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100章 番外 冯晓

  “晓儿,你又干什么呢?”

  正当我在猗兰殿中偷偷摘梨子的时候,胡奶娘突然出现,对我说。她如今说话虽然还是带口音,但已经能说得很好了。

  “摘梨子嘛,”我对着胡奶娘显摆了一下手中梨子,笑道,“这里的梨子分外甜。”

  “快和我走吧,”胡奶娘对我招手,“陛下不让人进这里的。”

  我很不解。这猗兰殿清幽雅致,春日梨花盛开时分外美丽,秋日里的果子也十分香甜,可姑姑怎么就不让人进呢?如此美景美物无人欣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虽然,我知道这里是故毓昭皇后的居所。但我想,故人已离去,花却还在盛开,岂能为了逝去之人,辜负了这满园好风光呢?

  “又想什么呢,”胡奶娘夺过了我手中的梨子,又满眼慈爱地揉了揉我的头,“你娘今日巡边回来,快去换衣服,迎接她。”

  “哦!”我才想起来还有这茬,连忙就要跑。可没跑多远,却忽然想起我的梨子还在胡奶娘手上,于是又连忙奔回来,夺回我的梨子,一路狂奔着冲向我的清凉殿。

  我在宫里一向野惯了。没办法,谁让姑姑宠我。

  但姑姑也不是盲目地宠我,她宠我是因为我争气,学什么都很快。如果一定还要有一个原因,可能是我长得像她。但我坚信,她宠我主要是因为前者。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回了清凉殿,我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毕竟一年见不到几次娘,还是要给她留一个好印象……虽然她也并不怎么在意我的形象就是了。我在宫里乱跑乱跳,宫人看了都嗤之以鼻,可我娘却觉得没什么;我在宫里爬上爬下,逗狗骑马,我娘也觉得这样很好。她甚至还有些欣慰,觉得这是像她的表现。毕竟我娘是大虞的第一个女将军,从不循规蹈矩,对这些看得很开。

  听说娘要去宸安殿见姑姑,我赶紧带着小桃姑姑赶了去。小桃姑姑是故毓昭皇后的侍女,毓昭皇后薨后,她不愿离开,便留在宫里照顾我。我小时候没觉得大虞有皇后是什么奇怪的事,每个皇帝都有皇后,大虞的皇帝自然也要有。直到我读遍史书,忽然发觉好像都是男皇帝才有皇后,又忽然发现民间嫁娶也是一男一女……这让年幼的我疑惑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一天我忽然醒悟:大虞都有女帝了,还有什么不能有?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更喜欢如今的世界,而非史书里的世界。

  “晓儿来了?”一进宸安殿,姑姑就笑盈盈地看着我。姑姑身为皇帝,是有些不苟言笑的。可每次她看见我,都笑得很开心。我知道我是很讨人喜欢的。

  “姑姑!”我唤了一声,匆匆行了礼,便投入了姑姑的怀抱,在她怀中亲昵地蹭了蹭。

  “又去哪野了?”姑姑问。

  “没去哪,”我说,“宫中随便逛了逛。”

  “今日的书看了吗?荀太傅给你布置的策论,可写完了吗?”姑姑又问。

  我刚要在姑姑怀中撒娇,姑姑便对我开始了一连串的言语攻击。姑姑哪里都好,就是管我管得太过,总是在我面前唠叨我的学业。

  “快、快写完了。”我实在是心虚,因为我压根一字没动。上完早课,我就去猗兰殿闲逛了。

  “咳咳,”一旁忽然传来两声轻咳,“晓儿。”

  姑姑笑着拍了拍我的背:“你娘在那,你都不问个好,就钻过来了?”

  我循声看去,这才发现那个一身甲胄的人是我娘。不怪我没认出来她,实在是太久没见,而她巡边回来,又黑了许多,和离开时简直判若两人。边塞苦寒,她也是辛苦。

  “娘……”我连忙站起,对着娘行了礼。可这一礼之后,我却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娘好像也有几分尴尬,她看着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晓儿个子又长高了。”

  又是这句话。

  虽然我的确长高了不少,但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一句,难免会让人觉得枯燥。

  “是啊,才十四,”姑姑说,“个子都要和朕一般高了。”

  “陛下,”娘又说,“臣想带晓儿回平远侯府住几天。”

