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篇16
不甘心，每个角落都细看一遍。
直到感知到异样。
钟离抿住气息找过去，一看吓一跳。那维莱特靠在一块珊瑚边，身上淌血，白衣染色，浓密的长发缭绕，似乎意识不清，看到钟离，挣扎着要跑开。
“怎么成这样了？”钟离按住他，注入治愈神力。
被本尊打成这样的吗？这一看，过去的那维莱特是个习惯用武力解决的家伙。难怪来的时候，那维莱特强调「你打不过那时候的我」，重点不是武力而是蛮不讲理就打开。
“是被他打的吗，他这么凶残啊。”钟离嘀咕。
那维莱特在血色迷离中，虚虚地喘气，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皙白的脸触目惊心，上挑的眼线沾了一抹血迹。钟离伸右手，拂开缭乱的头发，为他擦拭干净。
“我没找到闪闪亮……算了，我先带你走，别跟他遇上。”钟离抱起那维莱特，遭遇了微弱的反抗，“就别不好意思啦，遇上他，比时间线崩塌还恐怖。”
遇见本尊、散开多条命运线这种事。
不想再遇上了。
“唔……”那维莱特发出一点点声音，虚弱不堪，被紧抱着也就不挣扎了。
钟离没多耽搁。
将那维莱特带到地面上最近的建筑-自然哲学学院。
彼时，水位还没涨上来，学院大而空旷，长满参天大树和繁茂植被，散落的无人房间很多。恰好，这天学院也没人。很容易就找到一个处于边边角角的偏僻小屋。
钟离设下透明结境，以防人类撞见被吓着。
钟离又疗愈一番。
那维莱特的眸子终于能聚神：“水……”
渴了吗？失血过多导致的？不，又不是人类，失的这点血不是虚弱的主要原因，被暴打了才是。钟离起身，让他在这里等一等，这就去弄点水来。那维莱特的白衣重重叠叠，铺散一地。钟离顺手撩起，发现不是纱质也不是丝绸，而是水质。
那维莱特的衣服是水，意味着他现在可能是本体。
好奇妙。
钟离心怀敬意：“所以你穿衣服了吗？”
那维莱特：“……”
虚弱但生气地瞪了钟离一眼，上挑的眼线努力表现出一点点凶。钟离开心地笑，自相识以来，最高审判官都是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还没有这么狼狈过呢，难得可以肆意调戏。
钟离：“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学院里没人。
只有发条机器人、机械狗、直通天花板的书架和书籍、散落到处的笔记，以及试验品和半成品。不确定那维莱特想喝淡水还是海水，钟离各引了一半，回到屋子。
空空如也。
人呢？
钟离没感知到战斗的气息，结境完整，可知那维莱特是主动离开的。
钟离寻了寻，哪里都找不见人。
他只能潜回海底魔兽处。
继续找闪闪亮。
不多时海水涌动，钟离回头，那维莱特回来了。
白衣如水，那维莱特依旧虚弱得不行，手按住胸口：“咳，你在干什么？”
“找闪闪亮啊。”
“？”那维莱特环视一圈，愣了，“怎么都消失了？”
“我一开始就没见着！”
在那维莱特的记忆里，他将魔兽体内涌出的小生物们引领到别的地方，再回来时，如星辰点缀的闪闪亮才消失。而现在，这些小生物仍处于成形的阶段，时间还没到呢——闪闪亮提前消失了吗？
真是一波三折。
钟离正苦恼，感知到血腥的气息：“你的伤口还没愈合？”
“嗯？”
钟离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奇怪，疗愈过两回，怎么跟没疗愈过一样，难道伤到要害了。细细一探，是伤口又裂开了，遂又注入一股神力：“你刚才突然跑了，吓我一跳。下次行动要提前说一声啊，我会担心你的。”
“……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以前的你忒凶残，出手都能把你伤成这样。”钟离不是怕谁，是尽量避免跟时间线原住民起冲突。疗愈之法醇熟，神力醇厚，那维莱特的气色眼见着好起来。
钟离很佩服。
以前的那维莱特真是凶残，出手都不带犹豫啊。
考虑到闪闪亮消失了，那维莱特需要休养，钟离第二次将他带到无人的学院。
房间里，海水和淡水都还在。
那维莱特看着递过来的水：“嗯？”
“你不是渴吗。”
那维莱特最终选择淡水，浅浅喝了一口，眉眼一亮：“这水，不是枫丹的味道，还有疗愈效果。”
“璃月的高山泉水。”钟离得意。
为了保持最甘甜的味道，特地卷碧荷叶接回来。
要不是放了半天，味道更甘冽。
没想到，那维莱特听完，忽的瞪着他，眉头倒立，眼线挑到天上去了，凶巴巴地：“随随便便的水不能解渴啊，干吗跑那么远？”
