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命运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人们总会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只剩下灾难来临前的平静。

  “终于……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吗。”其中一位学者如此说道。

  在深渊来临前夕,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的普通人都被强制传送到一片丛林之中。无法观天,只能彼此相望,互相倾诉。

  “这一刻是哪一刻?”有人反讽道,“难不成是世界末日?”

  学者并未回答,而是默默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课本翻阅。

  或许是比世界末日更加可怕的存在。学者默默在心里想着。

  从遥远的天际线,黄昏与黑夜的交汇,光芒终于从这片大地消失。乌压压的深渊异兽如同向前突进的刺刀,它们的眼里只剩下对生命的渴望。

  似乎有所感应,丛林之外的树木已经变得枯败,反观丛林中的树木越发葱郁。

  ——这是来自精灵的庇佑。

  纳西妲本体立于树冠顶端,以矮小的身躯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人们不知道,他们所在的丛林是以生命铸成的乌托邦,是世界对他们最后的保护。

  树冠仍在疯涨,剩余的残枝从天空坠落,人们惊恐逃离,却无处可逃。

  「人类啊,看吧!你们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你们将见证世界,你们将毁灭世界,而最后一刻,你们将与世界同眠。」

  仿若遥远的天边,来自大地的轻语,所有人都在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话:“世界——将要死亡。”

  丛林外,不远处的深渊异兽似乎意识到了将要面对何等困境,头领停下脚步,眼里的红芒异常旺盛。它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大军,亮出了锋利的獠牙,扭头朝自己的同伴撕咬。

  并非流血,而是对于力量的臣服。只有强大的深渊异兽才能突破屏障,踏足那片乌托邦,向里面的人们展露深渊真正的恐惧。

  「人类啊,听吧!这是来自地狱的嘶吼,你们在死亡面前是如此无力!」

  在最真实的深渊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只能等待。当然,这也包括神里家的众人。

  神里家花园,昔日繁茂之景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草木的枯败。而花园外围已布满阵法与结界,家臣们也忙得片刻不停。

  神里家的武器库中,各种传世真武让人看花眼,而在最里面,神里家主——神里绫人却一脸平静。

  他用缎布擦拭爱刀,直到刀身变得锃亮。他将刀举至眼前,如镜面般的刀身映出的是一双带着杀意的眼。

  神里绫人看着刀镜中的自己,恍然一笑。

  他有多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呢?荧和绫华看见这样不一样的哥哥会不会感到陌生?甚至……害怕。

  神里绫人皱起眉头,将爱刀「波乱月白经津」归还于刀鞘中。

  还是暂时不要让她们看见我这般模样……

  武器库中的异光消失,神里绫人也恢复了之前那般温文儒雅的模样。

  战鼓敲响,预示着战争即将开始。

  神里绫人将爱刀挂于腰间,缓缓走出了武器库。

  沉闷的鼓声掩盖了周围的嘈杂,也盖住了神里绫人沉重的脚步声。

  神里家的后方乃是重要之地,一旦被突破就如同堤坝决堤。

  此战,人类、神里家必须胜利!

  无论这条道路是多么艰难,前方的荆棘是多么繁盛,神里家也必以敌人的鲜血,为未来铺路!

  ……

  深渊之下,光明悄然而生。如极夜诞生白昼,淤泥中生出纯白之花一般自然。

  空双目紧闭,手握时之剑,犹如宣誓的骑士般单膝跪地,低头等待着公主的准许。

  光芒运转,曜日到来,半空中悬浮的“尸体”睁开了眼,而空被这光晕扫过变成了一尊石雕,彻底失去了生气。

  “时间终究带来了启示,而爱则能感化一切。”时之神慵懒地趴在半空中,打了个哈欠。

  牠眨了一下干涩的眼,低头俯视已经化作石雕的空,“哪怕是星空之子也无法逃脱时间与爱的考验,这次是我赢了呢,空。”

  时之神仿佛不知道空已消亡,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空看,直到后背的头发悄然及地,牠才发现,发色竟如空一般,是金色。

  牠盯着金色的发丝,眼底说不上有情绪变化,只是平淡道:“原本还以为这场游戏还会继续,没想到你连此世的身躯都还给了我,看来是不想再履行约定了。”

  从人的角度来看时间是无尽的,但对于神来说,人所存在的时间如沧海一粟,不及花开败落,飞鸟展翅。

  “罢了,既然你已决断为守护而消亡,那我也不必再继续守着此域。”时之神张开双臂,星夜便成牠的衣裳,太阳便成牠的第三只眼。

  星辰翻涌,金黄的长发随之舞动,白皙的肌肤被星夜遮挡,太阳在牠身旁环绕。黑与白的交错,金与火的相融,在这一刻是多么的和谐。

  时之神低下头,慈悲与他浑然一体。只一念,牠就来到了空的面前。

  祂垂眸,星辰便被乌云遮盖,哪怕是万物在此时都不敢与之抗美。牠单膝跪地,柔顺如水的发丝流淌在地面,如暗夜中的流金,熠熠生辉。

  “这是你与我最后一面,既定了世界生死,命运存亡。”时之神伸手,用指尖轻抚过空的面庞,眼里再无任何遗憾。

  空所化石雕在这寸寸轻抚过后崩塌成灰,那如尘般的灰烟在时之神的指尖盘绕了一会儿,最终飘散逝去,永不再现。

  “而这一次,我不会站在世界这边……”

