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9章 岳州

  把这些劫道的匪徒赶走之后,沈瑾白又明显精神了许多。果然,只要打一架,她立马就能神清气爽。

  只是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沈瑾白看向了树上的季陵,狐疑地问着:“你是在跟着我们吗?”

  季陵只是笑了笑,道:“怎么,大路朝天,与你们同路便是跟着你们吗?你们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吗?”

  “那可说不准,”蒋沅儿跳下马车,对着季陵轻笑,“我可是听说了,季公子在红香楼的时候,可没少风流。你看我们这边,沈姑娘和萧姑娘都是花容月貌的,或者是你又起了那风流的念头,也未可知呢。”

  季陵奉承惯了,忙回了一句:“蒋姑娘,你也别把自己摘出去,蒋姑娘也是难得的美人儿呢。”

  沈瑾白实在不习惯这轻浮的话语,毕竟官宦人家出身,家里都是有些规矩的。她转了身,便想要回车上,但只见萧非正趴在车窗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沈瑾白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是正在换药时,不管不顾地就撇下萧非下车打架来了。

  “沈姑娘,你没事吧?你的伤还好吧?”萧非关切地问着。

  沈瑾白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说罢,她忙上了马车,难得听话地坐在萧非身边。

  “等他走了,我便接着给你上药。”萧非说。

  “多谢。”沈瑾白低了头,道。

  陈广峻好容易察看完了那些人的尸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拍了拍手,抬头问季陵:“季兄是要往何处去啊?”

  “衡阳,”季陵笑了笑,“好巧不巧的,和你们同路。”

  “哦?季公子是要回韶云派?”蒋沅儿问。

  季陵点了点头,又垂了眸道:“有事,得回去看看。”他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离下面这些人实在是有些远,没人能看得到他眼里有一瞬的悲伤,他又忙对下面这一行人笑道:“谁能想到,我比你们早走了几天,却在这地方碰着了呢?”

  “我们有马,自然快些,”陈广峻说着,想了想,又道,“若季兄不赶时间的话,不如季兄与我们同行?”

  “你们去做什么?”季陵问。

  陈广峻答道:“去岳州办案,可能有些棘手,我们人手可能不够。”

  “有酬金吗?”季陵哈哈笑了两声,“众所周知,我们韶云派穷的叮当响,弟子出了师门,都是靠酬金过活的。”

  “我身上可能没有你想要的价钱,但你若立了功,六扇门自然会有。而且与我们同行期间,我可包吃包住,绝不亏待季兄。”陈广峻道。

  沈瑾白坐在马车里默默地听着,她知道陈广峻一向是这个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性格,用陈广峻的话说,便是“你得先主动与人打交道,之后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然若出了事,有谁会帮你?”

  沈瑾白自认一向不会与人打交道,她不喜欢与人过多的接触。一旦有了太多的接触,她自己就会先不自在起来……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和别人太过亲密。因此在别人的印象里,她总是冷着脸、躲着人。

  “沈姑娘,你在想什么呀?”萧非轻声问着,歪着脑袋瞧着她,那双眼睛亮亮的。

  “没什么。”沈瑾白只是垂了眸,轻声说着。

  “季公子方才已答应了,”萧非说着,仔细观察着沈瑾白的反应,“沈姑娘,那我们是先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吗?还是先上药?我很担心你的伤……”

  沈瑾白颇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沈姑娘?”

  “接着上药吧。”沈瑾白说着,露出了自己的伤口,转过了身去。

  “嗯?”这倒是萧非没有想过的。不过很快,她便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看来,我花的心思没有白费,”萧非想着,轻轻地沾了药,去处理沈瑾白打架之后有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你已经不排斥我了。”

  “假以时日,你会离不开我的。”萧非心想。

  季陵也加入了他们,一行人驱车骑马,没过几日便到了岳州。沈瑾白的伤已然好了,只是前期处理不当,到底还是留了些疤。

  每天,萧非都会在马车里,帮着沈瑾白处理伤口。沈瑾白倒不在意这些伤痕,可萧非在意,好说歹说,总是要给她涂抹写祛疤的膏药。沈瑾白不忍拂了萧非的好意,只好从了。

  她并不知道萧非的小心思。

  除了那次遇见劫匪之外,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顺利并不代表着他们听到的全是好消息,比如,在他们刚到岳阳时,六扇门又给陈广峻传了消息,听了这个消息后,陈广峻便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沈瑾白坐在客栈楼下的茶馆里,问着。蒋沅儿和季陵去找当地的混混打探消息去了,因此一时间,这里便又只剩了他们三个。

  陈广峻叹了口气,答道:“吴浑和那杀手被人劫狱了。听说干这事的是一个红衣姑娘,武功高强,关键是摸不清路数,让六扇门很头疼。”

