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是中国交响乐团第五场音乐会, 完满结束后,当地破天荒地飘起了小雪,海浪一层层扑在阿尔卑斯山边缘,激起万丈浪花, 雪花一落即化。
这场雪是由一场骤降的寒流引起, 满大街都是裹着大衣的法国人。
80余人的乐团全挤在酒吧给宋柚庆祝生日。
乐团一半是男性,脱了严谨的西装演出服, 私底下也都是开得起玩笑的年轻人, 这段时间大家一起角逐欧洲, 又经历巴黎恐怖事件, 彼此之间有了不一样的友谊。
“敬宋柚!”一拥而上。
宋柚被挤在角落,举着当地的葡萄酒, 一一敬过众人,酒虽度数低,但这么喝下去准能醉。
李若琳帮她打掩护,让她钻缝逃跑, 这群人数日被指挥长压榨着魔鬼训练, 早就想借宋柚生日的幌子, 不醉不归疯一把。
宋柚头发被挤乱, 终于逃出生天, 趴在吧台, 让调酒帅哥上一杯醒酒汤。
法国人喝酒是习惯, 口渴了都得来一杯, 酒吧怎么可能会有醒酒汤这玩意。
调酒师是个金发帅哥,花里胡哨地调了一杯果酒推给宋柚, “美丽的小姐,这杯果酒度数很低, 免费给您品尝。”
随着酒杯推过来的还有一张卡片,宋柚脸颊是微醺的红色,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手指夹着卡片,借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眯眼看,一串电话号码。
她轻笑一声,当着金发帅哥的面软弱无骨地轻弹卡片,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
酒吧不缺猎艳,也不缺发现美的眼睛。
宋柚没坐几分钟,已经有不少男性前来搭讪,都被她四两拨千斤打发走。
不过也有普信到极致的男人,意图明显地揽住宋柚肩膀,凑到她耳边调情,邀请她春风一度。
宋柚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闻到男人身上的刺鼻香水味,以及那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反胃感几乎瞬间涌上来。
她扬手朝对方泼了一杯酒。
法国男没料到传言中娇羞的中国人竟然这么粗鄙,脸上身上全是稀稀拉拉的酒汁,狼狈不堪,粗犷的脸瞬间暴怒。
即便中国再强盛,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轻蔑是欧洲人的标配。
法国男破口大骂,再无绅士风度。
“这就是法国人的绅士?”宋柚身子站不稳,冷嗤道:“不懂得尊重女性,真是让人倒胃口。”
她目光无惧,根本就不怕对方一米九的高个,手甚至已经握好酒瓶,做好了反击准备。
调酒师见情况不妙,从前台跃出来,眼疾手快拦住了暴起的法国男。
肖睿在包厢没瞧见宋柚,担心她一人出事,从洗手间一路找到酒吧大厅,一眼就瞧见宋柚醉醺醺拿着酒瓶要跟人开架,顿时眼皮一跳,上前抓住她胳膊,转身就往包厢跑。
路过门口时,宋柚一把推开肖睿,人一闪,出了酒吧。
室外寒风肆虐,鹅毛大雪在路灯下像一颗颗珍珠,亮闪闪的,风打透酒吧风铃,叮当作响。
“宋柚。”
自从在梁海燕别墅,宋柚再次拒绝他后,肖睿没再纠缠她,特别是聂丽娜的事情后,肖睿看到了宋柚面对音乐的热忱,若说以前是喜欢她的美貌,被她吸引,那经历这么多,他已经开始仰望宋柚,耳钉被他取下来,一身规规矩矩的黑色大衣,没有浮夸的不伦不类,他也做回了自己。
“进去吧。”肖睿伸手揽住宋柚肩膀。
哪知宋柚应激反应,尖叫一声,径直把肖睿推开,“能不能别碰我!别碰!让我很恶心。”
肖睿脸色肉眼可见地难堪,为了不刺激宋柚,举双手后退,“好好,我不碰,你喝醉了,跟我回包厢。”
“不,我想回去了。”宋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寒风一吹,脑子也冷静许多,她搓着胳膊上的寒气,往台阶下走,“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你外套还没拿。”
“让李若琳帮我带回去吧,我想吹会冷风。”
夜里九点,大街小巷除了明亮的路灯,行人很少,偶尔有巡逻的警员手持棍棒,警车呜隆隆地驶过,带起欧洲夜晚的紧张。
肖睿不紧不慢跟在宋柚身后。
是个人都能看出宋柚心情不佳,她像是一丁点也不怕冷,独自走在雪虐风饕的寂静街头,影子覆盖在雪上,她醉得不轻,又能很清醒地不让自己摔倒。