  听了这话,我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完了,又有罪受了。

  平远侯府哪里有宫里好,还是宫里自在。到了平远侯府,人生地不熟的,我连侍女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但没办法,只要娘开了口,姑姑定然是要应允的。这次也一样。于是,我坐上了回平远侯府的马车,和我娘一起。

  马车里安静的让人窒息。我看着娘,娘看着我,又一同把视线移了开来。我想说话,娘也想说话,可张开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近都看了什么书啊?”娘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诗经》《楚辞》《乐府诗集》……”我说。

  其实,我上次就说了这些书,上上次也是。但娘从来没说什么,她好像根本没发现不对劲。

  “没看兵书吗?”娘又问。

  其实我看了,但我不想告诉她。我知道她在这方面是行家,只怕我说了,她便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下去,好似老师问学生一般,那实在是让我头疼。谁喜欢上课呢?

  “没有。”我说。

  “其实你该多看看兵书,”娘果然如此说,“兵书,对你应该很有用。”

  “荀太傅还没讲到兵书。”我找着借口。

  “荀太傅的确不长于此,你若有不解的,可以直接来问我,”娘说,“但荀太傅文章写得很好,你可以多学学。当年,他的《奇草赋》名震长安。我看过你的文章,颇有见地,但文采不足。说话也是门学问,你还是要多练练遣词造句,有时不是光有个好想法便能行的。你要让看你文章的人都能听进去、能有所收获,那你写出来的文章,才是有用的。”

  “记住了。”我应了一声。果然,又是说教。我不愿和娘单独相处的原因就在这里,她根本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么,每次都只能绞尽脑汁地说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姑姑就不一样了,我在姑姑跟前长大。除了说教,我们还有很多的日常生活。好像,我什么话都可以对姑姑说。但姑姑也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她也会对我无端发怒。记得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箱子小纸鸢一样的玩具,每一个小纸鸢上面都是歪歪扭扭又密密麻麻的“我想见你”,字迹之丑,我见所未见。我那时还以为是哪个小宫女的玩物,便拿了一把出去扔着玩。可还没玩够,姑姑就来了,将我训了一顿。有人说,那是毓昭皇后留下来的,我不信。我见过毓昭皇后的字,很是清秀,那才不会是毓昭皇后的字迹。

  正想着,娘却似乎也陷入了回忆:“荀家人,都是很有文采的。”

  这我倒是知道。当年,毓昭皇后颇有诗名,长安城人人都知道她是个才女。可后来,前朝灵帝也仰慕毓昭皇后的才名,要强纳她入宫。毓昭皇后为了反抗,就此封笔,不再作诗。那之后,她果然是一首诗都没留下来了。

  说不写,就不写,很有骨气,我很佩服她。如果我早出生些时候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见见她、记住她。小桃姑姑说,我小时候经常被毓昭皇后带着,还常常唤她“姑姑”。可那时我才一岁,根本不记事。旁人口中那样精彩的她,我终究是无缘得见。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娘却忽然又开了口。“若有旁人问起你看了什么书,你也只管像方才一般回答,”娘说,“《诗经》《楚辞》《乐府诗集》。”

  我听了,只是沉默。只听娘接着说道:“前朝宗亲还有不少在世,太傅亲自给你上课,他们听了定然多加揣度。若是让他们知道,荀太傅给你上的多是史书策论,只怕于你不利。这道理你应该懂,为娘便不多说了。”

  我暗暗震惊,娘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可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聪明的人是没办法打胜仗的。

  只听娘又接着说道:“有人以为,你是被扣留在宫中的质子,这话虽荒诞,但你不妨做出个质子模样来。我听说你在宫中很跳脱,那样不好,你应当收敛些,如此才能活得长久。陛下宠你,又有信心保护你,她不会对你说这些。可你都快及笄了,及笄之后,也是个大人,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也能给陛下省点心。”

  我听了,连忙反问:“可若我突然间故作内敛,就不会让人忌惮了吗?我就要跳脱,就要做出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只会胡闹的小屁孩儿。我觉得,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就这样活着也不错,还能活得尽兴些呢。”

  娘闻言,愣了一下,又微笑道:“是为娘多虑了。”她说着,又偷偷嘀咕着:“我说呢,难怪她不拦着,这是她当年的路子啊。”

