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也见过他，在这里？”夏油杰问。
五条小姐方才刚刚从疼痛中缓过来，被夏油杰这么一问，一脸茫然。
五条悟指了指窗户外。
五条小姐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
身穿运动衫的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与守在花田边上的巨大蝴蝶相互对视，少年动了动手里的太刀，刀刃对着那只蝴蝶闪着寒光，怪物浑身一抖，立刻忽闪着一对翅膀飞到空中。
蝴蝶形态的怪物在空中徘徊，煽动翅膀制造狂风攻击眼前的男人。
少年立刻翻了个跟头躲开，半蹲在地上右手持刀，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从刀柄处开始，像是开刃又像是擦拭一般，擦过刀身直至刀尖。少年口中念念有词，双脚轻轻用力高高跃起，太刀对着那只巨型蝴蝶连砍几刀。
眨眼间，那只怪物就化作空中的尘埃，消失不见。
少年手持太刀在地面轻轻落下，并且小心地选择了落脚地，完美避开了花田里所有的花朵。
二楼客厅。
五条小姐一把拉开窗户，双手扒在床沿上，中气十足的喊：“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院子里？！”
少年听到了问话，浑身一个激灵，但又立刻冷静下来。
反正一般人看不见他，肯定是在说别人。
“说道就是你，穿黑色运动衫，围一个白色围巾，拿一把刀的奇怪的家伙。”
少年刚刚抬起的右脚顿在了空中，僵硬着脖子回头看向声音的源头。两双相似的蓝色眼睛撞在了一起，视线相接的瞬间，少年噗的一下消失在花田中，下一秒又安静的出现在五条家二楼的客厅中。
继日和之后，夜斗又一次被人莫名其妙的叫住了。
夜斗在客厅的一处椅子上坐下，右手一松，太刀周身发出白光，一闪之后便化成一个十几岁样子的男孩。
本来五条小姐亲眼目睹了夜斗击杀蝴蝶怪物，对于他本人身上存在的不可思议现象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有人告诉她，刀可以变成人啊！
金发的男孩出现在客厅中，五条小姐走路过程中险些没崴了脚。
相比之下，五条悟和夏油杰见惯了大场面，一个比一个淡定，甚至五条悟还瞥见了男孩锁骨处露出半截的红色痕迹。
“主人，他是……”
津岛的话被打断了。
少年轻咳两声，从椅子上窜起来，正色道：“我是神，夜斗神。”
“……”
一时间，客厅内陷入了沉默。
夜斗昂着头颅闭着眼睛，既没有等到人类崇拜的眼神和话语，也没有听到平常听得最多的质疑。夜斗低头慢慢睁开眼睛，在对面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惊讶、茫然、以及好奇，心下还有些感动，这些人类居然有一天也会相信他真的是个神明，而不是像日和那样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警察局。
眼见着眼泪都要下来了，五条小姐一句话，生生让夜斗把感动吞了回去。
“你也是神明？”银发的女性这么说。
‘也’。
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神吗？不能啊，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夜斗……”雪音叫他的名字，算是询问。
夜斗侧身，双手抱胸，撅着嘴巴小声嘀咕：“我也没看出来谁是哎……”
按理说，不论是在寂寂无名不为人所知的神明，他都是和普通人类以及妖怪不同的，不论是周身的气场还是神明自带的一种光辉感。
但是！面前这三个人，真的一个也看不出来！
硬要说的话，黑头发的这个看起来一脸不好惹，说是妖怪假扮的他也信啊。
不过，有一只小东西，身上勉强能够看出来点神性。
夜斗正要说话，那只小东西就一叉腰，哼哼唧唧的说：“夜斗神是什么不知名的神明？我没有听过说啊。”
夜斗额头暴起青筋。
“不过我家主人的名号，你肯定听过吧？”津岛继续说：“我家主人，就是这位天御中主神。”
夜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也看错了。
天御中主神，四舍五入是神明中的老大，从来没听人说过他老人家亲自来到人界，并且有可能在为某个人类完成他的愿望。尤其是，他刚刚还吐槽这位大神看起来不好惹。
果然，不能用外貌来衡量一个人。不，神。
夜斗激动的搓手手，“请问怎么称呼您啊？我其实是个刚刚起步的小神，正在努力赚钱争取有天能在高天原留有姓名。”
一旁的雪音鄙视着看他，恨不能立刻拉开两米远。
“夏油杰。我也是个新手。”
夏油杰硬着头皮，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能遇到另外的神明。
“新手？”夜斗单手抵着下巴，“我就说天御中主神怎么可能随便出来，原来是转生啊。”
被人类所熟知的神明拥有天籍，居住在高天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不死的。有名的神明死亡后，会重新转生，通过转生的方式完成换代，并且一般情况，转生后不会拥有上一代的记忆。因此夏油杰说他是个新手，完全说得过去。
“既然都是新手，就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夜斗双手一拍，把雪音拉了过来：“这是雪音，我的神器。”
抱大腿要趁早，趁着对方还没有成为大佬之前就打好关系，之后的关系才能更加牢固。如果之后能蹭着天御中主神的脸面，顺利进入高天原拥有天籍，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斗微笑着看向夏油杰。
“五条悟。”夏油杰梗在原地半天，最终只吐出三个字。
他并不想用物件一样的称呼去形容五条悟，而且身为某个人的武器这种事情，五条悟本人也会觉得不爽吧，尤其这个人还是他。
真正纯正的神明，和夏油杰这种半路死亡一次之后突然被告知身份的神明，存在着不同；像雪音那样已经死去，成为神器几乎等同于另一种重生，又与五条悟那样根本不是死灵，会成为神器只不过依赖于一纸契约和离开狱门疆的期望，也存在着不同。
雪音会被夜斗和日和，乃至更多的人，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对待。
五条悟自始至终都是活生生的人。
*
夜斗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真切的看得到，五条悟锁骨处明晃晃的名字，虽然被衣服挡住了，但他用他优越的实力保证，神明是能看到的，并且清清楚楚的看的到，那个小篆体的‘悟’字。
比起神器的名字，这根本就是一个人名。
神器一旦知道自己生前的名字，就会立刻想起自己一生的记忆，包括死前的执念、怨恨等等，这些负能量会吞噬神器，进而使他们变成强大的妖魔。神器身上的赐名，除了是一种印记和象征，更是一种封印。
在知晓自己真名后，还能不收任何影响的神器，几乎不存在。
