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门越开越大。

  有人从门里出来, 手上拎着东西,目光不经意地瞥过某个房门。

  深棕色的房门紧闭。

  奇怪。

  那人疑惑了一下,方才分明听见这里有不小的动静来着?

  郁皊关上门, 还心有余悸。

  门外传来脚步声, 愈来愈近,最后远去了。

  听着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郁皊呼出一口气。

  他转头盯着搂着自己的男人看。

  眼圈通红的男人不明所以, 收紧了抱着怀里人的手臂,声线很沙哑:“老婆……”

  他的眼底有些潮湿, 颧骨和鼻梁上吗竟然还有细微的擦痕。鬓发散乱着, 连带着整张英俊冷漠的面孔都狼狈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十分突然, 男人缩着肩膀, 努力把自己往小一号的老婆怀里塞。

  郁皊一言不发。

  “老婆……?”

  房间里太安静, 老婆漂亮的脸冷冰冰的, 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和他说话。

  老婆为什么不理他?!

  千辛万苦找到老婆身边的司行昭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老婆不要他了!!!

  霎时间, 孤零零被留在陌生房间里的恐慌升上来,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混乱之下, 有些记忆浮现, 一股脑地往他脑子里钻。

  老婆不想和他回家, 也不想和他多待。

  甚至觉得在剧组里忙碌比呆在他身边更放松!

  “你这里,”郁皊眼见着司总的眼圈越来越红, 眼底好像酝酿着十分激烈的情愫, 连忙打断他:“怎么回事?”

  葱白的指尖点了点高挺的鼻梁和颧骨。

  像是跌倒了摔的。

  司总这么不小心吗?

  “被绊了一下, ”司行昭空出手,捉住那只细伶伶的腕子, 好让对方抚摸自己的脸:“流血了,我好疼啊老婆。”

  他眼睛红彤彤的,高挺的眉骨落下深深阴影,唇瓣没有血色,竟然真的有些苍白。

  郁皊:……

  他纳罕地看了看指尖下细微的擦痕,怎么也没看出哪里有司总说的“好疼”。

  可司总的表情不似作伪。

  在“易感期”的时候,司总的痛觉比平时更灵敏吗?

  郁皊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有些犹疑。

  但指尖还被迫抚摸着那几处擦痕。

  “好了,别碰。”郁皊按住司行昭的手:“我去拿医药箱。”

  他真有点怕司总一个收不住劲,再把擦痕弄出血。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细细的疤。

  还好方特助心细,知道给他备上一些常用的应急药品。

  郁皊本人是没个头疼脑热的,第一次打开还森*晚*整*理是为了司总。

  “放手。”郁皊拍拍往他怀里撞的男人的肩膀,告诉他:“我去拿个东西。”

  司行昭没松手,下颌在老婆精致的锁骨处蹭来蹭去,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去。”

  他的伤口并不疼,和老婆说也只是为了让老婆心疼他。

  老婆想拿东西,所以想让他放手,但司行昭现在不想和老婆分开。

  郁皊一时失言。

  又不疼了?

  他气笑,压着声音:“我是去拿药箱,就放在行李箱里,在那,看见了吗?”

  司行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郁皊:……

  “那就这样抱着吧,”他揉了揉眉心,惊讶和猝不及防尚且未完全散去,又被不讲道理的司总气到笑出来:“我去拿。”

  郁皊往墙边走,感觉身后搂着他的人亦步亦趋跟上来。

  亲密地像连体婴。

  郁皊无语了。

  搂着他的手臂无比有力,铁铸似的,除非对方主动放开,不然他是挣脱不开的。

  可连体婴能做手术把二人分开,他现在是甩不开牛皮糖一样的司总。

  “在床上坐下,”郁皊接受现实,拍拍司总的手:“坐那,我给你处理一下。”

  司行昭不太乐意地看看铺着柔软毯子的床,据理力争:“那老婆要坐我腿上。”

  郁皊:“……行。”

  得了许可的司行昭高兴了,拉着老婆一起坐下。

  “头抬起来,”郁皊忽略掉后背上那只不老实的手:“我给你擦一下。”

  司行昭听话抬头。

  擦药的时候老婆低着头,垂着眼睫,和他靠得很近,表情很专注。

  司行昭坐在床边,老婆因为姿势限制斜坐在他腿上,轻得像片羽毛。还主动贴过来,脸颊雪白而美好。

  冰冰凉凉的棉签轻轻擦过鼻梁,他听见老婆低低说了一声别动,然后捧住了他的脸。

  这个姿势凑得更近了,司行昭能闻见老婆身上淡淡的香草兰的味道。

  好香……

  司行昭忍不住往前面靠了靠。

  然后他就被一把揪住了脸颊。

  “别动,”郁皊早有防备,扯了扯司总英俊的脸颊:“小心戳你眼睛里。”

  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这样做,司总的眼睛瞪大了。

  手下的触感意外地还不错,郁皊冷着脸又捏了几下。

  一张本应该英俊冷漠的脸硬生生显出几分滑稽。

  “你也别说话,”郁皊感觉自己不应该捏人家的脸,放开手,然后捏住司总的嘴巴,实话实说:“我现在有点混乱。”

