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通往舞台的过道黢黑一片。也许是万松岩在身后,过道引领程椋回到他们最早一起登台的场景。是在练习生的时期。

  事实上早在洪星他们为被选入Turquoise,万分焦头烂额之际,程椋和万松岩已然被敲定进了出道名单。由于时间长短不一,导致的训练内容不同,原本一个组合的人硬是被拆成两批练习。

  某天被授意去礼堂的程椋和万松岩,终于同被选中的职业练习生们打了照面。

  最靠近程椋的,个子稍矮的练习生(熟络后才发现是谢澜川),那时候与如今对程椋展现的火热截然相反。他迅速远离了程椋一步,而将边上毫无防备的洪星撞得踉踉跄跄。

  “他们两位是已经通过的。”

  公司高层人员坐在一排,手拿话筒的田斯颐指气使。

  显然这话是对谢澜川他们说的:“这位是程椋,你们上网的话应该刷到过他。”他指了指程椋。“这位是万松岩,还是高中生。”他指了指万松岩。

  队友与公司如出一辙地特殊对待,与礼堂的寂寥一并吞没着程椋自恃美貌的骄傲。

  “程椋。”

  目前除了门面外再无其他标签的程椋,被田斯暗地纳入队长的人选。他对程椋说,“你介绍一下自己。”

  整个礼堂的目光都集中在程椋身上,附加稍有不慎,就会令好感本就聊胜于无的队友们厌恶之心更上一层。那时候的程椋有多么惶恐不安。

  所幸万松岩的存在能够让程椋聊以慰藉;谢澜川离开程椋身边后,他靠近程椋挪了一步。

  肩膀处若有若无的触碰,无端使得程椋心安下来;万松岩像是要同程椋讲悄悄话又什么都没做。原来依赖万松岩的心情可以追溯到如此之前。

  ……

  “程椋!”

  洪星兴高采烈地指着黑暗中的伴舞,“你看伴舞站在一起,和鬼一样。”

  谢澜川则是毫不留情地抨击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这样吓唬洪星:“你说叶哥混进去了我都会相信。”

  然后是许久不见踪迹的Neil,无声地来到他们身后:“谁知道有没有。”

  真的混进去了?被他吓唬住的谢澜川,不顾是否弄花妆造,仔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过直到他们即将登台,叶哥都没有出现过就是了。随行的其他工作人员前来最后一次提醒。

  前奏的唢呐声响破开夜空,演出正式拉开序幕。

  台下热情洋溢的粉丝,尖叫声大得近乎盖过前奏。舞台边沿的变化不止的灯光,向上照耀时直入云霄一般。气氛被渲染得堪称绝妙。

  属于前奏的合舞时分,另三人簇拥着谢澜川一马当先。《折春去》歌词分配,不同Neil唱首句的惯例,这次轮到方阵最前的谢澜川。提起衣摆的谢澜川,只见皮靴足下生辉:“少年但有鸿鹄志,岂居陋室负此生。”

  他接连退后:“志在论心不谈绩,青衣白衫西行去。”

  Neil踩着他翻飞的袍沿,跨了个斜弓步,自斜后方迅速窜到中心位:“十载风雨湿前襟,一晃少年花双鬓。”

  Neil的唱功必然毋庸置疑:“我本恣意人间客,却知天下陷坎坷。”

  “高谈阔论朝堂理,人微言不轻,听闻者皆惊,压群芳不必多语。”

  此时站在队形前面的是刚唱完的Neil与程椋,洪星的RAP自他们身后传来。那两人迅速下蹲,以踢脚开唱的洪星,貌似蛮横无理地跨到主位。他虎视眈眈环视一圈:“翌日我做将军,通宵喝到天明,满堂酒我请!”

  “听我一曲——”

  灯光照得他们的白衣五彩斑斓。Turquoise的四个人合在一起不到片刻,又迅速朝四方天女散花状分离。

  “折春去!折春去!”

  那时候伴舞才鱼贯而入。道具剑自伴舞递交给谢澜川。为适配舞曲,特地去学舞剑的靠谱的谢澜川,于副歌部分的刀群舞中特地增添了舞剑的元素。

  而在喝彩声里,Neil结合戏腔的唱法直冲云霄:“我提笔作剑,醉里捞月;醒来话天,梦中成蝶。”

  后面谢澜川把剑交给程椋。属于程椋的部分集中在中后期,他一开唱什么镜头都追过来了;手握着长剑的程椋,仰倒向后绕过半圈,最终将银白的剑身衬于后颈:“客问豪放不羁似鹰游天边。”

  然后他俯身滑跪。当他仰视身旁的谢澜川时,语气里尽是挑衅的意味:“可念明日之愁?”

