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榆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所有人都能知道,唯独他不希望陆森知道的秘密。

  仅仅是给他起的汉名而言,这个意义对陆森来说或许是他接受族老的第一个关怀与善意,所以才会郑重待之,将这汉名记在心里。

  哪怕在汉语水平十分贫瘠的时期,他听得懂谢谢,听得懂名字,却不知道这背后那血淋淋的真相,就好比孤舟在黑暗里看见灯塔,满心期待的靠岸,却发现灯塔亮起的灯,只是为了照亮海上另一抹孤魂回家的道路,这是何等心酸与失落。

  萧榆等了很久,确定自己身上没有烟味之后才回去。

  屋子里亮着灯,有人站在门口,身影笼罩在暖色调的光晕里。

  看见萧榆,光晕里的身影迈动脚步,带着一点急迫的跑至他跟前。

  陆森眉头微蹙:“晚上很危险,你去哪了?”

  萧榆怔怔望着他几秒,有片刻出神,半晌才轻缓地眨了一下眼,敛下看他那一眼里所有不对劲的情绪,无所谓地耸肩:

  “这么担心我呢,让你今天不带我一起去,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学的人虚心请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特别喜欢我。”

  萧老师不仅不正经,还特别不要脸,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倒是另一个当事人红着耳朵结巴了,“我”了好半天说不出下文,好像心里的小九九突然被人当面戳破那般不好意思:“你又骗我。”

  呦,听出来了?

  萧榆没有胡说八道被揭穿的尴尬,他淡定的承认了:“好吧,我骗了你,而且还会继续骗你,你要怎么办?”

  陆森认真的想了想,特别耿直地分析道:“我不知道,要看情况吧,如果不太重要的事,是你的话,那没关系。”

  “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事呢?”

  “有多重要?”

  “嗯——比我重要?”

  陆森开窍地偷了个巧:“没有事情比你重要。”

  现在让他想,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他觉得萧榆比自己都重要,所以应该没有什么,会比萧榆还要重要了。

  萧榆垂下眼,怕陆森看出他眼底的若有所思,就是这一刻,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萧榆自言自语地嘀咕:“可是我特别喜欢你啊。”

  他说得挺小声,不过陆森还是听见了。

  突然听见萧榆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语,他有些愣住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明明心底已经热闹到炸开锅,表面还迟钝的不知所措:“你……”

  “可是我特别喜欢你啊。”萧榆比刚才还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所以我们走吧?”

  “你是说现在离开南寨吗?”

  “对。”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地方,去哪里都行。

  陆森面露为难,内心在纠结,他不想拒绝萧榆,可是另一边:“我要是现在离开,他们怎么办?”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走了之,族老会失望吧……

  萧榆陡然从冲动里惊醒,因为太过于顾虑陆森的情绪,他本能的想要逃避任何让他知道真相的可能。

  却忘了,如果他真的在这种时候抛下一切跟他离开,那他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森了。

  萧榆很自然的装作思考,然后狡黠地一眨眼:“那就留下来,清理掉所有阻碍。”

  “又不走了?”

  陆森感觉他今天怪怪的,自己的思绪险些跟不上他。

  “嗯,你太好了,不舍得走了,这辈子都赖在你这里了。”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积极的面对,努力把这些伤害降到最小。

  陆森拉住他,眼睛比那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你是说真的?”

  萧榆点头,接二连三的直白打了陆森一个措不及防,他的眉眼在一瞬间暴露出所有心绪,方方面面都在说着内心的喜悦,又很期待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萧榆满足了他这个小要求,重复了一遍:“阿森真好。”

  “不是这句。”

  萧榆将手呈喇叭状放到嘴边,像是要告诉所有人那般说:“阿森真好!”

  他就要说这句,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有多好!

  什么礼貌,又是不是会扰民,他通通不在乎了。

  陆森脸涨得通红,慌手慌脚地去捂他的嘴,明明没有人路过,但他做贼心虚一般,其实心里十分满足,却又没有萧榆这样的厚脸皮:“嘘,小点声……”

  “不要,你害羞啊?”

  真正的开心,捂住嘴巴,笑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陆森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他移开手,倾身亲了萧榆一下,自己哄好了自己:“好吧,我原谅你了。”

  萧榆被他正儿八经地逗笑,噗呲笑出声,也亲了回去:“买一送一,不客气。”

  既如此,那就继续靠岸吧,怕什么,有些事情,经过比结果重要。

  萧榆一个夜晚就决定好了接下来的事宜,他开始变得早出晚归,看起来比陆森这个大忙人还要忙。

  “放弃吧,我们这些本事从小学起,如果被你一两天学会,这附近的鬼师就该拉根绳子,集体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了。”

  说这些话时,鸢尾已经是第二十八次给他解蛊了。

  二十八次,萧榆根本躲不过去,也学不会其中的奥秘。

  那些虫子在鸢尾手里,就差没有排成一列纵队踢正步了,一到他手里就跟喝麻了一样不受控制,群魔乱舞。

  他很容易讨人喜欢,却很不受非人类的东西的欢迎。

  萧榆难免丧气:“可是我觉得族老正盘算着在花谷里怎么弄死我……”

  他可不希望自己只是单纯的去送人头。

  “如果是花谷,你要担心的,应该是幻觉,你最害怕什么,最思念什么,在里面都有可能会看见。”

  人很难战胜自己最恐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