  我听了,暗自叹息,娘果然还是不了解我。想着,我又悄悄掀开帘子去看车外景色。长安城,真繁华啊。

  在平远侯府住了两三日,属实没什么意思。每日里,除了翻一翻兵书,便是和那些不熟悉的人玩闹。还好我自来熟,不然一定很憋屈。

  不过,我也不是毫无用处。

  那日午后,我和府中侍女正投壶,娘却忽然来了。她把我叫走,让我跟着去她的书房,我只能丢下手里的小玩意儿,老老实实跟在娘的身后。

  “方才十箭,你能投中多少?”娘走在前面,问着。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三箭?”我的确不擅长投壶。

  娘听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跟你爹一个样。”她轻声说。

  爹?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但肯定不是那个叛贼。说实话,我也并不在意我爹是谁,我比较在意我娘是谁——

  我长得实在是太像姑姑了!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姑姑当年未婚先育,不好自己养我,就托给了我娘。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姑姑连篡位这样的事都敢做,未婚先育生个孩子而已,有什么不敢的?而且,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天下人皆知她篡位夺权,却都心服口服,便是对她能力的认可。这样有胆识有能力的人,是不会被这种小事难倒的。

  “娘,我们去做什么呀?”我跟在娘身后,问着。

  “匈奴右贤王派了使者来,他汉语说得不好,若有人能和他说匈奴语,便好了。”娘说。

  我明白娘的用意。以往这些事,都是胡奶娘来做的,今日娘要我来,不过是想让我看看军中事务、两国邦交,都是如何运行的。

  她们都对我有很高的期望,我知道。我相信,我会不负所望。可从小就被她们的期望压着,着实有点累。

  我曾听胡奶娘说起过塞外的风景,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低垂广阔的天。我也想骑着马,在草原上尽情奔驰,不顾一切地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天边去!我想看看世界尽头是什么样的,作为我自己,只为我自己。

  可我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生活,我是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二十三岁时,我养了两个面首。说是面首,但其实每天只是给我唱唱曲子、讲讲笑话。我心里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也不会是这两个人的孩子,他们只是空有皮囊,没什么意思。

  但在这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匈奴右贤王想要同大虞结亲,送了自己的女儿来。那女孩叫库诺,还有个汉名:骙君。

  骙君很有意思,很活泼,很不羁。相比之下,长得漂亮只是她最平凡的一个特点。循规蹈矩的人我见得多了,离经叛道的人我更是见过,可就是没见过她那样的人。可那些人最后都变得很会掩饰自己的感情,说话绕来绕去,听着就费劲。

  可眼前的姑娘,她不一样。她被家里千里迢迢地送过来,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本该小心谨慎地行事。可她偏不。她开心时便笑,难过时便哭,生气时便对着院里的一棵老槐树重拳出击,丝毫不藏着掖着。

  我看着她发脾气,在她身后忍不住笑,也忍不住担心忙去拦她。“不怕疼啊?”我抓着她的手,问。

  她却都不正眼看我,只是用匈奴语说着:“本该在草原上驰骋的马儿却进了蛇窝,从此寸步难行,有什么事能比这还疼?”

  我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是如此轻浮,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她被当成礼物送了过来,本就心中忧郁,而我竟然还在欣赏她的喜怒哀乐?

  我真不是个东西。

  正想着,她却抽出来手,转身便要进屋。我没有追上去,只是立在老槐树下。风一吹,槐花落下了不少,铺天盖地遮住了我的视线。

  可她却在即将进门时停住了脚步。“冯姑娘,”她转头问我,“你每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答不上来。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将房门重重关上。我忽然觉得,她好像是在可怜我。

  那一天,我一路疾跑着,奔向了宸安殿。可姑姑不在宸安殿,听人说,她去了御花园。我只得又转换方向,拼命地跑向御花园。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好似也成了草原上的马,自由自在地肆意奔跑着。

  可我只能跑到御花园。

  “晓儿?怎么跑得这么急?”姑姑正立在石榴花下,她见了我,有几分惊讶,又忙拿出帕子给我擦汗,“这大热天跑了一头的汗,也不怕人笑话。一会儿回去,好好洗个澡,舒服一些。”

  “姑姑,”我忙道,“晓儿有事相求。”

