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站2

  神里绫人深信自己的洞察力,慢慢地站起来走过去。

  钟离脱口而出:“你不要过来!”

  绫人:“呃。”

  这种台词应该由我说才对啊,绫人扶住僵硬的脖子。

  头冠很重。

  同情沙漠里头顶水罐的人。

  绫人温声说:“您不帮我摘下纱冠吗,有一点点重。”管家托马哭着说「请带上全家人沉甸甸的祝福」,哪知道祝福是实心的啊。

  钟离猝不及防:“你、自己摘吧。”

  绫人:你……行!

  绫人从雪白的婚服中伸出手,手腕皙白,指节细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双手扶住纱冠的两侧,用了点劲,小心地托着摘下来。眼前的视野豁然亮了,他轻呼一口气。他容颜昳丽,雪色嫁服衬得整个人又白又亮又欣长。

  钟离催促:“你把衣服脱了!”

  绫人:“……”

  如果遮住脸时,绫人听这话肯定要紧张。

  现在,绫人只想笑,因为钟离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防卫的姿态,看上去超级紧张。

  绫人是家主,惯看形势,也很会控场,见钟离如此,反而悠余起来。

  绫人拎起婚服衣摆露出笑容:“您不帮我脱吗?”

  钟离:“你自己脱!”

  钟离是看过小说的人,书里的圣妃「性格刚烈」一心求死,暗地里揣着一把暗杀的利剑。哼,虽然利剑什么的根本沾不了魔神的身,但他得先给绫人一个下马威。

  绫人:“……”

  绫人算看出来了,钟离压根儿就不想让自己靠近,是有洁癖还是有什么毛病。

  绫人抖了抖衣摆:“是全脱呢还是半脱?”

  钟离一窘。

  绫人轻笑一声,眼睛弯起,眼梢微下垂,从眸光漏出一丝丝戏谑。钟离后知后觉,刚刚是不是被调戏了。

  钟离恼火:“那你就穿着吧!”

  绫人:……

  行了不能逗了,绫人麻利地脱下厚重的婚服,底下,是一身星闪银丝的宽袖收腰改良西装,也是他主持大事时穿的正装。初春天气,他被重重衣服和纱冠捂得脸上脖子都是汗,好不容易能轻快一下。

  钟离纳闷:“你的短剑呢?”

  绫人:“短剑?”

  原来神明警惕的是暗杀,啊,神明还会怕暗杀?这家伙这么熟练,以前被行凶过吗,是强娶了几次民男啊。不对不对,不能对神明这么大不敬。

  绫人以手扇风装糊涂:“您是想看我表演瞬水剑吗?”

  钟离看清没剑:“不是,没事了。”

  绫人也是神之眼持有者,钟离遍查稻妻,自然了解过这位家主,外表温文尔雅、实则是超有手腕、心机深沉的家伙,笑眯眯的样子就很狐狸。

  不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耍心眼的作用不大。

  钟离重拾信心:“你还记得多少事?”

  绫人微讶。

  问得跟自己遗忘过什么似的。

  他记得一切,记得是家主,记得是要跟神明成亲的圣妃(非自愿)。

  钟离心说这设定是烙印在大脑皮层了:“神里家主,你对这里满意吗?”

  神里绫人:“……”

  绫人很不满意。

  为什么非得跟神明成亲。

  而且,莫名地,觉得整个世界像棉花一样,捏着有种不真实的空虚感。结亲路上,他掠过「虽然我已经接受现实,但还是太突兀了」的念头。

  见到神明本人后感觉尤其违和。

  雷电将军本应是威严。

  是独断。

  是无想的一刀生生劈开刃峡间。

  是无法抗拒的绝对存在。

  然而眼前的神明,真是没眼看:一身宽松的潮服卫衣,斜斜地露出左肩,说话也随意,就像在奶茶摊上偶遇的帅气高中生一样——比较起来,自己正经得像跨次元。

  但,神明毕竟是神明。

  绫人端正态度,正色回答:“神明赐众生以永恒栖所,令稻妻人人有所居、有所乐、有向往可追逐。再多感激,亦不为过。若是妄言不满,便是我们凡人太贪婪,未尽耕耘之事却想获得太多。请神明放心,我们必不负将军所愿,用自己的勤勉让稻妻越来越好。”

  钟离:“??”

  奇奇怪怪说的什么。

  我只想听你评价一下这个幻境怎么样。

  钟离:“不要说得这么绕,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是问你对这世界,不,对这个天守阁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

  钟离反坐着抱住椅子靠背,满脸期待,眸光含星。

  左肩袖镂空,一字锁骨一览无遗。

  这个样子的神明……

  绫人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以手掩唇,评价天守阁吗:“请恕臣下冒昧直言,天守阁秩序很混乱,护卫们无所事事,没有各司其职,甚至,似乎欠缺基本的架构。啊,我对您并无指责之意,是统领们未能尽到职责。”

  钟离:……

  不愧狐狸,一眼就洞察了社会结构的空白。

  “行了我都明白了,家主睡吧。”

  “嗯?”

