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士蛋糕好好吃》MV拍摄场地化妆间。

  芝士蛋糕的服装为迎合夏天,统一走海军风格。每个人的打扮是水手服配深色短西裤,区别则在细节处的小巧思上。譬如程椋穿长靴;洪星的首饰丁零当啷戴得最多;谢澜川头顶扁平的海军帽,板鞋配长袜;Neil是唯一穿白色长西裤的。

  任由造型师摆布的洪星,自顾自说:“我还以为我们会走厨师路线。”

  谢澜川只瞄他一眼,便开启了漫长的吐槽之路:“厨师戴不了这么多首饰,只能把锅碗瓢盆都穿在身上。”

  不等洪星反击他,他迅速转换了目标,对程椋阿谀奉承:“老大最帅。”

  苦于正刷睫毛膏的程椋无法做出回应,谢澜川只好去忍痛割爱,转而去骚扰Neil。Neil比洪星知书达理,他调侃起自己的长裤:“以防油溅在腿上,我才是厨师。”

  他说:“洪星不用羡慕我。”

  程椋上完妆时,化妆间里已经是三个笨蛋互相转的一派和谐。空气都变得愉快起来。

  迟到的叶哥也被他们的愉快所感染。他遛弯似的踏进化妆间,首先看见程椋一身装扮,大肆称赞道:“这么便宜的衣服,被你穿得贵了一百倍不止。”

  然后他良心十足地保证:“你们要是初战告捷,以后的服装我都找高级设计师定制。”

  属于叶哥的中年人魅力驱散着笨蛋们的气息,听他说完一席话的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程椋想的是写歌词真是苦手;谢澜川想的是开街舞培训班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Neil想的是头发过肩了是去烫卷还是剪短,H市真的存在不会被投诉的理发师吗;

  洪星与所有人逆行:“我当穿搭博主感悟出最大的道理,是时尚的核心在于脸。像我们老大,披床单都好看。”

  于虚无的街舞工作室跌落的谢澜川,紧跟潮流:“我们老大身在十八线,脸吊打顶流。”

  叶哥摇摇头:“程椋都是被你们惯出来的。”

  他说:“拍摄时手机都上交,动作没忘吧。”

  “肯定没有忘,毕竟他们的舞蹈老师是我。”

  谢澜川在叶哥身后的手舞足蹈,意图使其他队员能够回忆起他煞费苦心的教学。

  叶哥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那就好好教他们,别天天记挂去教小朋友。”

  谢澜川自叶哥身后狂奔至拍摄场地时,程椋慢慢悠悠地在后面晃。他前面的洪星顿了好几步,仿佛刻意在等他:“MV拍完我们会有一周的假期,你怎么安排?”

  洪星旁若无人地邀请道:“我和Neil出去旅游,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

  “中场休息四十分钟!”

  工作人员把报纸卷成一筒,他的声音穿越风沙,“大家都辛苦了。”

  那时有个人身手矫健地从马背上翻下来。他的头发乱蓬蓬,脸上一团泥巴一团灰。可他的五官却依旧出挑,重色全都施加在脸颊上,衬得他更加浓墨重彩。

  那便是万松岩了。

  “万老师!”

  导演激动地说话磕磕巴巴,“你演的实在是太好了,不愧是影帝!”

  万松岩的声音把他从牧羊少年的躯壳中牵引出来:“有水平的是胡导。我纯粹是锦上添花,沾的是大家的光。”

  导演心花怒放:“哪有,好的演员才是演绎的灵魂。”

  随后他回头看了看,放低了音量:“你每一场都发挥得非常好,是我们其他的选角有问题。海的一场戏要拍好多遍,耽误你的时间精力,真不好意思。”

  “一回生二回熟,总要有个过程。”

  此时某角色正被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一起,万松岩只瞥了他一眼:“何况要是没有资金启动,我根本遇不到这么好的剧本。”

  导演听完,又是痛心,又是感动;无以言表的导演,只能颤抖地与万松岩握手:“配角们的戏打磨打磨。明天剧组放一天假,你看你这段时间都太辛苦了,现在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捏着万松岩龟裂的手指,心疼得好像是他自己受伤:“剧组条件太艰苦。好在小城娱乐的地方也不少,唱歌跳舞都有去处。明天和朋友好好去消遣一下。”

  万松岩茫然道:“我还是留下来指导群演吧,我在这里哪有朋友?”

  万松岩随行的男助理来得及时。他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松岩老师,有人找你。”

  “哪位?”

  男助手却显得为难:“他不让我说。”

  导演哈哈笑道:“是你朋友。”

  指导群演的誓言顿时飞去九霄云外,万松岩告别导演后,与助理一起向外走。他单薄的脏戏服灌满了风,是助理为他披上厚外套。

  然而万松岩瞧见助理发抖的手,不由得问:“你怎么这么紧张?”

  “之前你拍戏,剧组没让他进来。他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我看到他害怕。”

  男助手左顾右盼,眼前一亮,“他就站在那里!”