  “何事?”姑姑忙问。

  “让右贤王的骙君公主,回草原吧。”我说。

  “你确定吗?”姑姑问。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

  姑姑却更惊讶了几分:“朕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我听了这话,也十分惊讶。在姑姑看来,我大约是愣在了那里,可能呆呆傻傻的。只听姑姑又叹了口气:“朕还想着,你若是喜欢她,便让她同你结亲呢。咱们大虞没那么多陈腐规矩,女子和女子结亲,也使得。”

  我喜欢她吗?我是真的喜欢她吗?我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我得不出答案。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她。

  “想什么呢?”姑姑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

  我终于回了神,又忙对姑姑说道:“姑姑,晓儿还是要请姑姑,让她回家。”我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晓儿记得思平侯的故事。姑姑说过,我大虞不会用女子做交易,也不会牺牲女子换取太平。如今,匈奴右贤王正是在用他的女儿做交易、用他的女儿换太平,这违背了我朝国策!”

  姑姑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难得听你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她说着,又看向了那石榴花:“也罢,依你。本来,朕也觉得此事不妥,可……唉。”

  “多谢姑姑!”我连忙下拜谢恩。

  “可是,晓儿,”姑姑却又开了口,我抬头时,只见姑姑手里正拈着一朵石榴花,面容上却尽是悲戚之色,“若是喜欢,便一定要争取。真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我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可晓儿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要为她着想。她在这里过不好,不如回去。”我说到此处时,忽然愣了一下。言语里无意识的措辞,似乎暴露了什么。

  我大约是真的有些动心了。但,也只能是动心了。

  可就在我为自己的心事苦恼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姑姑眸中那痛彻心扉的哀伤。

  “在这里过得不好,不如回去……”姑姑看着手里的石榴花,苦笑着。

  她又想起了她曾经送出过的石榴花,在那个夏夜,在御花园中,她随手摘下了一朵石榴花送给了她。后来在高台上,当她二人终于定下那最重的许诺后,她又将那石榴花送还给了她。

  送出去的石榴花,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正如她曾经登上,却阴差阳错无法继续乘坐的列车。两套嫁衣已做好,却终究是无缘穿上。她与荀旖的那段情,只能是曾经拥有、曾经陪伴,冥冥中已经注定,她们无法地久天长。

  我并不知道这一段故事。

  “却羡彩鸳三十六,孤鸾还一只。”姑姑松开了手,手里的石榴花无力落地。我看着她抬头望天,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骙君公主终于是回家了。临走那日,她向我道谢,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被她抱住时,是有些欣喜的,可很快,我便听说她在匈奴有一个情郎,这欣喜很快便成了酸涩。

  送她回去也好,只是朋友也好,不然这一切只会成为我的一厢情愿。我只要知道,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腾,而那正是我之所愿。如此,足矣。

  宫里的日子是当真无趣。我一路躲着明枪暗箭,忙着勾心斗角,总算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三十岁。二十七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爹是谁我记不得了,但应该是个才貌双全的后生,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当了爹,我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我本以为,时间会继续平静地流逝,可我疏忽了,时间流逝的唯一后果只有死亡。几年后,姑姑的身体不再硬朗,病痛悄然而至。终于,在某一日的早朝后,她忽然心痛发作,在去猗兰殿的路上昏迷了过去。

  我在宸安殿里守了一天一夜,姑姑才终于苏醒。她睁开眼,看了看我,却忽然笑了,又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面颊。“朕刚才做了一个梦,”她说,“梦里,你还小呢。”

  她说着,眼神混沌起来:“我们在虞安公主府,在撷芳园的树荫下,她抱着你,给你讲故事……”

  “姑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傻孩子,”姑姑微笑着,“姑姑,要死了。晓儿,你要替姑姑守好这天下,你是我们的希望……”

  我连忙握住姑姑的手:“姑姑不要这样说,姑姑只是生病了而已,很快就会痊愈的。”

  姑姑却依旧只是微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有些像胡言乱语了:“姑姑知道,死前是什么感觉……我太清楚了。我多活了这些年,已知足了。只是,我心里明白,这一次闭了眼,便不会醒来了……”

  她的话越来越多,却越来越乱。渐渐的,我竟是一句都听不懂了。她说了几句,又迷糊起来,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姑姑宾天那夜,她的意识已然不清醒了,满嘴里都是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话。在那些混乱的词句里,守在病榻前的我最终只听懂了两个字:荀旖。

  我知道,那是毓昭皇后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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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朋友想看我就先发出来了,就让它结束在三月吧。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