她眼神虚空地望着寂寥街头,猛然想起那个热闹的酒吧,她以前最讨厌凄凄冷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安排得热火朝天,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生日。
除了在巴黎酒店的那个地下室想起过季时淮,她已经快要忘记他了,直到今晚那个法国男猛然触碰她,她脑海里像接收到某种命令,顷刻弹出季时淮那张脸,她的身体也下达了命令,对法国男起了生理厌恶反应。
曾经听人说,当女人的身体臣服某个男人时,那你的身体成了牢笼,再也无法支配自己,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现象。
酒吧那么多英俊的男人,宋柚竟然连一丝邪念也没有,哪怕只是欣赏,也没有,她的心和欲/念好像不受她控制。
这种认知让她愤怒、不甘。
宋柚夹裹着鹅毛大雪,打开手机,映着明亮灯光去看微信,什么也没有,除了家人和爷爷奶奶早上联系过她,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季时淮的消息。
脚停在某个路口,这个场景,除了没有那条小吃街,和去年季时淮生日那夜的场景很类似,季时淮抱着她亲吻,说初雪会带她去瑞士,每年生日也会一起过。
可等到了初雪来临,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她把季时淮弃如敝履。
今年的生日,她独自在异国他乡,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她不甘心隔着茫茫地中海,季时淮还掌控着她的心绪。
“宋柚,这一点也不像你,你应该更恣意的活着。”宋柚仰望夜空,白茫茫的小点纷纷落在她精致脸蛋上,化成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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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临皇家酒店的街道停了一排车,其中一辆车开着窗,一只青竹般的手伸出来,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缭而上,化开了垂落的雪花,大雪渐渐减弱,小雪花盘旋掉落,挡风玻璃上覆盖了一层,可想而知,这辆车停了许久。
烟灰弹了几下,季时淮又抽了一口,不时看手机,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去酒店问过,中国交响乐团的人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季时淮向来聪明,今天是宋柚生日,这帮人肯定是给宋柚庆祝生日去了,他安静等在原地,心里还有点犯突,来时带着一份孤勇,等待一个小时,又有点紧张。
那百分之15的股份只差季绍显签个字就行了,可是他迟迟没有找季绍显,怕合同一旦生成,就到了宋柚和他谈离婚的时候。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季时淮仰靠在椅背上,衬衣领口解开一颗,冷风呼呼灌进来,一点也灭不了心里蒸腾的火焰,他太想念宋柚了,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慢慢地,他的视线定格,落在酒店门口一男一女身上。
宋柚绑着个高马尾,一张漂亮的脸红扑扑,大雪天,还穿着一件杏色长裙,肩上披着一件明显不符合她体型的男士黑色大衣,大衣包裹着她的身体,应该很暖和。
护在她身后一步之外的男人,紧盯着她的脚,生怕她从台阶上摔下来,甚至双手虚护在她身后。
季时淮有时候挺痛恨自己的记忆力,几乎是瞬间,他就认出这个护着宋柚的男人,去年在宁大汇演后台见过,当时这人还抓着宋柚胳膊,二人明显有感情纠纷。
张文不止一次问过宋柚这白衣帅哥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当时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之后这男人再没出现,季时淮也没再想起过。
他下车猛地甩上车门,路上几辆跑车飞驰而过,嗡鸣声顺着血液涌入心口,浑身血液犹如岩浆翻滚。
过去又能怎样?
