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现代言情>日暮藏欢喜【完结】>第57章 出院

  从手术室转到icu的观察病房。

  姜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是个傍晚, 医院的病房静悄悄的,她很困难地撩动眼皮,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 被手腕上的东西咯到。

  是一串佛珠。

  是青檀寺的玛瑙佛珠。

  很难求的东西, 不仅要手抄九九八十一卷经书,还要在寺庙外数不尽的长阶跪拜叩首。

  手串上挂了一串小佛牌,劲道的瘦金体,刻着“吾妻岁安”四个字。

  是阮星蘅的字迹。

  阮星蘅。

  他来看过她。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窗,却是跨过了生与死的鸿沟。

  她循着声音向窗外望去, 阮星蘅穿着一身白大褂,含着笑望着她。

  那杯戒指被他用银链挂在了脖子上, 此时他将这戒指从领口处拿了出来, 姜黎虽然听不见他说话,却明白他一定是在等她亲手给他戴上。

  她无声的笑了起来,病痛在这一刻被瓦解, 她无比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生命的复苏让她惊喜, 同时也更加珍重所爱。

  阮星蘅进来了。

  消毒水的味道, 他给她拔掉了枕头。

  温暖的手掌又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睛里有兴奋的光, 苍白的脸却藏不住倦容。

  “别说话, 狸狸。”

  “我要说。”

  姜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哪怕言语十分吃力, 她也要把没说完的话都说给他听。

  “阮星蘅, 我想告诉你, 高一那年天台上,我对你许的诺,从现在开始,到永永远远,都作数。”

  她一字一句复述,眼睛里明朗的爱意一刻也没有变过。

  她依然是那个炽热大胆,对他的爱美好的有些虚幻的少女。

  “春天按时到来,我永远会爱你。”

  “好。”

  阮星蘅低下头,目光笑意缱绻分明,“我也很爱你。”

  四下无人,他的笑意清浅又明显,温热的唇俯身贴近她的额头,呼吸喷洒在裸露在外的皮肤,就是这么平平凡凡的温情,却让姜黎霎时间湿润了眼眶。

  生命太美好了。

  “阮星蘅,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见了我们以前的时候。”

  “是我复读的那一年,你总是站在学校大门的樱花树下,白衬衫一尘不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美好的男孩子,以后一定会是我的丈夫。”

  姜黎侧目,笑容莞尔,“果然,上天眷顾我。”

  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手术里静默的那4个小时,于他而言是整个职业生涯里最为艰辛的时光。

  如果祈祷可以计数,在她昏睡的术后24小时里,医院素白的墙面上已经听到了他成千上万次的祷告。

  好在,黎明破晓了。

  阮星蘅低低嗯了一声:“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阮星蘅替她掖好被角,将窗帘拉到合适的遮阳角度,半开的刚好将余晖未尽的日暮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上移,视线落在大簇大簇的玫瑰云层上。

  这日暮太过美好绮丽,以至于姜黎仰头看向阮星蘅的时候,都觉得他身上被渡了一层暖调的光。

  “那是我转学的第一个学期,刚刚放弃了出国的梦想,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班级门口冲着我笑。她就这么大胆的坐在了我的旁边,直白的说着喜欢我。那时候我突然有了方向,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努力娶到这位漂亮的姑娘做我的太太。”

  阮星蘅的眼神微微发亮,他背着光,高挺的鼻梁上泅了一道光影。他站在离她的不远处,看见她微微愣怔的目光展颜一笑,朝她迈步走了过去。

  “狸狸,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姜黎也笑了起来,只是她现在说不了什么太多的话,腰间的软枕被阮星蘅撤了下去,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抓着他的手心写字。

  她写的很慢,一笔一划,刻意让他可以看明白。

  她说:好。

  阮星蘅眉宇舒展,天边的日暮完全沉没,黑漆漆的夜色爬了上来,几颗璀璨发亮的星星作了孤寂夜空的点缀。阮星蘅扬起头,而后长长舒展。

  他想,他再也不会畏惧日暮低沉后的无边黑暗长夜。

  因为,她不会在日暮后消失在那座法式小洋楼里。

  她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这个认知让他的灵魂深处感受到无比的慰藉和满足,阮星蘅抬起下巴,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如果不是顾及到她的身体,他现在只想紧紧的拥抱住她。

  “阮星蘅,你现在在上班吗?”