夜斗绕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来回转圈，大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速运转过。他的古怪行为除了招来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疑惑不爽，更是引得五条小姐止不住的暴起青筋。
“我说，真是抱歉呢，我可能是这里唯一的普通人。”五条小姐憋着怒气，开口：“但是这里是我家，如果不能正常交流就请你速度走人。”
伴随着五条小姐几近暴怒的言语反抗，夜斗终于想到了其中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个五条悟根本其实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的夜斗立刻浑身轻松，微笑着询问五条小姐：“请问你是……？”
“五条悟。”五条小姐说。
夜斗：“……”
夜斗险些没一脚崴了，摔倒在地上。
“可是……”雪音茫然的指了下五条小姐，又指了指五条悟。“你们是同名同姓啊……”
如果再继续解释下去，就要变成茶话会了。
五条小姐点头肯定。
雪音震惊的看着他们。
夜斗则缓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所以，你来我家里做什么？”五条小姐招呼几个人坐下，终于可以开始谈论正事了。
夜斗：“神明会实现人类的愿望，我来你家是因为有人许愿啊。”
夏油杰：“什么愿望？”
夜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极了，实现扫过眼前的两位五条悟，说：“杀一个人。”
五条小姐倒吸一口冷气，“我以为神明只会实现美好的愿望。”
津岛向众人解释：“有名的神有自己的神社，不会被人类遗忘，大多数有名神接手的愿望都是好的；无名的不被人熟知的神明，为了自己不被遗忘，往往会选择一些别的神明不愿意接手的愿望。甚至有时候，有名神也会将这些愿望转给无名神。”
夜斗双手一摊，“我已经很久不去完成这样的愿望了。这次纯粹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自从选择隐瞒祸津神的身份，改头换面以夜斗神自居，夜斗就放弃了这种杀人放火的愿望，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五条悟问：“杀谁？”
夜斗：“不能说。”
五条悟：“那许愿的人是谁？”
“这个……”夜斗呢喃着，和雪音对视，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几秒钟，最终由雪音开口。
“一个名为五条岚的人。”
“不可能！”五条小姐激动的站起来，“岚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从小到大都很乖，在学校里也是得到很多老师的表扬。他不可能……”
夜斗问：“五条岚和她是什么关系？”
夏油杰：“她的弟弟。”
雪音担忧的看着五条小姐，茫然无措之际又转头看夜斗。
他和夜斗亲眼见到过五条岚，对方与五条小姐口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是个黑头发的男孩吗？看起来十四五岁和我差不多大，背的包上挂着个浅蓝色的兔子毛绒玩偶。”雪音问。
五条小姐沉默着吸了吸鼻子，没有否认。
夜斗在客厅里翻找到了一盒纸巾，撕开后递给五条小姐。
“五条岚，你的弟弟。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夏油杰抬头望向天花板，说道：“一个人的转变都是有原因的，他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夸奖，证明曾经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
从夜斗和雪音的反应，夏油杰猜想得到，如今的五条岚变成了如何丑陋的模样。
“究竟是怎样的刺激，让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会想神明许愿，杀死某个人的……恶人呢。”
要是放在以前，五条悟可能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问题就出在代入感太强了。五条悟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曾经品学兼优，因为某件事变得恶毒甚至嗜血。尽管那位五条悟是女性，但名字带来的代入感导致他也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
五条小姐用纸巾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是父亲的死。”
“那倒是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容易想多了。”夜斗说，期间视线不住往雪音身上飘，搞得雪音都要忍不住给他来个锁喉。
不用再来揭他的黑历史了！雪音在内心狂吼。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暂时留在这里吗？最起码，岚的愿望不要去履行了。”五条小姐看向夜斗，真诚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打动。
夜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侧过脸去，说：“不行，杀人的愿望可以不做，但是我不能久留在这里，我要去完成其他人的愿望。那些都是我的香火钱！”
“这就可以了。”五条小姐说：“非常感谢。”
他们的父亲被确认死亡的那段时间，家里乱成一团粥，佐佐木阿姨当晚就发了高烧，整整三天才退烧，期间五条小姐不得不警局家里医院来回跑。也许就是那段时间，没有时间关注五条岚，才导致了他走上这样偏执的道路。
五条小姐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
“你的手机在响。”
周围的人来回重复了三四遍，五条小姐才如梦初醒一般，抱歉的笑了笑，接起了电话。
是学校的老师打来的。
五条小姐一下没了往日的欣喜，她不在等着老师在她面前表扬五条岚，她开始恐慌，万一是老师打来叫家长，是五条岚在学校闯了祸。
“你好，请问是五条小姐吗？”耳边传来老师熟悉的声音。
“我是。”
“五条夫人的电话打不通，我就先打到您这里来了。”老师语气有些奇怪，“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麻烦来一趟学校吧。”
“是……岚发生什么事了？”五条小姐心里咯噔一下。
“五条同学现在正在保健室，情况有些紧急，可能……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