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落春山>第34章

  齐鹤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口中的苦味终于淡了些,察觉到午康安隐含关切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撇过头去,不让对方见着他的侧脸。

  这些好意似能如灼木般燎着他。

  午康安暗暗咦了一声,难得糊涂了。这人刚刚还好好的,为何突然不面对他了。

  齐鹤自从不明不白地被午康安强抢过来,一直吊着他步步行走的气似乎消散了,此时也懒得深究他与午康安这一来一回的到底算什么。

  他只是打心眼里不想被那点珍惜之意困住。

  齐鹤想了想,故意做出一副倦极的模样靠在了床头,从微垂眼睫下的一线余光里,偷偷瞥了眼一旁不动如山只等招呼的午康安,心叹他怎么这么不识趣。

  两相静默,他还是开了尊口:“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午康安心无疑它,细细瞧了瞧齐鹤好不容易带了点血色的脸颊,稍稍放下了些心,点头道:“好。用膳了我再叫你。”

  说完便出去了。

  齐鹤等了等,推开了窗,一眼便看见了正打算开溜的那个人。苏樽月想假装没看见齐鹤,但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后背,叫她难以走人,不由扶额叹怜自己命太苦,看个热闹还被抓了。

  齐鹤见她停了,才淡淡唤道:“姑娘。”

  苏樽月心下诧异,却仍面不改色地问候道:“诶,公子喝了药好些了么?”

  齐鹤想起那碗苦得离奇的汤药——他自幼便是个药罐子,喝药如饮水,浸润多年虽比不得名医,但到底知晓些药材的味道,多加了无用但折腾人的一味药自然瞒不过他。

  思及此,齐鹤心中有了计较,似笑非笑道:“挺好的。”随即面色淡淡地退回房去,口吻亲和却也不容置喙,“姑娘请进,我有事相谈。”

  苏樽月踟蹰不定,上下打量了齐鹤一眼,疑心更重,婉拒道:“午公子才走,孤男寡女,叫人看见了,不好罢?”

  齐鹤眉一蹙:“你我之事,与他无关。”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这事可真说不准。”苏樽月眉目游移出点春色,笑盈盈道,“四下无人,公子在这也可说明白。”

  “你来,我可以让午康安放你走。”

  齐鹤懒得废话,撂下这句便转身离开了。

  苏樽月惊讶地挑起眉,来了点兴致,提起裙摆跟了上去,等她坐到木椅上时,对面的人才不急不缓地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能被午康安奉为上宾,医我的病,性子柔媚却也古怪,你是苏姑娘吧。”齐鹤轻轻笑了声,眉眼温和地望着她,“听闻苏姑娘是个妙手神医,却爱走旁门左道,早年还捡了几个孩子做药人……”

  苏樽月笑容满面,这茶却一口不喝,只是撑着下巴应道:“公子能知道这些,想必是做足了功夫。我从萧肆口中听说,午公子曾在苍南待了一个半月,正好我也有个故人在苍南,你说巧了不是。”

  齐鹤听她的话神情未变分毫,她瞧不出他是否忧心被戳穿,但想想近日做的事情,苏樽月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笑得意味深长:“公子猜对了我,那不如也让我猜猜……

  “公子是齐鹤吧?”

  听苏樽月先斩后奏的一番言语,齐鹤的神情依旧温和宁静,甚至笑道:“姑娘冰雪聪明,那我想与你谈什么也不言而喻了。他在哪?”

  苏樽月叹声道:“齐公子,我谅你心有不平,但这事儿可是要怪罪我了,我接他走的,毕竟是唯一活下来的药童。”

  随即她又低下头,低柔的嗓音如被抽细了一般,不见其容却也能想出个梨花带雨出来,她尽量轻声却也自知假惺惺得很:“久仰公子的大名,却实在不知你与我儿牵扯甚深,还真是我……考虑不周。”

  齐鹤轻轻眨了几下眼,低头作思虑状,半响才悠悠笑道:“相比于药童,你似乎对我身上的咒更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苏樽月兀地抬头,笑容愈发大了,点滴诡谲心思顿时展露无遗,“公子竟为了图环肯做到如此地步吗?”

