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看着地上的尸体消失，之后就将目光转移到了希利亚身上。
他看着希利亚从结西雅的样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虽然还是二头身Q版。接着，希利亚在地上找来找去，捡起了几块结西雅掉落的【无主的长/枪碎片】。
“你在看什么？”希利亚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的目光到底指向的是碎片还是……自己的手？
“你的手。”
形象被改变以后，所有人的手也变得又圆又小，好在手指还在，没有被简化成完全的圆手。
他看着希利亚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不由得感到庆幸：人变成了这种样子已经够麻烦的了，要是连手也变成那种没有指头的圆手，那他们还是别活了。
“这样啊。我其实还挺好奇，如果真的变成球状，该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希利亚把捡到的碎片放在地上排列了一下，勉勉强强能拼成一整柄枪的样子。
结西雅的这把武器先是被凯撒炸断成两截，随后又被他自己用作增幅器，承受了断枪本身无法承受的力量，碎得更加彻底。
“死得可真仓促啊。”
听这语气，希利亚似乎还有些惋惜，像是想把人再拉起来重新捅一次一样。
“如果你还觉得不够刺激，大可以……”
“不必了。”希利亚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无论那个提议是什么。
过于熟悉就这点不好，即便不能做到每一句都能提前猜到，也能听出来接下来要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调侃。
“找到了，我已经尽力了，不过你的书还是被炸得太碎了。”希利亚从金属的碎片中勉强找到了一点书页的残骸，拿到他眼前给他看。
“没想到还能剩下这么多。”凯撒接下了纸张残骸，惊讶于它们的剩余数量。
“我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拿书当炸弹用。”希利亚有些惋惜、有些无奈。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凯撒把书页收了起来，“最终结果也还不错。剩下的这部分应该还是里面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写这些书的先祖习惯于用深红色的字迹写他认为最重要的部分。不需要看内容，只要看字迹颜色，就能立刻看出来。”
“原来如此。”
希利亚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本该是一个很可爱的笑。得益于他们现在的Q版形象，希利亚的微笑中那些略显诡谲的意味全都消失不见，变成了纯粹的、阳光的意味。
但不对劲。
凯撒注意到他有些空洞的眼神，也注意到了这个微笑结束以后、希利亚那近乎笔直的唇线。就像是一些过于入戏的演员，即便已经结束了扮演，也无法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问题很好发现、也很容易想明白。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需要开口吗？
“那边好像有点动静。”希利亚已经轻轻松松地转过身去，看向城市中心，“我过去看看。”
“毕竟是我们带来的改变，总要担负起一些责任，对吧？”
凯撒看着希利亚对自己笑了笑，又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随后就穿过了周围围着的一圈人，消失不见。
“待会儿见。”凯撒也同他告别。
“系统？”
“来了！”一只橘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像炮弹一样扑到他肩膀，但很快就因为现在的体型原因遗憾落地。
“……真是令猫尴尬。”系统郁闷的说。
它的形象倒是没有太大变化，无非就是从球体变成了更加圆润的球状。
“你身上这些是什么东西？”凯撒看着手上蹭到的草莓酱一样的液体，初步推测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发生变化之前，这东西应该是血迹。
“是希利亚残忍杀害我的罪证。”系统阴暗地控诉道。
“他居然入侵了我的程序、切断了我的意识，还往我的毛皮上搞出了这么多血浆，就为了吓我一下，让我把他当成结西雅！”
“咳咳，这也是仪式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凯撒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他手上的草莓酱已经不见了。
希利亚给系统搞的血浆幻术确实很逼真，他都没有看出来不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说，这些是幻术，是虚假的？只要我认定它们不存在就不存在了？”听他说完之后，系统充满怀疑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因为这副刚惨死不久的样子，它已经被不少人围观了。
“也不是这么简单……算了，你试着习惯吧，等希利亚给你解除就好。”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系统觉得有些发毛，一睁眼就发现所有人变样的感觉实在是恐怖。
“受到结西雅的影响，结西雅当时急于使用他那些还不熟悉的新能力来杀死我们，被我们钻了空子。”
“希利亚负责引导他，我辅助了希利亚。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是因为这样的世界规则对我们更加有利，二则是因为结西雅也看过圣者写的东西，这样不容易让他发现漏洞。”
“原来如此。”
“对了，希利亚的表现不太对劲。”
系统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它其实一直在打量着凯撒，作为一只非实体存在、本身也没有固定的形象系统，它其实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外表，只是想找点话题和自己的宿主聊两句罢了。
如果不是希利亚此刻的状态还是不太对劲，让它产生隐隐的危机感的话，它有更大的可能是会直接跑到希利亚面前进行“控诉”。
虽说和凯撒相比起来，希利亚绝对不是什么好宿主，更不是好相处的人，但对于系统来说，它也无法承认自己真的对希利亚毫无感情。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
凯撒对系统说。
“不过，在找到他之前，我还需要一点别的准备。”
城市中心。
希利亚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心生厌烦。
在经历了一连串剧变之后，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萌版形象，还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放平心态了，现在，他们正饶有兴致地体验着自己的新身体，用这个二头身的形象做着各种傻兮兮的动作，时不时还会夸自己的同伴很可爱。