  沈瑾白听了,也不禁皱眉:“只怕这红衣姑娘劫了吴浑,并不是为吴浑好,而是为了杀他灭口。”

  “为何?”萧非忙问。

  沈瑾白十分认真地分析着:“吴浑不知做了什么便惹上了一堆杀手,看似安全,但他的‘不知’恰恰是最可怕的。只要他活着,便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别人的致命弱点,更何况他还要被六扇门审问……谁会放任他活下去呢?不如把他劫了,自己解决,也放心些。”

  “有理。”萧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点了点头。

  “这事更加扑朔迷离了。”沈瑾白叹道。

  “别管了,”陈广峻道,“朝廷自有其用意,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我怎么了?”沈瑾白疑惑地问着。

  陈广峻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道:“我娘请六扇门给我带了信,说陆家已经知道你逃离京城的事了。她让你趁早迷途知返,回家嫁人。”

  “我不。”沈瑾白果断拒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就能改的?”陈广峻难得地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来,语重心长地说着,“你要知道,你我这样的出身,是永远不可能摆脱那些禁锢的。在这江湖上,我们只能是过客。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了。”

  “那你就说我为国捐躯了,”沈瑾白本来是坐着,却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我就不信,陆家非要娶一个死人过门。”

  她说着,转身就走。陈广峻也不追,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事吵起来。萧非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一路小跑着总算追到了沈瑾白。

  纵然已入了秋,岳州城里还是有些热,萧非不过跑了几步路,额上便出了点点细汗。“沈姑娘,你等等我。”萧非叫着。

  沈瑾白听见萧非的声音,便停下了脚步,她也不回头,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萧非追上来。

  “沈姑娘,你要去哪里呀?”萧非问着,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如她所说,她的身体实在是有些虚弱。

  沈瑾白回答得十分简短:“找线索,抓人。”

  她虽如此说,但萧非心里很明白,这姑娘多半是想打人。

  “沈姑娘,那我同你一起去,”萧非乖巧地笑着,“我们走遍这岳州城,我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萧非说着,又对沈瑾白甜甜地一笑。沈瑾白愣了愣神,又点了点头,这才接着向前走着。

  “你觉得我们去哪里可能会打探到那玉佩的消息?”沈瑾白问。

  萧非想了想,答道:“去当铺吧。若有什么好东西,当铺肯定最先知道。”

  “好,那就去当铺。”沈瑾白回答着,又拿起了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

  这些日子,萧非已然猜到了沈瑾白嗜酒的原因。她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要么打人发泄,要么喝酒放松……她又不能时时打人,便只好多饮酒,用这杯中之物来麻痹自己。

  萧非对沈瑾白越来越感兴趣了,比一开始感兴趣多了。毕竟一开始她故意来接触沈瑾白,还带着些别的目的,如今她却更对沈瑾白她本人感兴趣了,她实在是想把沈瑾白研究透彻。她想看穿这个比她大了四岁的姑娘,然后再一点、一点地降伏她。

  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只是,不击中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又怎能让她敞开心扉呢?不让她敞开心扉,又怎么去降伏她呢?

  萧非想着,便悄悄侧头望着沈瑾白。沈瑾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只是十分认真地搜寻着街上的每个角落。萧非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望着路旁的糖葫芦,一时竟痴了。

  “萧姑娘?”察觉到萧非放慢了脚步,沈瑾白终于回了头去,看向萧非,只见萧非正盯着一旁的糖葫芦。

  “没事。”萧非忙收了目光,小跑着跟上了沈瑾白。

  沈瑾白看了看萧非,又看了看那糖葫芦,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掏出了钱,给萧非买了两串。“想吃便买,”沈瑾白说着,给萧非递过了糖葫芦,“我们目前还不是很缺钱。”

  萧非接过糖葫芦,一下子有些动容,甚至眼泪都在眼圈里打着转儿。沈瑾白一看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忙问:“怎么了?”

  萧非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她说哭就哭的本领已是驾轻就熟:“沈姑娘,你对我真好。我爹娘从前从没给我买过糖葫芦,后来他们没了,我跟着师父,也只有师父给我买过糖葫芦……你对我的好就像我师父一样,我又想起我师父了。”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掉,又赶紧拿袖子擦了,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来:“对不起沈姑娘,我一时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沈瑾白一时有些出神,她怔怔地看着萧非,忽然又扭了头去,一边走一边对萧非道:“以后你想吃多少糖葫芦,我都给你买。”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想着沈瑾白方才那一瞬间的神情,那神情已然告诉她了一切。很明显,沈瑾白想起了一些往事。萧非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又摇了摇头。

  “不是吧,一次就试对了?”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