  “这世间医术高明者再凤毛麟角也不差你一个,但是都回天乏术,我并不信你。”齐鹤说得似乎不是自身性命,更像说些世人都难逃的生老病死,不过于他而言,这确实是他的命,所以他不以为意道,“所以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将他交给一个人就好了。”

  “这可真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苏樽月勾唇一笑,细指敲了敲杯沿,发出叮当的脆响,“好吧美人儿。”

  ——

  萧肆吃着菜的间隙,看到苏樽月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医书,时不时还晃几下,想着也没看进去几行,他咽下嘴里的肉,顺口问道:“诶,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啊?”

  苏樽月说:“不饿。”

  齐鹤闻言却眉心一皱,虚虚靠在了午康安身上,垂下眼道:“有点吵。”

  午康安微微挑眉。

  他会意道:“苏樽月你出去吧,这人多了热闹,他受不住。”

  苏樽月:“……”

  就三个字,受不住了?

  午康安这反应之灵敏让齐鹤也怔了怔,将未尽之言咽回了喉咙,神色有些难明地望了望他。

  萧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来回扫了扫,打定主意将两耳堵住,眼抬都不抬,一心扫荡着桌上的美食。

  午康安极其自然地夹了菜给他,低声问:“怎么了,不喜欢她?”

  “吃药吃多了,自然知道多了哪些。”齐鹤斟酌着,他似乎没必要告诉午康安这些,但仍然回道,“药苦是必要的,但没必要那么苦。”

  午康安有些好笑。

  这人不喜苦是真的,行事狠辣也是真的,可他竟以如此敷衍的方式来回报苏樽月的报复行径?

  甚至称得上幼稚。

  “毕竟,我喝了她的药确实好了……”齐鹤迟疑了一会,搁置下木筷,转眼看向午康安,“那么一点吧。即使微不足道。”

  午康安心知齐鹤醉翁之意不在酒,隐晦却也直白地表示自己不必为他上心,但他始终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连林萧那祸害都能活得那般久,齐鹤这么年轻,就算不能长命百岁,也能活个一年半载。

  而这些时间他定能为他寻到那灵丹妙药。

  午康安点头应道:“晓得了。”

  他待萧肆走后,倏地扣住了齐鹤的手腕,不顾对方有些抗拒,将宽长的袖子往上拉,露出一截瘦削而苍白的小臂,遂而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自从上次见过这些纹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难缠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齐鹤身上,恩怨情仇多而乱,归根结底都结于这不明不晰的病上。

  齐鹤与林萧之间,除了他的父母难道就没有其他牵扯吗?如果是,他不仅要应诺杀了林萧,也要将这祸害挫骨扬灰。

  “你能告诉我,怎么得的吗?”

  齐鹤见挣扎不出也不费那力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见午康安抽出思绪看过来时,眉梢一动漾出一抹淡笑,轻声,语调微微上扬:“嗯,什么?”

  “……”午康安对他的反问有些猝不及防,被问得一愣,又怕齐鹤言行不一,话里温和,却在以后冷言冷语相待,于是坦诚道,“我想知道是谁。”

  “你要与我交心?”齐鹤凑近他,手指卷住了垂在他耳侧的细长辫子,漫不经心道,“你确定,真的要吗?”

  他的心可够黑。

  午康安无视他昭然若揭的警告,伸出长臂揽住他的腰,将脸凑过来,轻而快地偷亲了他一口,而后像个偷腥的狐狸,笑得两眼微眯。

  “自然,不过,你乐意就好。”

  齐鹤:“……”

  他很快便想好了,等一会就向苏樽月讨要那几份药材,亲自熬给午康安喝,省得他每日甜言蜜语,一锅又一锅得烹煮,不时还要拿个吻来折腾自己。

  【作者有话说】

  来炸个尸。

  猫猫与狐狸。

  什么时候小午能够学会理解齐鹤所求时他才会真的抱的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