  “我也睡觉去了。”钟离打着哈欠起身离开,手指在门扉上随意一划,烙上一个岩之印。

  绫人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如猜想的那样。

  神明的眼睛里没什么欲望。

  奇怪,但这样最好。

  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能放松,绫人揉着太阳穴,酸酸涩涩的。

  偌大的厅堂只有一张床,绫人倒在大床上,深陷进去,绸缎被子蓬松柔软:这么大的空间当卧室是不是太空旷了,神明住得这么简陋也无所谓吗。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绫人心口一紧,咚咚咚又三声,隔着门扉,能清晰听到钟离的呼气声。神明的话,有门也没用,亏他还愿意好好地敲,绫人拉开了门。

  “这个天星给你。”钟离摊开手心。

  “天星?”

  天星看上去像一个魔方,不对,更像璃月那边传来的鲁班锁。材质如石,暗光流溢,很像金石合体。神里绫人握在手心,感知到流动,气息浩瀚,像银河曳出星辰无数。

  “天星是我的权能容器,你只需在脑海想象,它就会帮你改变天守阁。”钟离解释说。

  能将想象变成现实。

  绫人讶然。

  拳头大的天星这么厉害吗。

  为什么给自己如此强大的神器,难道他对自己的喜欢到了能分享神之权能的地步吗。不可能,喜欢的眼神不是这样,是在试探吗。

  “您给我天星,不担心我做出僭越的事吗?”

  “不会。”

  钟离轻快地离去:多一个人来捏造幻境,测验完善两不误,他都佩服自己的机灵。

  次日清晨。

  光影疏疏漏漏,重樱飘入窗。

  一张笑脸蓦的出现在窗外:“你醒啦,这就是你心里的天守阁吗?”

  绫人:“将军。”

  宫墙内,沿地势筑起石阶,建筑错落。半个园子泉水淙淙,半个园子枯寂宁谧:绿树、苔藓、砂砾、白色鹅卵石,寥寥风物却极具风雅。

  绫人没想到天星实现了自己的想象,又惊又喜:“将军,您的权能真是神奇。”

  “别叫将军,叫钟离。”钟离纠正说。

  绫人莞尔:“不敢,直呼神明名讳是大不敬,但您请直接称我绫人就好。”

  就在两人客客气气地互改称呼时,有什么突的冲撞过来。神里绫人眼明脚快,脚一点,掠上了假山,钟离更快,人直接蹿上了宫墙上。

  钟离憋不住笑:“神里家主,你家院子为什么会出现野猪?”

  绫人:“诶?”

  问得好。

  但这不是我家,这是你的家。

  绫人脚下的假山被炸起鬃毛的野猪们撞得危在旦夕,依旧笑得从容:“这些不是您的宠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起来,昨天我还在想,天守阁大门洞开毫无防备,真的好吗?”

  钟离:“……”

  这些小猪崽子就是你臆想出来的好吗。

  钟离随手一抹,野猪消失了。绫人跳下假山,心跳噗通噗通,但不是被野猪吓的,是让钟离吓的,眨眼间就让野猪魂飞魄散。

  绫人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一点点。

  神明终究是神明。

  此时,一名身着铠甲的大统领走上前,一本正经地过来,说要汇报工作事宜。

  钟离震惊:“你又是谁?”

  大统领:“o>_∠o”

  绫人善意地提醒:“这位是天守阁的大统领,您是真一点儿不管事啊。”

  钟离:“这么迅速吗?”

  不愧是令其它奉行所都忌惮的神里家主,这行动速度,这非凡实力,只不过一晚,不仅改造了天守阁,还将护卫们的秩序梳理得井井有条,制服都变了,想来是重振社奉行时下了功夫才能如此驾轻就熟。

  钟离赞许:“干的漂亮。”

  绫人不知道他在夸什么,也不知一切是受自己的影响:“确实,昨天还乱糟糟的,今天一下子就正规了。”

  钟离点醒他:“是你的天星改变了体制秩序。”

  绫人恍然大悟。

  昨晚绫人思索如何解决天守阁的现状,想过把终末番的体系移过来,不知道合不合适,没想到现在就幻象成真了。天星,连社会体系都能更改,如此强大。

  只说晾在一边的「新上任」大统领好不容易等两人聊完,终于能说上话,见缝插针地要汇报工作。

  钟离不想管工具人接下来要干点什么:“你们想干啥干啥,不用告诉我,最烦这些事了。”

  大统领:“那我们自己行动了。”

  绫人看不下去了。

  绫人:“烦也不能不管吧。”

  钟离灵机一动:“这样好了,以后所有的政务家务都交由神里家主绫人负责,我就不管了。”大统领一秒接受设定,立刻转向神里绫人。

  “这怎么能行?”绫人讶然。

  “不能拒绝,现在,你就是天守阁的主人,你就把自己当成将军,想怎么统治怎么统治。”钟离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绫人很高兴,比起当什么圣妃鞍前马后地服侍神明,他宁愿管理政务。不,不止于政务,手握天星改变这个世界与社会秩序,只要想一想就心潮澎湃。柳暗花明,前方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锦图宏愿。

  求评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