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08章 绝情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太迟了。”

  她说着,又自嘲地笑了:“当日在襄宜谷,我那般低声下气地求你给我一个答案,可你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如今发现没了我这个玩物少了许多乐趣,便又来演这一出好戏吗?”

  沈瑾白说着,顿了一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出了下面的话:“谷主,你今日对我说的,或许是戏言,或许是真心话,但当日在襄宜谷,我对你说的却全部都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话。谷主从今以后还是放尊重点,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萧非听着沈瑾白的这番话,眼泪止不住地流。沈瑾白甚至还在拿剑指着她,一点收回剑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她已经被这剑所伤,沈瑾白也依旧没有放下剑。

  其实沈瑾白是想放下剑的,她在萧非走向这剑时,她便心软了。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就输了。

  她现在更期盼萧非主动后退一步,问题就解决了。

  “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说日月不同天,你我也不必再见。可你看如今傍晚,太阳将落而未落、月亮将升而未升之时,日月是同天的。虽然离得很远,但的确是同天的,”萧非苦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依旧不怕死地对着沈瑾白哭诉着,“沈姑娘,我只想说,我……”

  “够了。”沈瑾白大喊一声,她不确定自己在听了萧非的话后是否还能坚守得住。

  “沈姑娘……”萧非又轻唤了一声。

  沈瑾白看着萧非喉咙上那一点点血迹,终于收回了剑又垂下了手。她终究还是心软了、输了。她直视着萧非眼睛,对她说:“事不过三,今日暂且饶了你。若今日之后,你还如此纠缠我,我便……”

  “你便如何?”萧非苦笑着问,又上前一步,追问道,“难不成你真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我知道,你没那么绝情,更不会对我如此绝情!”

  沈瑾白莫名被这话刺痛了。她看了她一眼:“别再跟着我。”说罢,她便转身一跃,施展轻功,落荒而逃。

  萧非见沈瑾白这般飞快地走了,不由得在原地呆呆地立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暗,夜色倏忽间便笼罩了大地。

  萧非看了半晌,终于回了神,低头叹了口气。“你不肯原谅我,”她想着,又抬起头,看向了沈瑾白离去的方向,“究竟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她想着,身形一晃,实在立不住,便扶着墙坐了下来。她又在墙根下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手里不安地搓着裙角。

  “如果我一直追着你,你肯定不喜欢的,你已决心和我彻底了断,我上赶着缠着你,你肯定会厌烦的……谁会喜欢自己被不愿意见到的人缠着?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我可怕,就更不愿意理我了,”萧非想着,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绝望,“今日若非使了点小手段把你招来,只怕我连和你说个话的机会都没有……可就算我把心事都告诉你了,你也回避着不听,我还能怎么办呢?”

  她想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果我早一点认清楚自己就好了,或许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你已决意割舍,而我却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想断,我却断不了了。”她心里不住地想着,一时间又凄凄惨惨起来。

  “要怎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啊……究竟要怎样……”她想着,深深地埋下了头去。

  她从前一直以玩弄人心为乐,谁的心思她摸不清?可如今遇见了沈瑾白,她却一筹莫展了。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死缠烂打要不得,这样把自己的心掰开了、揉碎了给她看也不行……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等我,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你如今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可她只是颓废了一会儿,便又强迫着自己重立信心、重整旗鼓,她心想,“命中注定,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正想着,她便看见三个袖袖从不同的方向向这里赶来,一齐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忙擦了擦眼泪,掩饰着自己方才的失态。然而这只是徒劳,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谁都能看出她的悲伤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主人,可有不适?”宫袖见她这般可怜地缩在墙角,连忙上前,问着。这一过去,她便瞧见了萧非脖子上那一点点血迹,不由得吃了一惊。

  萧非见宫袖的视线挪到了自己脖子上,不由得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还好啦,只是刺破了一点皮,我有分寸的。”她说着,却又忙问冷袖:“怎样?我们的人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冷袖如实回答道:“我们已经把主人今日在闹市口编的故事散播出去了,如今这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我们暂时还没发现有反应不对劲的人,想来得多观察些日子。”

  萧非听了,便点了点头:“明日我接着去闹市口演戏,你们记得在不远处盯着些,看看有没有举止奇怪的人。”她说着,又歪着头倚在了宫袖的身上,接着道:“我便不信了,一个被六扇门追捕的人,听了这等和自己有关的奇闻怪事,会不好奇地过来一探究竟?”

  “主人说的是,”冷袖附和着,又道,“还有,据我们今日打探的消息,北斗庄有一个园子专门收藏流民,我们要找的人说不定也在那园子里,据说季陵已经潜入那园子了。只是北斗庄前不久刚和我们生了是非,主人,我们的人也要潜入那园子吗?”