但这种情绪并不对劲。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着这样的环境【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也许会装成一个路过的魔术师，变出几多花或者让帽子里几只飞出来几只白鸦，给这种狂欢节般的氛围增添一把火。
他更可能去做一个破坏者，搞点恶作剧，然后看着这些人手足无措的样子。
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希利亚压抑下自己心中突然产生的那种仿佛看到什么肮脏物品的厌恶，给自己的力量加了一个临时枷锁，确保自己不会突然动手。
“快看！有人说自己拍到了蛇和鸦的样子！Q版也好可爱！”
“不过，说起来，大家以后会不会都是这种样子？那也就没有Q版之分了吧。”
他漠然地看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一对好朋友，下意识地读取了她们的记忆：
方沫沫和燕元，她们口中提到的“蛇”和“鸦”指的就是凯撒和自己。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他还具备着结西雅的特性。
希利亚走进了一个公园，走到喷泉边，低下头。
那一池子橙汁般的液体倒映出了他的影子，也许是液体本身的颜色问题，竟然让他觉得自己倒影的眼睛是金色的。
“……果然是还没有彻底脱离他的影响吗？”
喧嚣声传入他的大脑。
不远处，还有“人类”和“兽人”在一起打架。他们头顶上的血条正在很缓慢地减少着。突然，其中一人的脑袋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头破血流……不对，没有血，只有彩色的雪花状物飞了出来。
“杀人了！”
那群人立刻惊慌起来，作鸟兽散，其中的两人朝着希利亚的方向跑了过来。
“烦死了。”
希利亚抬脚，绊倒了朝他跑过来的人，看着对方啃了一嘴饼干地面，从地上爬起来，拿出刀朝他捅来，只觉得无聊。
他踢翻了这人，踩在这人的手腕上让短刀脱手。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让他心烦意乱的游乐园，他在其中尤其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喜悦还是愤怒，永远与他只隔着一面玻璃。透明，但是无法穿过。
这就是结西雅平时的感受？
他其实很佩服结西雅，佩服对方在感到如此乏味的同时还能活下去。
等等，【乏味】一定是我自己的想法。
希利亚尝试着把自己的念头和结西雅的思维区分开，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很难真正区分开。
折腾来折腾去，好像还是走错了一步？
他随手摘下来一旁树上的橙子味水果糖球，朝着喷泉里扔了进去，让金橙色的泉水溅起一人高都水花。
这么做好像挺没公德的。他心想。
但是我确实没有公德。
为了完成仪式，即“结西雅模仿大赛”，他先是给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灌输了结西雅的真名。颂念真名时，他们会明白结西雅是个怎样的形象。
而他成功的模仿了结西雅，在众人的认可中取代了真正的结西雅。这无疑也使得他反过来受到了影响。
太多人认定他是结西雅了，那他也会朝着结西雅靠近。就像是自然中的巨石，一两个人也许无法推动，但只要人够多，总是能将其搬运走。
但必须是由他取代结西雅。
希利亚凝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练习着自己的笑，这一次终于成功露出了与过去相似的微笑。
他仍然向凯撒隐瞒着一部分秘密，这也是他不得不在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就开始疏远凯撒的原因。
在和结西雅的两次交战中，他发现了一些很不妙的东西：
他和结西雅的灵魂联系比想象中还要紧密，他甚至怀疑……即便结西雅被其他人杀死、消灭、抹除，也有可能从他的灵体里重生。
而这样的过程，就像是将“一”转动过来变成“1”一样。一般不会有人想到要这么做，但一旦有人这么想，就能轻易做到。
这样不行。
他不能容忍未知的风险，不能容忍一丝自己会被取代的可能，为此，他可以承担有限度的风险，就像现在这样。
自我是被什么所决定的？
又该如何判断，我为什么我，而不是他人？
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
这是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想法——
希利亚笑了笑，依然感觉很是违和，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之后，年轻女孩子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你看那边，怎么看起来有点像鸦？”
希利亚站了起来，确认过自己的眼睛确实是黑色以后，他就把墨镜放了起来，从喷泉边离开了。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自然的接受新世界？”系统看着远处莫名其妙就开始庆祝、对Q版身体接受良好的人们，很是不解。
但接着，它瞄了一眼身边，看着自己的两位宿主——
算了，都是这么的难以理解。
“送给你的礼物。”凯撒从衣兜里抽出几张纯黑色的邀请函，他还未递出邀请函，就感受到一具躯体贴近了他的胸膛。希利亚抱住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身侧：
“你终于来了。”
“要是来晚了，也许我就真的要疯了，”希利亚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异常平静的、轻柔的语调说，“你也就永远没有男朋友了。”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回答说。
希利亚说话经常真假掺半，需要仔细分辨，否则很容易上当受骗。不过，无论真假，这回都不需要再做任何分析了。
“当然。里面是什么？”
“每个邀请函里都封存着过去的一段记忆。”
“用记忆来帮助我稳定现在的状态吗……确实是合适的选择。好吧，既然是礼物，那我就笑纳了。”
希利亚从他的身上起来，刚要拿走邀请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悬在了空中，问道：
“你没有往上面洒会让人不停讲冷笑话的药水吧？”
“没有。”
“为期三天的变性粉末？”
“也没有。”
“那应该也没有放把人传送进上司办公室的空间法术？”
“够了，那些都是你干过的。”
凯撒忍无可忍了。
“是这样吗？”希利亚装作无辜，“呃，你也知道，我现在有一些不太清醒嘛……原谅我好吗？”
生怕凯撒气极了收回邀请函，他赶紧从里面抽出了一张。
“让我看看，到底是是什么好东西？”
希利亚有些开心地拆开了邀请函。
而随着他的一笑，那双有些空寂的黑眸重新变得光彩熠熠，一切肃穆寂静的氛围都消失不见，眼角眉梢也都在透露出恶劣的意味。
“唔，还有时间啊……看这个时间，好像是个非常好玩的东西呢？”
下章预告：
小心切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