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眠从来不羞于表达, 告白的话总是随口就来,从前谈恋爱的时候,江屿眠可能还会黏黏糊糊地抱着他要亲。

  林鹤书听得多了。

  “衣服穿上。”

  江屿眠没急着穿, 转过去身去给他看:“文身好看吗?我自己设计的。”

  刚才按摩的时候, 林鹤书从上到下一寸不落地看过, 这不是纸上的画,这是一针一针在皮肤上刺出来的, 他的视线落在肩胛骨的蝴蝶上:“为什么纹杏花。”

  “画图的时候喝醉了, 章月颖给我纹了一段,后面我找人补的。”

  他没提什么初恋的事。

  江屿眠的初恋是林鹤书, 林鹤书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杏花, 章月颖说他画图的时候提过初恋,但是他自己没有印象,清醒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在身上留下什么关于林鹤书的印记。

  他总是在见缝插针地表白,但不至于拿一段他自己都不确定的过往去讨人欢心。

  江屿眠说完没听到林大夫的回音,回过头去看他,见他眉心收敛, 嘴角微微向下抿着, 这明显不是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刚刚他说炮友反应都没那么大。他试探着问:“你不想我纹这个文身吗?”

  “这是你的自由。”

  江屿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你不想。”

  “如果我在你要纹的时候阻止你,你会听吗?”

  江屿眠不确定, 毕竟如果不是酒后冲动, 他未必会纹那么大的图,江少爷细皮嫩肉还是很怕疼的, 但是冲动都冲动了, 为了好看,他是一定会完成的。

  林鹤书如果一开始就在, 他醉成那样未必还有冲动的机会;如果是后来才阻止,那一定是拦不住的。

  至于阻止这个事,他想起来那个因为说他没有提前商量而质问他的留学生,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要阻止我,文身技术很成熟,没什么安全问题。”

  说到现在他都没穿衣服,林鹤书拿过衣服抛给他:“我保守。”

  江屿眠:“……”

  这是什么睁眼说瞎话?

  外人不了解说他保守也就算了,林大夫自己没点数吗?林鹤书要是保守,他也不会知道压舌板是还能这么用。

  江屿眠对林鹤书穷追不舍的,多少有点某方面的原因,他们很合拍,而他一向爱刺激,跟他合拍,能和保守搭上什么关系?

  即便是还没有深入交流的“偷偷谈恋爱”的时候,林鹤书也只是贯彻“偷偷”,他或许克制过,却从没保守过。

  江屿眠当初因为打球崴了脚,阴差阳错倒是跟班上的男生关系近了不少,平时能多几句话,但依旧没人知道,林鹤书桌上的画是他送的。

  江屿眠虽然是艺术生,总是去画室,但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画什么,教室里出黑板报的时候找过他一次,江少爷随手洒了一黑板的颜料,色彩鲜明,冲击力非常大,速度也快,就是打扫卫生有点儿麻烦,来检查的教师组还因为这个吵起来了,准确来说是美术老师力战群儒。

  最后班长出面陈述这色彩绚丽的板报跟“班级精神文明建设”之间的关联,勉强拿了B+评级。

  从此江屿眠画抽象派深入人心,更没人把他往给班长画素描像的人那儿想了。

  教室前方贴高考倒计时的日历越来越薄,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二模之后学校的游泳馆终于开始开放,体育课可以去游泳,不过一个班两周才能轮到一次,轮到的时候,一周两节的体育课合并成一节上。

  泳衣泳裤需要大家自己带,没带的不允许下水,护目镜可以自己带,也可以用学校提供的,上完课还回去。

  他们班这种事一向是班长做,这是班长的特权,体育课下一节可以晚到一些。

  从前有人体育课打球打到下课又上课,听见上课铃才匆匆往回跑,然后借口还球迟到了,从此老章把一切体育器材的事都交给林鹤书。

  护目镜装在透水的筐里,班长光明正大地喊江屿眠帮忙。有赫烊在,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们是表了三千里的表兄弟,关系好得理所当然。

  游泳课之后要淋浴换衣服还要擦头发回教室,时间挺紧张,还器材就可以慢慢来,一个擦头发的卷发男生开玩笑说他偏心,他是自然卷,在小高的严格管理下,依旧理所当然地留着仿佛烫过的头发,全班都是独一份,平时惹人羡慕,擦头发的时候就挺费时间。

  边上一个人笑:“人家敢亲班长你敢吗?”