季时淮,她不爱你......。
你们本就是合约婚姻,除去遮羞布,你们什么也不是。
“季时淮,别去犯贱,别去......。”
他的手掌撑在前车盖上,掌心一片冰凉,张嘴喘了一口气,接着又是一口,最后用冰凉的掌心抹了一把满脸的泪,“他妈的,又哭什么。”
这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入车道,速度越来越快,风灌进窄小车厢,也灌进人口鼻心肺。
砰地一声巨响,在距离皇家酒店两条街的路口,这辆车骨腾肉飞地撞向了街边的护栏,吓得流浪汉一个腾起。
季时淮的身子被这股强烈撞击甩向方向盘,安全气囊弹出来,护住了他的脑袋,冲击力太强,他脑子一片混沌,世界在旋转,安全带像把刀勒在他腰腹,全体骨头剧痛无比。
意识昏迷时,他看见有人跑过来,不停呼喊他,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季时淮,你要相信宋柚。
多么可笑。
没有爱情,哪来的信任。
季时淮再次醒过来,视野里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有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道。
“您醒了。”
耳边有人用英文在说话。
待那一阵眩晕缓过劲,季时淮才捂着太阳穴转过头,听护士在一旁倒豆子似的讲述惊心动魄的车祸现场。
“你真是被上帝眷顾了,还好那条路段没有车经过,也没有行人,要不然就会酿起一场惨烈的悲剧,你就不仅仅是脑震荡,你应该感谢上帝。”
外国人说话总是带点夸张,季时淮缓缓转动眼珠子,护士是位大约四十岁的美籍黑人,正盯着他在看,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护士捂嘴毫不掩饰地说:“先生,您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您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中国人......。”一张嘴,嗓子剧痛。
“先休息。”护士拍了拍他胳膊,指着输液瓶,“您的身体很疲惫,营养失衡,您除了脑震荡,身上没有其它伤口,警员已经来过了,见您还没苏醒,已经回去了。”
季时淮先摸向口袋,发现手机不在,护士瞧见他的动作,非常同情地说:“您昏迷的时候,有流浪汉把您的财物卷走了。”
“我的琴......。”季时淮面色骤变,强撑着要起来。
护士大惊,忙按住他肩膀,“警员已经登记了,有情况会通知您的,您现在需要休息,去了没用,相信我,尼斯的警员是最棒的。”
撑着季时淮的那根线骤然断裂,他颓然地躺回床上,窗外雪飞肆意,他眼眶急速红了,在这个冷冰冰异国他乡的医院,没骨气地流下一滴滴泪。
护士看傻了眼,国外医院夜晚值班的少,年轻护士都在外面聊天或者睡觉,年纪稍微大点的,为了孩子和生活会更勤奋,兢兢业业照顾这些病人。
“您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护士本就觉得这位亚洲面孔极其英俊,看到他的眼泪,一颗心早就化了,坐在床边,安抚这位年轻人。
季时淮有点难堪地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眼泪还是源源不绝从眼角滑落,他怀揣着希冀风尘仆仆而来,又绝望地躺在这里,连那把精心挑选的大提琴也弄丢了。
宋柚以前总是嘲讽他小气,送一把两万多的琴。
他专门找了很多人,买了一把17世纪出自制造师史特之手的古董大提琴,价值一亿四千万,应该能博美人一笑。
现在什么也没了。
护士怜惜他孤身一人,宽慰道:“年轻人,你可以和我聊一聊,聊出来就轻松了。”
窗外的风更猛烈,冰冷医院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有一丝暖意。
很多难开口的事,在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似乎很容易喧出口。
半晌,季时淮哑着嗓子说:“我来找我的爱人,可是我弄丢了礼物。”
护士也是过来人,见有人如此为爱伤神,不禁更心疼,“相爱的人,只要彼此平安,胜过任何礼物。”
季时淮慢慢把胳膊放下,眼眶通红,细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他盯着灯影,苦涩说:“她不爱我,可是我好爱她。”
“爱她就告诉她,爱情应该坦诚。”
季时淮情绪一下涌上来,几次哽咽:“我告诉她了......可她不相信我。”
护士说:“那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大的误会。”
季时淮哭了一会,像是终于发泄出来,黑人护士不停给他递纸巾,想着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这么英俊可爱的男人伤成这样。
泪水终于停息,那种无处宣泄的情绪也沉入深谷,他茫然地偏头,望向窗外,窗外黑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护士姐姐以为他好些的时候,他突然用一种疲惫至极的声音说:“这段感情走得好累,我好疲惫。”
护士叹息一声:“在法国,每个男人或者女人,一次性会约会好几个人,并不是滥情,而是去挑选更适合自己的伴侣,你们中国人内敛,羞于表达感情,其实爱情,应该是很美好的存在,不应该如此伤神。”
季时淮静静听着,说:“中国有一句老话,海可枯,石可烂,唯爱永不变。”
护士一时没能明白,但大致听懂是一个人只会爱一次,她更感慨中国人的爱情观,又羡慕又可悲,“年轻人,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开始,时间会给你答案。”