  “笑答天地为牢如雀啼笼中。”

  潇洒地接过道具剑的谢澜川,撑着伴舞的肩,往下一挥,“趁早大醉方休。”

  间奏部分,台下先前凌乱的喝彩声,被整齐划一的“Turquoise”的应援声所替代。

  表演进入第二段仍然是程椋的部分。谢澜川将道具剑交给身后的伴舞后,回归了组合的舞蹈里。他暗自与程椋比了手势;会意的程椋,明白与万松岩的互动内容近在咫尺。

  “割发随风还父兄,小爷生死不再愁。”

  妆造把程椋画得近乎妖孽,一颦一笑都牢牢抓着镜头,艳到眨眨眼睛都是视觉刺激:“逞英豪擐甲挥戈,位沙场气吞山河。”

  续上他的是Neil:“胡人见将旗披靡,驰烈马乘胜追击。”

  头发半扎的Neil,肩颈处凌乱的发丝随风舞动:“行必果力挽狂澜,等明日凯旋归来。”

  没等Neil唱完,洪星冲到舞台的最前面:“转目间山河国破,蹉跎浪荡年,尽在回忆间。”

  伴舞把道具剑层层传递上来,洪星食指与中指并拢做捏诀状,自耳后向前一指,顷刻间身后的黑衣伴舞立刻压低身躯,抡圆手臂,挥剑快到只见得剑影。

  “旗开得胜捷报来,纵观你哪路神仙,一剑封喉,杀个片甲不留。”

  剑继续传到伴舞手上。

  “听我一曲——”

  “折春去!折春去!”

  有伴舞的部分显得声势浩大,好像真是将军开阵,有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程椋后退时脚踝抵到伴舞的小腿,顷刻就有手掌覆上他的肩。

  昨天在瑜伽室里,互动的动作练得早已炉火纯青。然而分明有更加早结束的选项,万松岩却缠着程椋履行训练到天亮的诺言。

  夜晚的酒店浸淹在海风里,小小瑜伽室好似深不见底的海。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睡觉的程椋,忍无可忍,逼迫精力充沛的万松岩,只留到上半夜。

  剑逐渐传递到万松岩手中。挽着程椋向舞台侧面出剑的万松岩,在观众看来也许只剑佩剑而非万松岩协助。

  一切按部就班。那边洪星唱道:“黄沙漫天敌败将四方来仪。”

  谁知这边万松岩忙乱间,踩到了程椋的脚。

  ……事实是万松岩犯错情有可原。练习室终究无法与舞台比拟,疏远舞台多年的万松岩,再回归便是如此盛大场合,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昨夜分明什么差错都没有!如此一来,好像疏忽全被他们两个包揽了一样。咬牙切齿的程椋,为图不错乱脚步,示意万松岩不要动;自己强忍着痛抽出被他踩中的脚。

  但是万松岩健身的累累硕果一览无遗。体格的差距,令程椋挪开脚步,还要兼顾表情管理的过程略显难堪。

  “狼王俯首觐见。”

  程椋独自的斗阵,使得洪星的部分只在弹指一瞬间。

  兴许是方才万松岩踩程椋太用力,余光瞟到万松岩眉眼的程椋,无端和他暗暗较劲——并没有因为伴舞的装束浇灭嚣张气焰的万松岩,深邃眉眼愈发凌厉,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他们唱的狼王。

  那时候程椋心生一计——他摒弃踏着万松岩腿部上前挥剑的动作,改为拽着万松岩的领口,将他拉拢到自己身前。

  本就没跪安稳的万松岩,被程椋一拽后愈发猝不及防。站位的特殊让万松岩保持平衡时简直如履薄冰,他往后靠会撞到其他伴舞,往前倒则会被程椋的马步绊倒。只好顺势往程椋身上靠。

  程椋正是为他的倒戈望眼欲穿。头枕在程椋胸前的万松岩,抬眼看去,程椋独出心裁的绿色睫毛,微妙地闪烁着博物馆展示台上,翡翠的光泽。

  万松岩尚且来不及眨眼——下一秒程椋搂过他的脖子,一剑斜刺,直穿他的上衣。

  未开刃的道具剑威力不小,受冰凉的剑身禁锢的万松岩,岂敢轻举妄动。眼见怀里的人由被动变得主动向他贴近,程椋却是嚣张地把他的头摁得更低。他寻着镜头的方向,诡谲到近乎妖艳地一笑:

  “瑞雪未消我王朝一兆丰年。”

  右耳锣鼓震天。左耳费力寻找程椋心跳的万松岩,还没觉察出所以然时,又被程椋毫不留情地推开。

  恰好将剑从下面抽离。无暇顾及万松岩下落何处的程椋,趁着剑身指地时,立即回归了舞剑的舞步:“酒狂飘飘欲仙。”

  程椋突如其来的改编,使得台下尖叫声震耳欲聋。趋向柔和的收尾部分,近乎被尖叫声盖过。

  四人从舞台各个方位聚在一起,整齐划一地舞动。琴声是他们飘扬的衣襟,鼓点压在每拍收尾处,电吉他声被他们踩得四分五裂。

  “世人皆知我英名,公主倾心求龙婿。”

  “功成名就不留恋,追忆少年仗剑夜。”

  提着道具剑自伴舞身后穿行的程椋,来到站位正中心。接过他递来的剑的Neil。最终Neil与程椋击掌后握着剑柄,反手将剑安放进伴舞手中的剑鞘。

  洪星气势磅礴地喊道:“诸位——”

  “江湖再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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