这家伙怎么不识好歹。
钟离无辜：“还不是见你伤成这样吗。”
“我看你就是闲的！”
钟离辛辛苦苦跑璃月一趟还被说「闲的」，好气好气，不能对伤员动手，一点对方的鼻尖：“你！活该你被打成这样！”
“你不向着我，还向着别人？”
那维莱特比钟离还气，端起剩下的泉水，咕咚咕咚，喝得一干二净，把大荷叶扔到窗子外。然后干瞪着钟离，苍白的脸颊泛出不健康的红。钟离不甘示弱，瞪回去。互相瞪了一会儿，那维莱特忽然压住伤口，露出痛苦之色。钟离被唬住了，手忙脚乱凑过去给他查看，听到很轻的一声笑。
随后，两人又去海底探了几次。
小生物都成了形。
奇怪的是，以前的本尊却没来引领它们去向新的地方。两人守了好几天，眼睁睁看着一群可爱的小家伙长大。
必须有个引领人。
不然，这群新生物可能会出意外。
那维莱特提出再引领一次。
钟离断然阻止。
对时间线上的重要事件，穿越者不该插手太多，否则会引发不可控影响。最直接的办法，是去点拨一下原主本尊，让他履行自己的「历史职责」。钟离决定亲自出马，也是避免那维莱特和本尊见面，再遇上真要出事了。
“我是说假如，假如不小心再遇上他并有了交集，会发生什么？”那维莱特问。
“不好说，但我不想再湮灭一个魔神。”
虽然钟离轻描淡写，那维莱特哪能不知轻重，神色变得沉重。
“没关系的，不见上就没事啦。”钟离安慰。
“上次你遇到的是他。”
没反应过来，钟离傻傻地问「什么上次，遇到的谁」。那维莱特苦恼，解释说，上次引开本尊时，出了点问题，导致两人正面对决打起来。本尊将他当成敌人，出手狠辣，他也只能很凶地反击回去，结果两人都受了重伤。
没料到。
本尊没回栖息地而是回到魔兽处，碰见钟离。因此，钟离第一次带去学院的人就是本尊。
钟离理明白了：“你干吗不早点告诉我？”
那维莱特：“怕你去追他。”
钟离：“我追他干什么。”
那维莱特理直气壮：“那你跑璃月给他汲取甘泉水干什么！”
审判官大人，似乎穿越后变得不讲道理了，钟离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甘泉水……最后还不是都让你喝完了……得了，懒得跟你掰扯。总之，我去见他，你就在这里，盯着闪闪亮还会不会回来。”
闪闪亮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钟离要挣扎一下。
那维莱特给了两个可能的地方，说自己受伤的话只会去这两个住处。也不奇怪，那维莱特的生存环境可比钟离好多了，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几乎没有。
钟离寻过去。
果然在一处街巷感知到。
街巷风格，类似后来的白淞镇。
光照不太好，房屋密集，人群也拥挤。
一般的魔神或非人类族群，在受伤情况下会避开热闹的地方，这么一对比，那维莱特还真特别。
钟离稍稍释放神力，相当于入侵到别人的私家领域。
然后站在钢结构天桥上等着。
天桥上人来人往，一位魔术师也不知怎么想的，非站钟离旁边表演，白鸽、卡牌、彩带源源不断从帽子衣服里飞出，引了一圈小孩围观。
钟离被吸引。
跟着大家惊讶、鼓掌、欢呼，不知不觉过去好半天。
不经意地回头，钟离看见那维莱特本尊一袭黑衣，站在不远处，长发扎成高马尾，神色冷冷的，但又不是很凶的样子。
“我是钟离。”钟离打招呼。
“嗯。”
本尊的提防心很重，惜字如金警觉着。
“伤好了点吗？”
“嗯。”
寒暄有点儿尴尬，直接说目的吧，钟离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海底那个魔兽里涌出的小生物，慢慢长大了，它们不能一直呆在那里。”
“长大了？”
打蛇打七寸。
那维莱特悲悯心重，果然动容了。
“我不擅长在海里行动，你能不能去处理一下？”钟离诚恳地说。
“那个人……”
“啊？”
“跟我对打的那个人。”那维莱特的思维缜密，言语清晰，“你认错了我和他，我们长得很像吧？”
“是很像。”这种事也没法撒谎。
那维莱特停顿片刻。
暮风起，将黑色长衣的腰带送过来，拂过钟离的手，是轻纱不是水。
“你为什么不找他帮忙？”
在相似的眸光迫视下，钟离鼓了一下脸，在线编谎：“他被你打伤成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万一失手伤了那些小家伙怎么办。”
那维莱特：“……”
没说话，但隐隐露出「我打赢了」的得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