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和万松岩在一起。”程椋为自己澄清。

  “我知道。你不是说他暗恋你吗。”

  四年前的流言蜚语令田斯记忆犹新,“他现在是演员,有恋爱的条件;你已经糊了,没有粉丝在意你。而且还有‘世态岩椋’,你们确实可以恋爱。”

  程椋重申道:“我没有恋爱。”

  他说:“万松岩比我小五岁。况且我也是有弟弟的人,我完全把他当成我第二个弟弟对待。”

  “已经成为一家人了呗。”

  田斯正色道,“不跟你开玩笑。你们既然要回归,就做好不能恋爱的准备。”

  “车祸的意外确实难以接受,伤养好你们也凉透了,四个人全部失业。我记得公司没有责怪你们。

  “群青少年团的辉煌大家有目共睹,谁会记得你们出道半年的荣誉?除去万松岩和世态岩椋的标签,Turquoise只剩一项时代的眼泪了。”

  田斯对死寂唱起独角戏:“心甘情愿的现在和我去解约,我不但不收违约金,还赔遣散费。”

  蜜罐里泡大的Turquoise,初次经历副总带来的□□。半小时前尚游览梦乡的谢澜川,表现出类似睡熟的死气沉沉。

  没有人敢贸然说话。

  他们的胆怯助长的田斯的气焰。乐于见到如此场面的田斯,将本不可能实现的要求降临于Turquoise身上:“下周我来验收新歌。”

  随后他潇洒地大手一挥:“散会。”

  Turquoise成员们的离去,使得加速步入垂暮年代的叶哥重整旗鼓。仅存田斯与叶哥两人的会议室,刚恢复精力的叶哥,不忘谬赞他的老板:“逼一把才会出结果,还是您足智多谋。”

  田斯却挑眉问道:“程椋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

  出了公司大门,先前的斗志被一扫而空。四个人盲目地绕着公司行走,谁也没有新歌的灵感。

  意欲抛砖引玉的洪星,显得一鸣惊人:“我们写一个‘芝士蛋糕好好吃’的歌。”

  剩下无法从高山流水的出道专辑《珠宝盒》中接受现况的三人 ,面部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只有Neil肯定了洪星的想法:“确实可以。”

  他的观点源自回归需要获得大众认可,并非小众领域拔尖:“‘芝士蛋糕好好吃’可以写得很洗脑,如果放在短视频平台,传播会更快。”

  受众其二的谢澜川被忽悠了过去:“我觉得没问题。”

  程椋反问道:“你说怎么写?”

  虎落平阳的Turquoise,丧失了一切外部援助。没有专业人员帮他们打造专辑,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作词是程椋,作曲是Neil,编舞是谢澜川,最终由洪星把关。

  没有续航力的洪星,持续性地重复道:“芝士蛋糕好好吃。”

  Neil加上了自创的旋律:“芝士蛋糕好好吃。”

  “这样是行不通的。”

  不愿看到绿松石变作绿松石芝士蛋糕的程椋,略显痛心疾首,“我们去找灵感。”

  ……灵感找到了酒馆门口。

  程椋为自己的歪门邪道而滔滔不绝:“不论古今,许多诗人都是喝醉了才有灵感。”

  以及他时刻谨记公司副总裁的训诫:“我们也糊了,没有粉丝在乎我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毫无行医资格证明的谢澜川,对程椋的症状下了定论:“他一定是疯啦。”

  他们四个歪打正着来到的酒馆,由Neil的高中同学开设,甚至Neil在其中也持有股份。

  至少能够保证不会被偷拍的Neil,提着两个从没沾过酒精的弟弟,跟在程椋身后进到酒馆:“就当照顾我的生意。”

  侍者认出Neil,他带领他们前往二楼的包厢;然而通向二楼的楼梯位于一楼最深处。

  到底是Turquoise——光是穿行在吧台就足以让全场的客人感到讶异。

  尤其是程椋。沾染烟火气息的程椋依旧看上去不落凡尘,要用手触及才能去确认他真实存在于世。

  在闭上眼睛都能感知出有人偷拍的情况下,洪星嗫嚅道:“没问题吗。”

  谢澜川破罐子破摔:“已经被拍到了。”

  好在二楼包厢足以为他们提供庇护。

  除去吃饭时间,四人难得地一齐出现在餐桌上。顶灯居于他们正中间的上方,落下的光把每个人都照的十分尖利。如此场面十分诡异,像千年不见面的吸血鬼家族聚在一起开大会。

  只是位置没捂热,菜单没研究出所以然,歌词没讨论出几句,十多杯酒先端了上来。记忆力超常的侍者记得哪桌送了什么酒,拜托传什么话。无疑都是来讨联系方式的。

  洪星单纯地问:“要是拒绝,酒会撤下去吗?”

