,“现在我在这里了,你可以先放了我师妹吗?”

  “放了她?”沈佩元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可没限制她人身自由,是她自己不走。”她说着,指了指倒在一边的扬清儿,扬清儿身上还盖了一件外套。

  “你还挺幽默。”穆玖伏说着,想要站起身,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没办法,她只能又说:“可以给我解了禁制吗?”

  “这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了。”沈佩元说。

  “你给我解了禁制,让我给我师妹治伤。只要她可以离开这里,我的命就是你的。”穆玖伏说。

  “我可没有那么蠢,”沈佩元说,“若是给你解了禁制,你来偷袭我,我又该如何?”

  “我不是你的对手。”穆玖伏说。

  “可你会回春术,自愈很快,”沈佩元说,“我见识过。”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穆玖伏说,“你这几天没怎么偷别人的灵力,只是一味地消耗,今天还操控着傀儡带着我在城里跑了好几圈……挺累吧?”穆玖伏说着,歪了歪头:“其实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我不会和你做交易,”沈佩元说,“你和她一样阴险。”

  “阴险?”穆玖伏想了想,问,“张绥吗?”

  “是,”沈佩元说,“她是这世间最为卑鄙之人。”

  “哦,”穆玖伏说,“你因为恨她,所以恨我。杀不了她,就杀她的后人……是这个意思吧?”

  “你以为我是这么庸俗肤浅的人?”沈佩元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穆玖伏问。

  沈佩元说:“欠我的,自然要还。”

  “所以我来还你了,”穆玖伏说,“只是要你先放了我师妹,然后,我才能还你。”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慢慢周旋的准备——沈佩元很谨慎,不会轻易松口。

  “还债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穆玖伏说,“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欠债的是张绥,也可以是我,但绝对不是我师妹,她是无辜的。”

  “师妹……”沈佩元念着这两个字,又看向扬清儿,“曾经,她也这般亲密地唤我。可一声‘师妹’,终究抵不过她的权欲。小小洞府,才百来人,竟也值得她那般下作地去争抢,最后平白无故地辜负了他人真心。”

  “所以,你想怎样?”穆玖伏问,“我已经在你手里,你也没必要绕弯子。想要什么,你尽管来取。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放了我师妹,让她平安离开这里。如果你需要,也可以留我一条命,让我成为你的人质。”

  “你倒是思虑周全,”沈佩元只想发笑,“还想保命?”

  “不是我想保命,只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穆玖伏说。

  “哦?说来听听?”沈佩元来了兴趣,又似乎有些苦恼,“我都不一定知道,我想要什么。”

  穆玖伏说:“首先,你肯定不想要我的命。”

  “何以见得?”沈佩元问。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放任我跳楼摔死,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出动傀儡,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带走?”穆玖伏反问。

  “有点道理,”沈佩元说,“可是有很多次,我差点就杀了你。”

  “现在想想,你真正痛下杀手,不过只有万圣节那一次而已,”穆玖伏说,“那一次显然没什么预谋,只是一时冲动、激情作案。不然,你不会选在那种人多的地方。”

  “是啊,”沈佩元说,“可惜你没死。”

  穆玖伏说得对,那一次,她的确是一时冲动了。她看着她和庄知鱼亲密地说话,看着她在大转盘上眼底掩藏不住的笑意,她只觉得恨——凭什么,她们可以这样无忧无虑?而她,却要背负那般沉重的过去!

  “嗯,可惜我没死。”穆玖伏说着,逐渐冷了脸,又极力压住所有的怒火,问:“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知鱼?”

  “知鱼……那孩子啊,”沈佩元“啧”了一声,“我不是没杀她么?”

  “她差点死在阵法里,手臂被利刃贯穿!”穆玖伏一想起那伤,便会心痛。

  “但我没杀她,”沈佩元皱了皱眉,纠正自己的说法,“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是想杀她的。但是,我没有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她么?”沈佩元回答,“她人不错。”

  “为什么要杀她,”穆玖伏问,“她和你无冤无仇,她甚至从未妨碍过你。当时你们才刚认识,你为什么要杀她?”她越问越生气,声音里的怒火已然快要控制不住。

  “急啦?”沈佩元问着,哈哈大笑,“张绥的后人,怎么这般毛躁?一点儿先祖遗风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问题,可思绪早已忍不住飘回那个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的早晨。在她借口蹭课去接近庄知鱼时,她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眼神,即使身处不同的两栋楼,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欲拒还迎、缠绵缱绻的对视。

  她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目光了,可她并未对此习以为常。在那节体术课上,她在庄知鱼面前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屈辱,可她不得不如此。更可悲的是,她看着庄知鱼,便想起穆玖伏,想起穆玖伏,便又想起了张绥。张绥、张绥,萦绕在心头数百年的痛苦控制不住地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想要毁掉这一切,仿佛这样,她就不再痛苦了。

  于是,即使庄知鱼在阵法中一直护着她,她还是出手了。彼时的她根本顾不得庄知鱼在做什么,她只是想要解脱。这念头来得又急又猛,甚至于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那刀子竟直冲冲地向自己而来——她总是这样。看似谨慎,可总是在最不该出问题的环节掉链子,最终功亏一篑。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不过,沈佩元心中隐隐明白,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她真正想要结果的人,是自己;所有痛苦的根源,也在自己、只剩自己。五百年的世事沧桑,一切都在向前,只有她还沉溺于过去,独自承受着一切。

  就在此时,庄知鱼出手了。她伸手一挡,那刀子便贯穿了她的手臂。沈佩元一愣,震惊无比。虽然反应过来之后,她还不忘做戏,叫了一声“学姐”,可那一刻的震惊,是货真价实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无能的小辈,会出手救她。

  “你该庆幸,”如今,沈佩元对穆玖伏说,“若不是庄知鱼,你早已死了千八百回。她的眼睛似乎长在你身上,我实在是怕她见不得血腥场面。毕竟,那孩子,不错。我本来想试着让她移情别恋,省得日后伤心,可惜了,有点难。”

  “你似乎有些虚伪。”穆玖伏说。

  “不及张绥。”沈佩元恨恨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