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开愁歌>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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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我的小屋子,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我打开门的时候都快困得看不清路,却又撞上了一个人温热紧实的胸膛,然后是边祈云压抑着火气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你现在还学会了夜不归宿?”

  我心道“完蛋”,运气就是这么烂,当头裹脑的给他撞了个正着,脑子里已经在疯狂找理由,但是我在沪上既没有相熟的同学,也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朋友,现在连找个挡箭牌都找不出来。

  我支支吾吾道:“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边祈云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阴沉,他向我又逼近了一步,眉目阴鸷:“明朝意给你找了什么借口?”

  我瞬间大惊,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更加不敢反驳了。

  边祈云看起来却极其的愤怒:“栽一次不够,还要栽第二次?明朝意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值得你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一样往下跳?”

  一次又一次?我有点迷茫,但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必须跟他澄清,因为他看起来确实有点可怕:“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实在是有特殊原因。”

  边祈云说:“什么特殊原因?”

  我当然不敢说自己是去找生父了,并且我生父还告诉我,要怀疑边家和颜夫人的动机。我实在不会说谎,张口结舌了好几秒,又蔫头耷脑的垂下去:“我、我——”

  一股巨大的力冲我推了一把,随即覆盖上来一个结实的身躯,灼热的吻如暴风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边祈云的唇舌和他本人是截然相反的灼热,他的手心微冷,结结实实覆盖在我眼睛上,挡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一点儿光。尔后他密密噬咬着我的下唇,在那块可怜的皮肤上又咬又舔,另一只手顺势在我的下颌上一捏,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牙关已经自发张开,边祈云的舌头便长驱直入,卷着我的,肆虐起来。

  我被完完全全的按在门上,被迫仰着头承受这样一个饱含着掠夺和镇压之意的吻。他的手掌托在我颌下,逼得我闭不上牙关也挣不开头。我被他整个人挤在门口,只能感知到他柔韧的舌、细密的齿,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活活吃下去,咬碎了或者撕碎了,我不知道。我推着他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开,只换来他更坚决的镇压。

  在我的印象里,边祈云应该是这个世界第一冷静的人,就算是地球爆炸了他都不会炸。上一个吻,我还能说他是被激出一身反骨;这一次,我却没办法再为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找解释。

  “从你第一次见明朝意,我就知道了。”他的唇犹未离开,贴在我颊边,仿佛耳鬓厮磨,但又十足威胁:“我想着你也许只是想从他身上回忆点什么,就任由你去了。但是,你实在太过分了,卿卿。”

  我印象里他极少叫我小名,一般都是连名带姓。这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含着,无端端有了一股旖旎的味道,竟然听得我脸热心跳。

  “明天我们回锦市。”边祈云放开我,站直了身子,神情又冷下来:“你是我的未婚伴侣,在这个关系结束之前,最好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我怔怔的看着他,又听到他补充了一句:“......为了边家的名声。”

  我最后还是跟着边祈云乖乖的回了锦市,不仅仅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多少能力逃出边家,更重要的是我必须自己去弄明白颜夫人的动机,以及找回我曾经的身份和记忆。

  那天在濮阳家太过匆忙,我竟然没机会问我父亲,关于自己的身世——其实我和他分开这么多年,他估计也并不是很清楚。至于明朝意,我压根不信任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有种感觉,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绝不该相信他。

  明朝意给我的手机发了一张图片,是一张身份证的彩印件,照片明明白白就是少年时候的我自己,但姓名显示却是“姜卿”,籍贯在南方海滨的越市。

  我百度了这个名字,却搜到了某一年某个小网站上,关于越市中考状元的只言片语......没有照片,只是一张成绩单,和其他零零碎碎的广告一起挤在网页的某个角落。但是很奇怪,却没有高考的信息——难道我没有考上大学吗?

  可是按我的性格,只要有机会,不应该不读大学啊?