季时淮缓慢转动眼珠子,把目光落在护士脸上,“谢谢你。”
“不用谢,希望你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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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柚宿醉第二天醒过来,望着窗外明媚至极的阳光,发现季时淮凌晨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简洁、不带任何情感因素。
【季时淮:生日快乐。】
【柚子:谢谢。】
俩人曾经不死不休地缠绵,正以一种很平淡的方式无形分解,最终变成两条平行线。
二十天后是季时淮的生日,宋柚也发了一条很公式化的微信。
【柚子:生日快乐。】
【季时淮:嗯。】
一个字,说不上是较劲还是冷淡。
十二月气温骤降,法国连下了好几场绵绵细雨,乐团在尼斯待着,等着巴黎危机结束,十二月末,那场恐怖事件终于停止,乐团启航回到巴黎,完成最后一场收官之作。
三国六城市的欧洲巡演,让欧洲看到了国交勇于创新的能力,更让宋柚名声大噪,多首曲子流传,被音乐界称为异类天才。
梁海燕在电话里激动地通知程亦嘉,“团里一致要求开年给宋柚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
当时宋柚在酒店简易的办公室喝同事从华人街买来的花茶,在巴黎喝了几个月浓咖啡,差点内分泌失调,屋里就他们二人,程亦嘉的手机是老人机,音量堪比拖拉机,她手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傻眼了。
程亦嘉瞧见宋柚的傻样,忍俊不禁道:“好,我们会尽快回国,一起策划。”
哪知道这次欧洲巡演太成功,当地交流局邀请国交参加各种聚会,这么一耽搁,中国交响乐团回国已经是除夕。
宋柚先回北京完成工作尾声,再回到宁城已经是除夕晚上五点,距离季家的团年饭还有两小时。
车站人流特别多,返乡的务工者都是赶在除夕这天避开高峰期,导致车站人爆满,生怕晚一点就上不了车,归不了家。
车站外挤满了拉客的小轿车,宋柚拖着行李,上身一件短款白皮草,下身一件特别紧身的牛仔裤,把腿拉得又细又长,臀部饱满,脚上的白色短靴帅气张扬,重点是寒冷冬季,她内搭了一件露肚脐的杏色羊毛衫,肚钉在灯光照射下,一闪一闪,吸引不少路人地痴迷打量。
宁城下雪了,雪花不像北方豆子般大小,这里的雪好比江南美人,遇热而化,还没在地上铺几秒,就化成了一汪汪温水,荡着心弦。
宋柚一出站,直接拒绝了上前搭话的黑车,视线梭巡,猛地落进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里。
人流穿梭,白雪簌簌而落,嘈杂的声音像是闷在鼓噪的塑料袋里,一点点远离、紧绷。
曾经有很多次,宋柚总是会被这双比深海还要悠远的黑眸所吸引,就像一场时光扇翅,涌来数不清的片段。
二人的视线在这个夜晚静静凝视。
最终,是季时淮先撤回视线,他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内搭一身笔挺西装,上流社会标准的装扮,但穿在他身上,仍旧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少年气,坦荡、顶天立地。
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堆积半截烟灰的香烟,见宋柚走过来,把烟碾灭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率先在前面带路。
宋柚静静跟在他身上,到了停车场,季时淮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入后备箱,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全程没有和宋柚说一句话。
宋柚满不在乎,清清冷冷地也跟着坐进副驾驶位。
密闭空间,距离一下子拉近,宋柚下意识往驾驶位瞥了一眼,才发现季时淮头发比以前短了很多,衬得五官更加立体,不言不语的样子,格外禁欲冷漠。
有一类人越是清心寡欲,越是能激起人欲/念。
有什么东西悄悄从身体深处苏醒,那是一种本能的渴望,无关情感。
就像一种毒,不见的时候不觉得想念,一旦把这种东西摆在眼前,身体机能会激化身体做恶的因子,占有、撕裂。
曾经多么肌肤相亲,时隔半年,同处于封闭空间,呼吸、气温,抽丝剥茧地在占据人理智。
那些疯狂的画面,如同巨浪袭来。
特别是宋柚瞧见季时淮滑动的喉结,脊椎骨猛地一麻,有那么一个瞬间,什么恩怨都可以抛之脑后,先酣畅淋漓来一场,才是人性最真实的体现。
车缓缓开出车位,季时淮猛地打开了车窗,一阵透心凉的寒风涌进来,焦灼的身体随之冷肃。
宋柚下意识喘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半年连轴转,不化妆气色便不太好,在火车上戴着口罩,口红蹭走不少。
“开慢点,我补个妆。”宋柚窸窸窣窣地从包里摸出化妆镜、口红,瞥了一眼季时淮。
车内镜的那双幽深眼睛缓缓转过来,和宋柚的狐狸眼在镜里相逢,他清冷地嗯了一声,随之降下车速。
宋柚也就补了下口红,用指尖轻轻抹平,上下唇轻碰,唇一下子艳丽又饱满。
口红的香味很快弥漫在车里,寒风更是带来一丝清香缠进季时淮鼻腔,他目视前方道路,眉心微微轻蹙,握着方向盘的手消无声息攥紧,露在空气外的喉结,滚了好几下。
似乎为了打破那股不寻常的躁动,季时淮主动开口:“爸妈已经去了。”
“嗯,我知道,我妈给我发了信息。”
一路再无话,那扇窗也没关,把年轻人的躁动一并吹灭,蒙上一层雪霜,不露出里面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