  姜黎从他的手臂上抬起了脑袋,用自己的手垫在脑后,蜷着身体侧看着他。

  她眼珠转呀转,一只手抓住他胸.前的铭牌,迫使阮星蘅不得不微朝着她倾着身体。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阮医生呀?”

  话到嘴边,姜黎脑子都不带任何的转弯,直接就说出口,“那我今晚想要跟你睡觉的话,是不是还得和你领导打报告。”

  阮星蘅默了一下。

  手背上的枕头被他拔掉,姜黎嘶了一声,听见他说,“没有夜班的时候不需要。”

  哦。

  是不需要打报告。

  还是不需要和她睡?

  疑惑的神色还没摆在脸上,阮星蘅就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你想怎么睡?”

  “……”

  姜黎也很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她睁大圆圆的眼睛,努力探究阮星蘅的神色,想知道他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出这句话。

  他知不知道,有些话被她这种“不.良少女”听见,是会被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的啊。

  “能怎么睡啊?”

  她继续大胆发言:“vip单人病房,隔音……应该很好吧?”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绝对没有认输的可能,哪一方先败下气势就注定要任由摆布。学习成绩咱们可以比下去,但是在yellowbook这方面的阅历上,姜黎觉得阮星蘅未必能胜过自己。

  “我不太了解这个,但是如果你好奇的话,我们今晚可以试试。”

  阮星蘅扔掉手里的棉签,替她揉散手上的淤青,语气淡淡,正经的彷佛他们晚上要进行的是什么伟大而又隐秘的医学实验。

  “阮星蘅,我还是个病人!”姜黎控诉他,“你怎么这么斯文败类,居然一点也不心疼我。”

  她倒打一耙的功夫向来是炉火纯青的,阮星蘅掀了下眼皮看她,“以后没本事就别瞎撩,是病人就乖乖吃药早点睡觉。”

  “阮星蘅。”

  姜黎冷笑一声:“等我病好了,大战你三百回合。”

  小女孩有些地方的好胜心真是莫名其妙的,阮星蘅也不知道姜黎争强好胜的性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方面。

  他松了下扣在最上面的衣扣,唇角微微勾起,“拭目以待。”

  -

  在医院休养月余,姜黎有些受不住闷,几次三番想要带着包里的mini相机出去采风,经常人还没走出市医院的大门就被阮星蘅又揪了回来。

  “阮星蘅,我是有工作的人哎。”

  两个人站在市医院正门口相持,春天的暖风扑打在脸上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姜黎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拍属于这个春天的素材。

  她继续道:“我身体真的好的差不多了,你不是很清楚嘛,干嘛老是在医院门口堵我。”

  “医院里面都传我……传我夫管严。”

  姜黎小声嘟囔:“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听到她这句话,阮星蘅松开了她的手腕,他轻轻笑了一声,回眸看她,目光无限温柔。

  “今天不是来抓你的,是来给你送出院报告书的。”

  “恭喜你出院了。”

  阮星蘅今天难得没有穿那身白大褂,他穿了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的领结工工整整,修长的两指间夹了一张薄薄的纸片,姜黎粗略看了眼,觉得应该是什么邀请函。

  这两天被他压在床上针打多了,导致姜黎一看见他抬起手,心里就有那种毛毛的感觉。

  她嘶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了30米,她又回头,“喂,车停在哪儿啊?”

  阮星蘅跟了上去,含笑道,“这么放心,直接上我车吗?”

