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并没有让男人前进的步伐停下,气氛反而变得更加怪异。

  季闻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任西的心脏上,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直至对方退无可退,被他圈在塑料椅上。

  他的眸色很深,像是未曾探索过的海底深渊,只要稍稍盯上一秒就会被卷进旋涡,季闻青双手撑在椅子上,微微垂首将人抵在身下。

  两人目光相对。

  任西感觉莫名的口干舌燥,狼狈的偏头躲避。

  “有话好说,别放大招。”

  “跟我回去。”他的嗓音淡淡的,像是羽毛划过耳廓。

  “啊……”

  任西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要向美人低头,却在喉咙处挤出一个音节的时候找回了理智。

  他剧烈的摇摇头,“不,我不回去。”

  “我就是一个小助理,你不还有梁亮呢,他十项全能,职业精神高。你老让我回去干什么,你就那么乐意养个闲人啊……”

  “乐意。”男人打断他。

  “啊?”

  男人紧盯着他,眼底全是无可救药的情感,一字一顿,裹满绝望和乞求,激发出致命的诱惑,“我乐意。”

  任西张大了嘴巴,不过脑子直接反驳对方,“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任西就已经后悔了,本来这人看着太对劲,别一不小心激怒他了。

  任西抿唇,余光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寂静。

  还是寂静。

  季闻青面无表情的起身,神色愈发凉薄,深暗的眼底仿佛没了焦距一般充满平静。

  他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在任西没有看到的地方,他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因为肌肉过于紧绷再次裂开。

  男人闭了闭眼。

  任西的话随着时间在他感官中被无限拉长。

  血液停止流动,皮肉发麻。

  一点点的将他的心脏撕的粉碎。

  他睁开眼睛,扯出了一个笑,“不回去没事,你想留在这儿也行。”

  任西放下蜷着的双腿,不可置信道:“真的?”

  看他的架势还以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抓回去呢。

  季闻青点了下头。

  任西拍了拍胸膛,呼出一口气,“你能想通就好,想在你那儿工作的人不在少数,没必要抓住我这个咸鱼不放,没工作效率不说还天天给你添麻烦。”

  他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埋怨道:“早这样不就成了,刚才吓死我了,哎对了,没事你就先走呗,我这还有事得赶时间呢。”

  看这太阳的方位,估计时间也不早了,不知道回去还能赶上入岛的船吗,现在过去,应该能追上个尾巴。

  他说着起身离开,却没注意男人的异常。

  “任西。”

  “啊?怎么了?”他扭头去看,却在转头那瞬间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然后便是男人欺上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背部。

  纱布磨蹭着他的皮肤,引得任西心中一惊,他眼皮沉沉,脑中混沌一片,颤声问道:“季闻青,你给我扎的什么?”

  玻璃针管中的液体被缓缓推入,季闻青搂着任西的脖颈,将唇贴在他的耳廓,声音很低,充满蛊惑:

  “别怕,睡一觉就到家了。”

  这话像是带有魔力的咒语,任西来不及反驳对方,就感受到来自大脑深处发出的指令,他的四肢不受控制的瘫软下来,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男人抱起走向车边。

  他咬紧了舌尖,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

  “季闻青!这是犯法!!”

  男人像是没听到一般,步伐未停,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这才抓住男人的衣襟。

  “为什么?”

  他想知道原因,宁愿不分昼夜的找到他,然后不择手段要把他带回去。

  到底为什么?

  季闻青脚步一顿,视线下移到任西脸上,短短几秒,他宛若审视了千万遍怀中人的五官,将他刻在心上。

  然后极其平静道:

  “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你。

  发疯一般的想将你锁在我身边,不给你任何逃离机会,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

  即便是杀人犯法。

  任西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爱意吓的丢了魂,他从未想过季闻青真有这样的心思,甚至比他能想象到的要更加汹涌偏执。

  以至于震惊到忘记咬紧舌尖,药力来势汹汹,眼前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看着男人重影变幻的下颚线,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

  妈的……

  搞到真变态了。

  -

  视线内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殆尽的时候,任西本能的动了动嘴巴,一句“疯子”被他含在口腔内吐不出来。

  阳光正好,霎时间转换为黑色的天空。

  “疯子。”男人的惊叫声叫醒他。

  任西睁开眼睛看去。

  排列整齐的桌椅板凳,还有黑板上未擦干的字迹,窗外是昏暗如墨的夜色。

  以及……

  眼前捂着裆部哀嚎不断的中年男人。

  好熟悉。

  像是他经历过千百遍,能够完美掌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梦境。

  男人的哀嚎声渐渐清晰刺耳,各种污言秽语的脏话袭击他的耳膜,任西下意识想要捂紧耳朵。

  “啪。”的一声,有东西从他手中掉落。

  那是一把染血的铅笔刀。

  血迹刺红了他的眼睛,他突然想起来这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大约是他十六岁那年,早早步入社会的小年轻幡然醒悟,他想去上学。

  于是很利索的从厂里跑出来,找了一家中职学校。

  里面多的是混社会的小青年,学校虽小,但规矩多。有学生间交往的潜规则,也有师生间的。

  当时他一心只想学点东西,没注意这些,不仅被孤立还被霸凌,但只有一个专业的老师,总会在他最丧气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出来帮助自己。

  他误把敬佩当成喜欢,和专业老师的接触多了起来。

  不知是这人本就心术不正,还是被流言勾起了坏心思,就是在这样一个晚上。

  他借口帮任西补习,借机想要侵占他,小年轻吓了一跳,拿起放在一旁的铅笔刀就戳了上去。

  当晚,就有报道出来。

  【十八岁青年因求爱不得扎伤老师。】

  没人为他做证,学校谎称监控失灵,将一切错处归结到他身上,他没爸没妈没势力,不怕有人寻仇。

  学校心安理得,那个老师也心安理得。

  因为未成年,他被关进少管所整整一年,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

  后来他变得害怕麻烦,害怕与人交往过深,甚至是害怕法律。

  他也是个疯子,胆小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