  此外关于这个名字其他的信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在浩浩荡荡的网络里一点影子也没留下。

  我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在这种惴惴不安中走进了熟悉的边家老宅。

  这一次再来,它却像一只诡秘的、张着嘴等我的怪物,冷冰冰的在群山之中坐落着的庞然大物。

  我穿过两边盛开的白色藤萝,走进了罗马雕柱支应的花厅。边祈云进门就消失了,我没看到他的人影,只好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在帷幕纷飞的落地窗前看见了妆容精致的颜夫人。

  “卿卿啊,在外面这么久,累了吧?”颜夫人笑颜如花,往我这边走了两步。

  我按捺住自己想后撤的脚,温驯的点头:“颜阿姨。”

  颜夫人的眼睛那么妩媚,唇色那么鲜红。她笑吟吟的看着我,那目光却如剔骨一般,要将我整个人一层层剥开。

  “在沪上玩得开心吗?有没有认识什么人?”

  我很谨慎的回答:“认识了一些新的同学......只是课程有些跟不上。”

  她的眼神瞬间深邃了些许。

  我无端端紧张起来。

  “你还年轻,课业跟不上也是正常的,进了社会以后,学习能力固然很重要,但也并不是决定成功与否的唯一关键。有什么实战上的问题,多问问阿祈,他毕竟工作这么久了,多少能给点意见。”颜夫人慢慢坐了下来,神情很平常。

  我看着她的神色,还有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心里也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心情笑了一下:“其实也还好,需要记的东西一向是记得住的,只是有些东西却是不太好理解。我也不敢问他......毕竟您也知道,他对我一直就是不太耐烦。”

  颜夫人瞬间笑了起来:“他怎么会不耐烦呢?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问他问题......”

  她的语气这么笃定,我都不确定了。

  “知子莫若母,如果阿祈这点心思我都抓不明白,我也白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妈。”颜夫人闲闲拨弄着桌上的花枝:“他要是一点都不喜欢你,哪里能答应这桩订婚?你看我这个样子,难道镇得住他吗?他爸又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当初我还是从他爷爷手里接过来的家业,再给阿祈去经办,他主意大的很。他不愿意的事,谁也奈何不了。”

  那倒也是,我确实很难想象边祈云会有什么事情被逼着低头。

  颜夫人转过身,长发卷曲、漫妙生姿。她继续修剪着那一瓶花,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不过你的记性却是一直是很好的,小时候那么忙还能考下来一个个第一名,这点阿祈不如你。他高考还是沾了户口的光......你这点和你父亲一脉相承,他从小也是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听到父亲的事,看到颜夫人眼里的怀念,更放松了。她和我父亲青梅竹马,这是我父亲自己也亲口承认的,我笑着道:“那想必父亲念书也一定很厉害。”

  “是啊,可惜如今被关在宅子里,一点自由也没有......”

  我想起来濮阳家,父亲寥落的背影,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

  话音未落,我的身体猛然僵住!

  那一刹那之间,颜夫人的身影却如鹞子般瞬间暴起——我真的没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手里闪着寒光的花剪瞬间抵上我的咽喉,明光锐利,微微凹陷,我立马感觉到了那一点冰凉的痛,如同一只被叨住喉管的羚羊,瞬间麻木。

  “卿卿。”颜夫人的眼睛那么冷,几乎像冰窖一样,刺得我的皮肤都是痛的。她就那么冰凉的盯着我,手里的花剪稳稳当当,语气很阴森:“程若晗果然活着,还见到了你,对么?”

  我咬紧牙关,不做声。

  “你是在沪上见到的,那么,就是濮阳越了。”颜夫人说:“卿卿,告诉我,程若晗怎么跟你说的?关于我们之间......关于程家。”

  我还是不想说话,可颜夫人的花剪已经毫不留情的往里抵,我感觉到喉间一阵锐痛,便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泛起。

  我不得不开口了:“都告诉我了,程氏麒麟儿......当时程家覆灭,固然咎由自取,但是你对他围追堵截,一点也没手软。”

  “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了他好!”颜夫人的神情遽然冷厉起来:“外面那些肮脏恶心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觊觎他的颜色和身体?他和我在一起,我愿意为他提供栖身之所,免去他世世代代麒麟儿的诅咒!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宁可逃到濮阳家寻求庇护——”

  我蹙起眉,看着她眼尾瞬间泛起的薄红:“你跟他说了吗?他愿意接受你的庇护吗?你违背他的意愿去安排他的人生,和那些囚禁掠夺他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颜夫人看着我,笑起来:“卿卿,你真是......”