  “当然要去,”萧非连忙道,“区区北斗庄而已,那园子里能有什么厉害人物,我们襄宜谷还怕他不成?”

  “是,那奴婢这就去吩咐了。”冷袖道。

  “那主人,我们赶紧回客栈吧,”宫袖只是看着萧非,“主人的脸色很不好,要赶紧休息了。”

  “我没事。”萧非摆了摆手,却又看向了明袖。那眼神,仿佛在思索什么。

  明袖见萧非这般看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一看到自家主人这样的眼神,准没好事。

  萧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她之前为沈瑾白做的香囊。她把这香囊放到了明袖的手里,对她道:“把这个放进她屋子里。”

  “主人,真的要放进去吗?”明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毕竟沈瑾白已经把这东西扔过一次了,难保她不会扔第二次。

  “放进去,”萧非十分肯定地回答着,“不仅要放进去,你还要替我看着她,看她是收下还是扔了。一旦她收下,你要立马回来告诉我。”

  如果她收下,那便证明,她还是不舍的。那她也就有了希望,可以继续做接下来的事了。

  天已经黑了,沈瑾白才回了客栈,陈广峻和蒋沅儿已经在大堂等她多时了。见她回来,陈广峻连忙上前,可到了跟前却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沈瑾白自然知道陈广峻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她这么长时间不知所踪,怀疑她又去做什么罔顾法纪之事了。于是,她赶在陈广峻未开口之前,便道了一句:“我没做什么,一直在找人。”

  “当真?”陈广峻问。

  沈瑾白看了他一眼:“表哥,相信我,如果我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在大街上就能听到我的壮举了。”她说着,直向桌子边走去,落了座。

  蒋沅儿给她叫了饭,又问:“沈姑娘,今日在外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沈瑾白十分果断地回答了蒋沅儿。店小二端来了饭碗,她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可我们却听到了一些消息,”蒋沅儿连忙道,“我们听说,有个小娘子在寻她失踪的丈夫,她的丈夫和我们要寻的人有着一样的特征。”

  “是吗?”沈瑾白十分敷衍地回了一句。

  “的确如此,”蒋沅儿回答着,又看了眼陈广峻,“只是我们觉得,这样太巧了,未免有些奇怪。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一起去看一看,好好问一问那小娘子,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用的。”沈瑾白又回了一句,言简意赅。

  蒋沅儿奇怪:“你怎么知道没用?”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三两下吃完了碗里的饭,喝了杯水又擦了擦嘴,便站起身来。“我累了,先休息了。”她说着,头也不回地便向楼上走去。

  蒋沅儿更加奇怪了。她疑惑地看向了陈广峻,可陈广峻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陈广峻说,“我们先吃饭吧……真是白等她了。”

  沈瑾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进了门,无力地将门关上,又在床边坐了下来。“说好要忘的,”沈瑾白心想,“怎么一见她,又险些中了她的计。”

  她在心里不停地怨着自己,怨自己心软、怨自己善变……正想着,她却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些冷,冷风不知何时吹开了窗子灌进了这屋子里。窗子开了一条缝,她便连忙起身,要去关窗。可还没走到窗前,她却不由得一愣。

  窗边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物件,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

  她看着那香囊,怒从心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阴魂不散!”说罢,便又走上前去,抓起那香囊就要向外扔――

  可就在抓起香囊的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这香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默默地收回了手,仔细看着那香囊。她这才发现,这香囊上比从前多了许多的绣花,绣的依旧是曼珠沙华。花旁边还有一列小字:山摧海枯志不移。

  那是萧非为了掩盖香囊上的污痕特意新绣的。那夜,沈瑾白无意间把那香囊扔进了沟里,把这香囊弄得污糟,不论萧非费了多大的功夫清理,都没能让这香囊像从前一般整洁。

  萧非无法,只好又费了心思,在这香囊上面努力弥补着。她当日病还未好全,便拿着针线,仔仔细细、一针一线地绣着这香囊。从前一日就能做完的活计,这次活活拖了七八日才做完,甚至在马车上都在做。

  沈瑾白看着那香囊,一时间忽又舍不得扔了。“把我扔的东西捡回来,还添补了这些东西,又特意给我送来……你究竟在想什么?”她想着,捏紧了那香囊,情绪又激动起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她想着,一时气愤,又举起了香囊就要扔……可她终究是没舍得扔出去。她站在窗前,手抬了又抬,放了又放,平日里简单的举动在此刻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良久,她终于叹了口气,把这香囊随手放在了一边,又把窗户关上了。

  “我真没用,”她想着,看着桌子上的香囊,“真没用。”

  连扔出这香囊的决心都没有,真没用。

  另一边,明袖带回了萧非想要的消息。萧非躺在床上,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就说嘛,你没那么绝情,”萧非心想,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见吧。”

  想着,她头一歪,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