  这个年纪的男生,中二并且经不起刺激,卷发当场就梗着脖子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完在一片起哄声中往闭着眼衣服视死如归的样子往林鹤书这儿来,林鹤书后退半步避开,男生睁开眼但是大脑显然还没来得及处理视觉信息,同时往前扑,一下亲在了体委身上。

  体委一边骂一边惊恐后跳,他们原本就站在泳池边,这么一下,两个人都下去了,激起一大片水花,

  大家都会游泳,体委反应快一点,很快浮起来,卷发被他拽起来,咳了两口水,还有有点没搞明白怎么下来的,体委掬一把水往脸上泼,然后猛地搓了搓,嫌弃地说:“你tm恶不恶心,口水糊我一脸。”

  “班长躲得不冤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快活的笑声中,林鹤书勾了勾唇,对还在看热闹的江屿眠说:“走了。”

  护目镜要清点数量,如果带子脱落还要调整好再还回去,损坏也要上报,事情其实也简单,就是滴滴答答的,肯定要先清点完再去换衣服。

  等他们处理完,下个上课的班级也来了。

  他们把护目镜交给体育老师,一块儿往更衣室走,江屿眠光明正大地去摸他的腹肌,这个年纪的男生体脂率普遍低,但能练出腹肌的也不多。

  每次体育课男生们都要攀比身材,卷起手臂握紧拳头比一比肱二头肌,收腹比一比腹肌。

  江屿眠收腹能看出来点腹肌轮廓,没有林鹤书那么分明,所以挺稀罕他的。

  林鹤书握住他的手腕,江屿眠就换了只手,两只手被交错着攥住之后,他又凑过去亲了林鹤书一下。

  林鹤书垂眸看他,江屿眠的发丝上滴落了一滴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有点痒,他甩了甩脑袋,林鹤书才放松开他的手,替他擦了一下脸。

  淋浴间在更衣室里面,和更衣室相连,只分男女,内部没有隔间,他们进去的时候还能看见人匆匆打声招呼往外走,等拿了毛巾走到淋浴间,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天气虽然回暖,还没到夏天,学校担心他们着凉,浴室里是热水,通风设备轰轰地响,氤氲的水汽也不见散去多少。

  林鹤书锁了门。

  不管是浴室还是更衣室都算是公共空间,这里只有男生,很少有人去避讳什么,林鹤书却锁了门。

  淋浴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屿眠手上拿着毛巾,慢吞吞挂好:“班长,你锁门干什么?”

  “不是要亲?”

  江屿眠贴贴蹭蹭都是常规操作,林鹤书的亲显然不是他刚才那种碰一下就好的意思。江屿眠从来都不排斥亲密接触,比林鹤书更主动,按着他的肩去够他的唇,没控制好力道,磕了一下。

  没来得及嘶出声,就被人按着后颈堵回来了。

  林鹤书应该比他更痛,证据是江屿眠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上次在家亲得磕磕绊绊,这次就久得多了,刚从水里上来的时候还有一点凉,现在却热得皮肤泛红,明明这样热,他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林鹤书身上贴。

  年轻的躯体触碰着,肌肤相贴,唇齿相依,林鹤书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下移的,等到江屿眠察觉的时候,已经到了腰臀处。

  外面是隔壁班同学的说笑声,江屿眠听见有人说:“淋浴间怎么关了。”

  接着是体育老师中气十足的嗓音:“你管他关没关,现在又不要用,快点换衣服。”

  “老师他不好意思脱哈哈哈哈——”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好了,抓紧换衣服,我数到十,还没换好的到我这里报名,下次刷泳池找就找你。”

  外面是青春洋溢地体育课,浴室里三好学生的手隔着泳裤不太温柔地在男朋友身上揉捏。

  江屿眠主动拉开距离,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颈边喘气,嗓音有点哑:“你好色啊班长,你摸我……”

  不太文雅的词被林鹤书抬手捂住,江屿眠不满地张嘴,想要咬他的手心,林鹤书掌心弓起,他没能留下齿痕,只留下濡|湿的触感。

  林鹤书放开他,江屿眠还不太满意,追过去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林鹤书略微避了一下,没避开,就不再躲。江少爷满意了,叼着研磨片刻,留下个不轻不重的牙印,然后评价这个吻:“硬了。”

  林鹤书转身打开淋浴器,水哗啦落下:“忍着。”

  江屿眠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没跟过去,自己开了个淋浴器,问他:“怎么不用冷水?”

  “容易着凉。”

  这很林鹤书。

  他们洗完更衣室已经没人了,体育老师带着学生在泳池边做热身运动,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多看了两眼,林鹤书自若地打招呼,老师认出来这是刚刚清点护目镜的学生,点点头。

  走到游泳馆外面,江屿眠忽然凑近了一点:“班长,这算不算偷|情?”

  没见过那么形容自己的,但林鹤书面不改色:“不是你说要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