  她的笑容极其艳丽,看着我的眼神却怜悯犹如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你要懂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为强者制定的,也只能由强者来修改。百分之二十的人,拥有百分之八十的资源。”

  “程家的存在,本身就是权力集中而生的一种产物。他们利用资源进行置换,也利用资源继续生产资源。所以程家麒麟儿这么多年,才会成了这些庞然大物发展的燃料。我想救出若晗,并不是我对这种规则本身有什么质疑,恰恰相反,我作为受益者,更应该成为这条铁律的拥趸。”

  “但是从另一个层面而言,出于私人情绪,我是深爱若晗的。我对他的爱和我们的性别无关,无关风月、也并非私情。我只是觉得他是钟灵毓秀,生来便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我希望他能摆脱麒麟儿的命运,也只有在一位女性当权者的庇护下,他才能摆脱麒麟儿的命运。”

  “因为我自己也受过生育之苦,更不会让我爱的他再来受这种折磨。”

  颜夫人笑容一冷:“濮阳越那个贱人,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以为他对若晗就是毫无私心的吗?把一个外界争相追逐的美人私藏在自己的家宅,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心?若晗不过是受他蒙蔽,迟早有一天,他才会发现,这些当权者之中,只有我颜昭昭才是对他毫无所求、一心一意的!”

  我咬着牙:“他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他能在濮阳家安安心心与世隔绝二十年,本身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应该尊重他!”

  颜夫人说:“他只不过是不懂事罢了。”

  我感到无力。她的逻辑自成一体,并且深信不疑,简直自洽得天衣无缝,我根本不可能说服她。

  “并且,你弄错了一件事。”颜夫人冷冷地说:“我爱若晗,所以不忍心利用他麒麟儿的身份,让他受生育之苦。但是我对你毫无感情,所以,你在我这里,不会有和若晗一样的待遇。”

  我后背一冷,只觉得脊椎一阵刺痛,鸡皮疙瘩顿时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大门轰然关上,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颜夫人妩媚的面容犹如艳鬼。

  “你就在这里呆着吧,直到给阿祈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每一个,都要像若晗那么漂亮才好。”

  当夜,我被锁链绑在床头,牢牢戴着嘴套,在昏黄的灯光里,看见了慢慢走进来的边祈云。

  我顿时剧烈挣扎起来,用眼睛向他求助,不住地发出“唔唔”声。

  边祈云却没动作,只是坐在了床边,垂着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面色无波无澜。

  我看不出来他的情绪,无奈地停止了挣扎,扬着下巴示意他至少帮我摘了嘴套,让我说句话。

  边祈云伸手摘了,我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迎面却是一个灼热悱恻的吻。

  我这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他按在床头亲了个尽兴,直到边祈云亲得够了,抬起头的时候,两人唇边牵出一线银丝,被他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用拇指揩去。

  “边祈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是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违逆我母亲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颜夫人一手带大的,在之前那么讨厌我的情况下,只因为颜夫人一句话,就不声不吭跟我订了婚。

  我说:“边祈云,我不是个玩意儿,就算是看在这几年相识的份上,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摸了一下我的侧脸。

  “我父亲狠下心抛弃我,就是为了让我摆脱程家麒麟儿的命运......”

  “摆脱不了的。”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我:“我母亲说得对,弱者为强者掠夺,你没办法摆脱这种命运。”

  我心下一阵无力,仍然不死心的挣扎:“但是我——”

  他的手落在了我衣襟上,像拈去一片落花,或者拂去一片叶子,轻巧而缓慢地,解开了第一粒纽扣。

  我顿时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