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其帕挣扎着在侍卫的扼制下站起身, 继而抬头，满脸皱纹此刻少了些畏惧惶恐，反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浑浊的眸子中带了些坚毅。
“是谁？”
星澈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银眸微眯。
“人类的一位皇子。”
穆其帕一字一句，说的非常确定,
“具体我已经全部写在给您的书面信中了——是那位一直和风加大人做交易的皇子，他想将人鱼作为他获得王位继承权的筹码，所以一直与风加有联系，”
“而且.........”
穆其帕的喉头滚了滚, 微微停顿，似乎是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口。
“而且什么？”
星澈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现在满心都是担心柏银会出什么问题, 他无法想象，如果人类对自己的小金鱼做出什么，他真的会疯。
“最开始关于人类只要吃了人鱼肉就可以长生的谣言.........也是这位皇子派人散发出去的。”
穆其帕的声音越说越小。
大殿内的一众人与臣子面面相觑，脸上是惴惴不安与隐隐的愤恨。
星澈握着三叉戟的手愈发收紧：
“不要只说一半，把你知道的一切详细说出来，那个皇子到底是谁，和风加，还有人鱼做了其他的什么，全都告诉我。”
穆其帕胸口起伏，深呼吸后, 索性抬起下巴，直视着高台上的王, 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口：
“风加大人带我第一次去参加海神节的时候，当时主要负责的还是人类的老国王, 这位三皇子也在场，根据国王的介绍，他是最受宠的皇子，也当天节日结束后，三皇子便主动来找风加大人，说要和风加大人谈一笔生日.........”
“他们主要谈的都是人类的金属、布料这些，但是三皇子提出，要收购一些人鱼脱落的鱼鳍.........风加大人没有想太多，他还以为是自己赚到了，只需要用人鱼脱落的、废弃的鱼鳍就能换得那么多的人类财物，所以就和三皇子签立的长期的合作，”
“这之后每年海神节，风加都会和三皇子进行这样的交易，但也就是从那次之后，人类只见开始传播起什么吃了人鱼肉就能长生的说法，风加大人明明也猜到始作俑者是三皇子，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的，人类开始肆意妄为，甚至在海水中安置陷阱，尝试去活捉一些人鱼。”
穆其帕的声音越解释越颤抖，似乎是想起了曾经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的侧鳍.........就是当时，第一次海神节上，风加为了敲定和三皇子的合作，用药剂将我麻醉，受到了破坏。”
穆其帕恨恨地握住自己的手。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风加与人类做交易呢？”
星澈毫无感情冰冷的质问从头上传来。
穆其帕用力吞咽，缓缓开口：
“因为，因为........风加大人说，人类可以帮助我们在人鱼中获得更高的地位，他说.........人类才是能够破解人鱼诅咒的关键。”
穆其帕的解释一出口，星澈在高台上直接冷笑出声：
“怎么，所以风加根本不是什么心怀着‘灭绝才是新生’这样的离谱思想，他真正的意图，是想帮着人类将人鱼一族全部归入其他种族麾下，然后他好做那摄政王是吗？！”
星澈的音调拔高，语气中全是激烈的愤怒。
穆其帕被吓得浑身一抖：
“王，王.........您息怒，但是，但是后来风加大人没有得逞.......他玩不过人类的，人类早就看出风加不是什么最好的合作对象，之后的海神节陆续便十分敷衍，给予材料的东西越来越少，但对人鱼鱼鳍的要求越来越高，甚至还威胁我们说，如果不按规定交易，那他们只能亲自来取了........”
“你们的协议，签订了多久？”
星澈用力闭了闭眼，想把胸口快要喷涌出的怒火强行压下去。
“就，就到去年.........”
穆其帕回答的战战兢兢。
话音落下，大殿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台下的人鱼大臣们纷纷低着头，不敢有任何举动，但脑中仔细回荡着穆其帕的所有言论，还有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高台上，星赫已经沉重地闭上了眼，想必也是在心中十分责怪自己，曾经地疏忽而让风加和人类钻了空子，留下这样的后患。
星愿和星斓凑在一块，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凝重。
“所以..........”