  “不然呢。”姜黎睨了他一眼,语气自然又娇嗔,“自家老公,当然很相信了。”

  阮星蘅眉峰挑了下。

  他摁了下车钥匙,飞快地走到驾驶室发动车子。

  姜黎小步跑跟在他身后,她走到副驾驶旁边,发现阮星蘅已经替她把副驾驶的门开好了,于是她不用费一丁点力气,蹬着新买的小靴子踩了上去,心里总是对阮星蘅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反复心动。

  她伸手去拉安全带,扯了一下又松开,偏过头打量着阮星蘅。

  过了一会儿,姜黎问,“阮星蘅,你可以帮我系安全带吗?”

  她咬着下唇,眼眸弯弯睁的无辜,“人家伤口痛痛,拉不动动。”

  她就这么假模假样地扯了两下安全带,皱着眉头演技差到无法直视。

  阮星蘅纵容着,他无奈地朝她看过去,清淡的眸徐徐染上笑意,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拉过她那一侧的安全带。

  他一下离她很近,很轻易能看见她细腻皮肤上的微小绒毛。

  她的睫毛眨呀眨,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轻轻挠着他最敏.感的地方。

  “阮星蘅,你耳朵好红哦。”

  她捏了上去,脸上挂上了得逞的笑容,微抬起的脸,让阮星蘅一览无余她得意的表情。

  就好像在说,看!我早就知道你刚刚的害羞和逃跑,现在被我抓了个正着了吧。

  阮星蘅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又有点咳嗽,抽回身闷着咳了两下,伸出手随意揉了下她的脑袋,只笑不语。

  “最近病毒又来了,阮星蘅你自己当医生,也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姜黎睨了他一眼,想起第一次在研究所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夹了只烟,看那样子是个熟手。

  姜黎立刻道:“阮星蘅,你自己不会偷偷抽烟吧?”

  车子启动了,阮星蘅朝她看了一眼,睫毛在眼窝打下浓重的阴影,他整个人嵌在光影里有些暗淡的灰调,很诚实地回答她,“抽过一阵子。”

  “很想你的时候。”

  姜黎被这句话撩的心跳停止了一秒,她的心里被这种圆满的爱意填满,甚至于脸都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低下头,有了种青春期谈恋爱的悸动感觉。

  “哦……那我们结婚了,你是不是可以不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就抽过一个月,后来没再抽了。”阮星蘅晒笑一声,“因为做好决定,以后还是会去见你的。”

  “那么早?”

  姜黎舌头打结,她想起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作废飞机票,她突然理解了一切心动的开始都是蓄意为之这句话。

  哪有人天生为了爱你而生。

  只是深爱到无法自拔罢了。

  姜黎没再出声,她的手撑在半开的车窗上,兴致一下低落下去。她想到分离的四年,她以为的阮星蘅是意气风发,或许也该热热闹闹拥有一堆志同道合的知己红颜。

  可是他今天忽然告诉她。

  阮星蘅什么都没有。

  阮星蘅只想去见她。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许是红灯的间隙,姜黎将视线收了回来,有些发愣地盯着周围的建筑。

  她当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在哪儿。

  但是她认识“京大医学院”这五个描金的大字。

  阮星蘅把车停稳,他一只手仍旧搭在方向盘上,毫无征兆地就靠了过来。

  刚刚要求他系上的安全带一下就成了要命的紧箍咒,她被禁锢在方寸之地,略向上抬些是他晦暗莫深的眸光,隐隐还有些暗光在其中跳跃,似乎在为接下来发生的某件事情而兴奋。

  “有没有烟味?”阮星蘅问。

  姜黎靠近他衣领,仔细嗅了下,有很轻的消毒水的味道,往深处闻是他用习惯的洗衣液的味道,没闻到什么奇怪的烟草味。

  她说:“没有啊。”

  阮星蘅低嗤一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一瞬间变化的神色姜黎未曾看到。

  她只知道,这句话落下,她的下巴猛地被男人抬起,随即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他的手掌拢住她整个肩头,在她耳边低语。

  “要这样闻。”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

  我!就!是!小!甜!文!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