  侍者礼貌地表示,这是其他顾客自愿付出的一点心意。

  谨记公司规格的洪星松了口气。倒是借题发挥的谢澜川,口吻不像在开玩笑:“去把洪星的平台账号向一楼公开。”

  他说:“谁刷到榜一就给谁留电话。”

  力证清白的洪星,反驳道:“我是正经主播。”

  谢澜川说:“留个电话而已,没人说你不正经。”

  程椋制止了他们有关道德的争辩,将话题的重心引入初具雏形的新专辑。依凭自身努力看不到出路的程椋,同意了洪星的提议:“‘芝士蛋糕歌’应该怎么写。”

  跳跃性的思维不会阻挡谢澜川的灵感涌现,他的鬼点子源源不断:“有个喝酒的境界叫做‘微醺’。不如我们先微醺,后创作。”

  谁来微醺却成了难题。

  一事无成的Turquoise,在严于律己上无可挑剔。娱乐公司代代相传的反面案例本,绝对不会出现他们四个人的名字。他们当然滴酒不沾。

  “我是队长,我来吧。”

  终于承担起队长职责的程椋,举起酒杯时,透过玻璃酒杯看见三个弟弟的惊讶神情,还以为自己要慷慨就义。

  谢澜川不忘目的:“老大,你‘微醺’了吗。”

  对自己做出全面检查的程椋,谨慎地说:“应该还没有。”

  “没那么快。”

  好歹是股东的Neil嫌谢澜川少见多怪,“我们可以讨论回归专辑。”

  以目前的进度而言,按照惯例一张专辑放两首歌。其一是名称待定的《芝士蛋糕好好吃》,其二是在组合发歌史上隶属第二张专辑的回归专辑,歌名取自Turquoise中的第二个字母。名为《U》的定番歌曲。

  当三个人富有激情地讨论出《U》的核心为东山再起——负责作词的程椋却倒在了桌子上。不会喝酒的程椋,越过微醺的步骤,一步到位至结局的酩酊大醉。

  时刻担忧着程椋身体的洪星,指出:“老大的美瞳还没摘。”

  谢澜川显得不可思议:“他去公司挨骂还会带美瞳?”

  Neil则意味深长地说:“挨骂前他在万松岩家里看书。”

  他们会心一笑。

  丧失知觉的程椋,不会感觉到笨拙地帮助他摘下美瞳的洪星,更不会知道谢澜川趁他的眼皮被洪星撑开的瞬间,刷开了他手机的人脸识别。

  “打电话让程椋的家人来接我们。”

  寻找父母联系方式的谢澜川,受程椋一望无际的通讯录震撼。初次降低道德的紧张,使得谢澜川跃跃欲试道,“我们老大的通讯录里,会不会有他喜欢的人?”

  “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窥探他人隐私。”

  但是Neil话锋一转,“之前我们给公司后辈练习生讲课,你不知道问程椋要联系方式的有多少。”

  洪星对Neil的话语进行补充:“问你要的也很多。我和谢澜川没有市场。”

  “可是我没有给他们号码。”Neil说。

  后辈的练习生在程椋身前排起的长龙,无时无刻震撼着自以为十全十美的谢澜川。

  在两个队友的期待之下,谢澜川迅速浏览联系人列表。他掷地有声地得出结论:“程椋把我们公司所有的同事都加了一遍。”

  聊天记录却没有谢澜川想象中的香艳,反而让他皱起眉头:“程椋给小猫买猫粮,全靠他们‘砍一刀’。已经有一半人删除他的帐号了。”

  洪星懊悔不已:“还能这样。”

  然后他们听见谢澜川惊呼一声:“老大有专属顺风车司机。”

  此时的娱乐公司,刚刚结束关于Turquoise回归专辑的会议。唯二留在会议室的叶哥,解答起田斯提出的,下午因工作打断的问题:“程椋喜欢男生。”

  叶哥自信不疑:“他去年亲口和我说过。”

  那时被叫去给练习生们上课的程椋,甚至吸引同公司的演员跨界围观。好不容易自水泄不通的教室外挤进来的叶哥,悲观地设想日后的娱乐新闻是什么走向。

  被剥夺音乐领域顶流的程椋,一定能够想方设法坐稳八卦板块的帝王之位。

  当叶哥请求程椋高抬贵手时,程椋对于叶哥的焦虑感到极其不解:“你在担心什么?”

  而后他恍然大悟似的:“也许我会孤独终老。”

  程椋对自己的悲观心态,一定程度上分担了叶哥的忧愁。重新打量程椋的叶哥,不知是安慰还是打击:“就外表而言,和你般配的确实很少。”

  程椋颔首表示同意。他为了让叶哥彻底安心,向叶哥宣布了他无法见光的秘密;然而说这话时,程椋骄傲地挺起胸脯:“况且我喜欢男生。”

  所幸程椋的音量控制得当,在嘈杂的环境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清。但是接踵到来的冲击还是将较为传统的叶哥击垮。叶哥把程椋拉到角落,问道:“你家里人知道吗?”

  程椋的否认十分果断。

  叶哥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椋倒是被他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同性恋领域毫无建树的叶哥,推测道:“你出道前谈过男朋友吗?”

  “你觉得什么类型的男生配的上我?”

  叶哥的答案如鲠在喉。得不到答复的程椋,回归了他最初的悲观看法,“我发自真心地认为,我会孤独终老。”

  叶哥不愿看见程椋在大好年华自暴自弃,他再次安慰程椋:“世界上男人那么多。”

  他向程椋表忠心:“祖宗,既然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

  程椋却显得犹豫:“你可能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你连家里人都不敢告诉,你也没有男朋友。你还会和谁说?”

  ——是在酣然入梦的程椋,不被承认的梦里。

  承接周末的星期五,使得万松岩过早地敲响了Turquoise宿舍的大门。以至于程椋前去开门时,还以为是楼下邻居摁错门铃。

  外面是手捧花束却气喘吁吁的万松岩。这位在Turquoise的出道位里,暂定为ACE的高中男生,见到程椋的一刻,不符合嚣张人设的羞怯神情,立即浮于表面。

  彼时的万松岩在程椋的记忆里历久弥新。当程椋无数次回首往昔时,看到的都是万松岩青涩的身影。那时的程椋听见他含糊的咬字声音传来:“我买了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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