  他用的是捏,司总被外人认为十分凉薄的唇形被他像捏小鸡一样捏住。

  郁皊一脸冷静地看着司总脸颊上被自己捏出来的印子。

  不好意思了。

  不能说话,司行昭只好用力点点头,向老婆保证自己的无害。

  但老婆的脸因为面无表情看起来更漂亮了,连斜觑着他的眼尾也是上挑的弧度,那颗小小的红痣也愈发明亮。

  司行昭还记得老婆的吩咐。

  他只好把搂着老婆的手收得更紧。

  忽然喘不过气的郁皊:……

  他踢了一下司总的小腿。

  司行昭老实了,还是抬着头,紧紧盯着老婆的一举一动。

  他看得专注,几乎有种执拗的感觉,孤注一掷的,像是满腔不能言说的情愫全部揉进这双幽绿的眼睛里。

  郁皊怔了一下。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司总到底在不在清醒状态。

  捏着棉签的手抖了一下,下手有些重了,郁皊听见司总“嘶”了一声。

  看着他的男人眼圈更红。

  好吧,清醒状态的司总是不会哭的。

  郁皊松了口气,没忘和人道歉。

  “不好意思,”他的动作更轻了,微凉的指节刮刮司总高挺的鼻梁:“还疼吗?”

  司总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郁皊低头看见自己捏着人嘴巴的手。

  “哦,忘了。”他把手收回来:“现在呢?”

  “不疼,”司行昭低声,乖乖回答老婆的问题:“一点也不。”

  郁皊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时候处理也到了尾声,他拿了创可贴给司总贴上。

  创可贴也是方特助买的,上面画着颇为圆润可爱的小狗,严严实实地遮住擦痕。

  因为创可贴小,郁皊还贴了两块。

  “好了,”他忍俊不禁:“感觉怎么样?”

  司行昭看不见镜子,也没注意老婆到底拿了什么花纹的创可贴出来,高高兴兴点头。

  擦完药,他就可以动了。

  司行昭遵从本心,蹭蹭老婆的脖颈,在温热洁白的肌肤上嗅来嗅去。

  老婆好香!

  郁皊一顿。

  他被迫坐在司总腿上,肩背被大力搂着,像是要把他揉进怀里一样。坚硬的下颌还在他锁骨那块蹭着,时不时嗅两下。

  真的有点像创可贴上面画的小狗。

  很粘人。

  “你在闻什么?”

  郁皊忍不住问。

  他知道司总一直喜欢闻他,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很诱人的香气一样。

  这就是ABO里的信息素吗?

  司行昭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老婆的信息素,”他蹭蹭老婆:“好香!”

  郁皊眨眨眼:“是什么味道的?”

  “香草兰,”司行昭无所不答:“闻起来很舒服,是老婆的味道。”

  郁皊半信半疑。

  上次司总也和他说过这些,但他没放在心上——或者说惊讶太大,司总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味道已经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了。

  香草兰。

  郁皊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他不喜欢用有香氛的洗护用品,更不可能专门喷香水,那是祁阳做的事。

  怎么会有香草兰的味道?

  郁皊不信:“真的吗?”

  司行昭重重点头。

  好吧。

  也许司总真的能闻到什么其他人闻不到的味道,下次问问别人。

  郁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盯着司总脸上的创可贴看,忽然想起来什么。

  “你怎么过来的?”郁皊:“方特助呢?你的工作呢?”

  其他人有没有看见司总过来?!

  三个问题甩出来,司行昭顿了一下,诚实地摇摇头。

  “我醒过来就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思索片刻:“找老婆很重要。”

  郁皊从司总颠三倒四的回答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司总在酒店里进入了“易感期。”

  方特助不在,可能在工作,错过了拦住司总的最佳时机。

  然后司总工作也不管了,跌跌撞撞来找他,还准确地找到了他的房间号。

  对,房间号。

  郁皊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盯着司总的脸,拧了拧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

  当时小张给他房卡的时候是随便抽的呀。

  “因为……”

  司行昭垂下眼,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有些慌乱。

  他不说话,郁皊也不说话。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郁皊抿唇。

  虽然司总在他面前表现得很礼貌很贴心,但他也不会就此以为对方是个很温和、一点锋芒也没有的人。

  司家在A市盘踞久已,一次会面,一通电话就能让宣闻天再也不敢为难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全然无害的,只是在他面前不表现出来而已。

  郁皊第一眼见到司行昭,就知道他是个自己绝对不会主动接触的那种类型。

  可当时情况紧急,司总又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甚至答应帮他摆脱宣家。

  郁皊虽有疑惑,还是答应下来。

  之后见面,司总表现得很冷淡,也让郁皊稍稍放心。

  但他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比如那次露营的时候,郁皊就知道司总其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尽管某些时候这种掌控欲出于关切,也不是很能让他接受。

  现在也是。

  他没让司总上来过,对方却准确地知道他的房间号。

  窗户明明开着,郁皊却忽然有种闷闷的感觉。

  他别过脸,姣好的面孔蒙上淡淡的阴影。

  “是我问了前台,”司行昭觑着老婆越来越差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老婆很生气:“这家酒店是司家的投资之一……”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解释,生怕老婆听不见:“前台认出我,告诉我房间号,我就上来了。”

  郁皊一愣。

  前台看见司总了?

  他转过头,盯着司总明显有些心虚的脸,颤着声线:“你还遇见谁了?”

  司行昭老老实实:“大堂经理?他问我需不需要安排房间,我拒绝了。”

  “王导,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郁皊眼前一黑。

  怎么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