  ——只见门口这位,穿着棕色枪驳领双排扣风衣外套,米色西裤拖地,露出漆皮的鞋头嚣张至极,谁多看一眼就要踢谁一脚似的。

  他头发被风刮得一边倒,耳坠互相碰撞叮当响。惨白面颊难得被风割出点血色。

  万松岩看到他,平白无故想起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来。可惜吻合的只有一个“红”。

  “万松岩!”

  程椋把提着的盒子举过头顶,喊道,“生日快乐!”

  头发同样乱糟糟的万松岩,朝程椋小跑过去。但他脸上的神色依旧茫然:“今天不是我生日。”

  程椋笑容凝固片刻。他啧啧两声:“你迟早会过生日。”

  他说:“我把你五百六十岁的生日,提前到今天来过。”

  万松岩分担了蛋糕盒的分量。一下子减轻负担的程椋,向后升起懒腰。他前额的碎发像花坛里茂盛的杂草,要等万松岩覆住他的头顶,大拇指把头发一并向后梳,才能看清他神采飞扬一张脸。

  程椋开玩笑说自己发际线要高,把万松岩的手打掉。

  万松岩才说:“我哪活得到五百六十岁。”

  “不见得。”

  程椋漫不经心地转身。他嘴角有多猖狂地咧开,万松岩单凭想象就能见到,“千年老王八。”

  幸亏万松岩脾气好——万松岩像块木头。程椋浇水施肥他没反应,程椋打他一拳,他照样没反应;右手提蛋糕的万松岩,使得程椋把对于他的垂爱转移到左肩上去。

  助理神游片刻,只见万松岩满载而归。他的左肩是程椋的挎包,右手拎着程椋的蛋糕。慌张的助理急忙去替万松岩排忧解难,谁知万松岩分毫不让。

  助理愁眉苦脸:“张姐会批评我。”

  万松岩毫不负责地以新来的纱布掩盖着旧伤:“我们今晚去上次吃过的那家饭店。”

  他说:“你请老板留条鱼。”

  但是晚饭的喜悦冲淡着Olivia张的恐慌,男助理欢天喜地闪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程椋在前方站定。他等万松岩走进,故意扫他的兴:“我不喜欢吃鱼。”

  万松岩则照搬出粉丝们常用于形容程椋的意象:“我总以为你是猫,猫都吃鱼。”

  “看来你一天也没养过猫。”

  程椋说,“狗还啃骨头,你啃不啃?”

  万松岩则堵在程椋面前:“你吃鱼,我啃鱼骨头。一点不浪费。”

  “你为了和我吵架,什么话都讲的出来。谁会真叫你吃骨头。”

  倘使莫名占据下风的程椋真成了猫咪,估计时时刻刻都以炸毛的形态龇牙咧嘴,“话就放在这里,我坚决不可能吃鱼!”

  *

  “好好吃。”

  程椋哽咽着说。

  程椋的吃相格外撼动着助理。助理受程椋的狼狈感动,拢共扒了三口饭。他和万松岩几乎把桌上的一切都留给了程椋。

  万松岩解释道:“他是我们那边的本地人。”

  助理便心神领会了:“美食荒漠。”

  “少抹黑。”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程椋,说话不清不楚。助理敏锐察觉出程椋眼底的愠色,正想为自己的刻板印象道歉时,程椋又重新回到菜肴上去了,“你下次寄信,把鱼塞进来。”

  信件远不在助理的职责范围内,他疑惑地看向万松岩时,万松岩自顾自转移了话题:“你来北城住几天?”

  “过完周末。”程椋说,“马上要初舞台,我哪里有时间。”

  店主为他们端上冰镇汽水。程椋喝饮料时回味起自己的壮举,他对万松岩说:“就这样我还来看你,我简直是世界上心肠最好的人!”

  万松岩把奶油蛋糕从桌下提上来:“世界上心肠最好的人。”

  他说:“我把我的生日分给你。”

  北城在离省城是近,然而交通却不发达。下完飞机的程椋,转了三班车,才在摇摇晃晃的中型巴士中,抵达北城的站台。现在这个时间季节,造访北城的居多是来探亲访友的高龄人士。程椋横跨了年龄的鸿沟,他问他能见到的所有人:

  “请问蛋糕店在哪里。”

  有程椋不认路的缘故,也有北城不大的缘故在。跑遍大半座城市的程椋,推开西点店门时,柜台上的店员还在打瞌睡。

  他选完蛋糕问店员:“能不能在上面补一行字。”

  蛋糕早就被沿途的颠簸,挤压至失去原本硬挺的形状。奶油裱花面上的橙红果酱歪歪扭扭,困惑不已的店员写下的“五百六十岁生日快乐”,实则填补着程椋堂皇的借口。没有给万松岩回过一封信的程椋,将自己叠进信封。

  他跨过千山万水,被身兼邮递员的自己,送到万松岩的面前:“许个什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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