星澈重重地叹息，继而开口，
“这一切联系起来就顺了，因为协议签订到去年结束，海神节明年会继续，这位人类三皇子在人鱼鱼鳍的交易上获得了好处，但是因为协议的终止，不确定下次海神节能否再继续得到，所以决定，亲手来取了。”
星澈用陈述的语气将整个经过串在一起。
“王，那我们现在.........”
卫玛神色沉重地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这位三皇子不是要求三日后要我的鱼鳍换人吗？”
星澈唇角勾起，银眸中多了些了然，
“那我就，亲自去见他，等他来亲手取我的鱼鳍。”
............
皇宫大殿的临时议事紧急结束后，星澈单独留下了鲁奇里、卫玛，还有星愿和星斓。
“二哥，你真的要把自己的鱼鳍就那么送给那神经病人类？！”
星斓满脸的惊慌。
自从禅让大典之后，她改口叫星澈的称呼已经越来越顺口。
“想要救下柏银，必须要这么做。”
星澈的回答十分平静。
“你怎么真的..........”
星斓的惊怒还没说完，被星愿轻轻拦住。
星愿抬眸认真看着星澈：
“二哥，你不是那么简单的换人吧？”
“你觉得，人类要我们的鱼鳍，是去做什么？”
星澈同星愿对视。
“做武器吧，鱼鳍的材质锋利、柔韧性又好，是做武器最好的原材料。”
星愿思索小片刻，缓缓开口。
星澈摇了摇头：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星愿目光中全是不解。
“人类是一种高高在上，十分自负的生物，他们非常好面子，大量收集我们的鱼鳍，不止是为了原材料，更是一种，武力、权势的象征——这位三皇子之所以不想错过和人鱼这么好的买卖，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当成他夺得王位的筹码，毕竟，成堆的人鱼鱼鳍，甚至还有人鱼之王的鱼鳍，怎么不能说明，他拥有强大的政治和军事能力呢？甚至能使外族投降。”
星澈缓缓开口，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带着浓重的疲惫，语调确实比之前平静了很多。
卫玛和鲁奇里相视一眼，似乎是瞬间明白了星澈的意思：
“所以王的想法是，先要用送上自己的鱼鳍这样的方式将柏银将军换回来，然后，让那位人类三皇子放松对我们的警惕，享受短暂的成功喜悦，然后再在之后给他们打击？”
卫玛的语气越说越兴奋。
星澈微微点头，继而偏头看向星愿星斓：
“关于海岸防线计划，派更多的人手过去吧，必须要在下一届海神节之前，尽快修好，可以放手将其中的声纳载荷加到最致命的地步。”
星澈的吩咐不容置疑。
星愿和星斓听到卫玛的解释后便已经完全了然，星斓原本的惊慌逐渐消失：
“这不是问题，但是.........”
“还有问题？”
星澈瞥她一眼。
“人类的武器比我们多太多了，他们还有能够在天上行动的飞行器，万一他们利用这些向海水中投掷其他武器.........”
星愿听到星斓的担忧，眉眼一弯：
“姐姐别担心~海岸防线一旦建好，既然在海陆交界的地方，竖起的声纳墙都有了，难不成话还不能在我们的大本营海面上再建起横向的？只要人类想对我们的海洋动手脚，那他们只会吃到自己造成的苦果。”
星斓恍然地点点头。
星澈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印堂：
“鲁奇里，卫玛，军部那边，多派点人，尽快清理所有陷阱，还有..........”
星澈此时雪白鱼尾已经完全塌下，鳞片紧紧闭着，腹部那片浅金色的本鳞散发着微弱的光，
“给我挑出十个身手最好的士兵来，三日后和我一起去接王后回来。”
星澈用的是“接”，而不是“救”，或许是想用这样的饿方式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遵命，王。”
卫玛和鲁奇里恭敬行礼，转身离开，前往军备处。
“二哥..........”
星愿忍不住再次出声安抚，
“你别太担心.........人类毕竟还是和我们有所求，应该对柏银将军不会动手的。”
“你也说了，是应该。”
星澈的语气不太好，他实在是太过担心柏银了。
想到那些在其他人鱼口中，人类残忍恶劣的行为...........
还有最后在海面看到的，柏银被绑走的那一幕，就像噩梦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眼前回放。
如果人类真的伤害到他的小金鱼，他一定要.........
一定要将那人类三皇子，开膛破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