  时之神断然起身,赤足如雨点般落尖石上,最终寻到了深渊的薄弱点,悍然一击,整个空间都像镜面般碎裂。

  牠立于空间裂缝前,回首遥望,自语道:“回归虚无才是一切的真理。”

  ……

  另一边,怪异事件处理内。

  散兵触碰了下镜面,水一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直至灵魂……

  他下意识运用力量与之抗衡,但旁边却传来了纳西妲的声音:“不要抵抗,这是初步的探究,否则进入大门便会被规则搅灭。”

  纳西妲的授意让散兵的力量停滞了一瞬,但也就是这一刻,来自规则之内的力量初步在他身体里扎根。

  这力量,似乎想把我同化?

  散兵皱眉,眼中眸光闪动,心里颇有疑虑。他侧身看向纳西妲,疑惑问道:“这就是规则的力量?”

  纳西妲同样触碰了一下镜面,从镜子中引导出一小块结晶放在掌心,缓缓答道:“这就是规则的力量,也是时间的力量。”说着纳西妲催动规则之力,让钢铁材质的书架腐朽倒塌,但上面的资料却安然无恙。

  散兵看着眼前缩小了一半的纳西妲,瞬间理解了力量为何。

  身为时之神遗蜕所造的人偶,他有这个资格去无限度使用规则之力,也就意味着这副身躯今后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规则之中。

  那灵魂呢?身躯不过是灵魂寄居的产物,只要灵魂足够强大,经过时间的契合,哪怕是匹配度低至零点的人也能随意掌控不属于自己的躯体。

  “如你展示的意思,既然使用力量需要代价,那我的代价又是什么?”散兵盯着水镜中的人,忽然觉得非常陌生。

  掌握了时之力之后,他的周围出现了斑驳的光点,连瞳孔的颜色也逐渐被金黄代替。虽说金色是他喜欢的颜色,但用在他身上还是太过违和了。这种颜色只有空适合,应该说只有空的灵魂才能与金黄完美匹配。

  “瞳孔的颜色……”散兵伸手划过水镜,将原本平静的镜面挑乱。

  纳西妲仰头看着散兵,解释道:“你只需要付出这具躯体,而灵魂的容器我们也早已备好,不过取得那个容器还得等彻底净化深渊之后。”

  “你是说深渊中封印的那个东西?”散兵惊讶问。

  如果灵魂容器真的是那个东西,恐怕这个规则就改不了。

  纳西妲周围的植物为她提供力量后逐渐衰败,而纳西妲也重新恢复了少女形态:“没错,深渊中封存的那个东西是个人造人,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它是我与其他六位精灵的最高杰作,因一场战争遗失,我们最后感知到的方位正是深渊内部。”

  “但由于深渊的特殊构造,哪怕是我们七位精灵一起也无法突破防线,所以只能等待时机来临那一刻。”

  散兵摇了摇头,转身朝窗口走去。他透过玻璃,看着天空中闪耀的日光,神情凝重道:“纳西妲局长,你所说的人造人能自主行动吗?”

  纳西妲有些茫然,现在的她不过是分身,拥有的力量不算太多。她疑惑问:“那个人造人的躯壳没有灵魂的承载不可能自主行动,深渊之内亡魂也不可能存活……”

  耀眼的日光从窗边闪过,却把资料室的内部照得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到这股熟悉的力量,纳西妲心里一沉,脸上迷茫的表情消失,眼底深处藏着的冷意悄然浮现。

  是牠?牠竟然在外面复活了!

  从前的时之神为了世界的存亡而忧心,我们七位精灵在牠身旁辅佐。但是突然有一日,时之神出去了一趟外界,有了新的际遇,之后不过数载就性情大变,行为举止怪异,性格暴怒,甚至有了人的情绪。

  这种情况对于神明来说是大忌!身为世界的造物,规则的中枢,本身就该像个零件一般执行世界的意志。如果拥有了人性的神明在短时间内没有被纠正,则会导致规则的扭曲,世界的堕落……恐怕整个世界都会在百年内毁灭。

  这种未来对于世界来说是沉重的。所以为了世界的存亡,我们七位精灵选择联手消灭时之神,将时之神的身躯分散封印,让牠的身躯成为世界的养料,从而让世界孕育出新的神明。

  不知为何,世界的卵巢过了几百年仍未孕育新的神明,于是我们就生出了造神的想法。亦或者说剥离神明意识与躯体,让其重新融合成为新的神。很显然,这个持续了几百千年的计划在最后一步以失败告终。

  愤怒的神明以新生之躯降下了神罚,这个世界将要被神摧毁。

  “还是功亏一篑了呢……”纳西妲喃喃道。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究竟是哪一步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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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错结局,写不完根本写不完,加不完的班永远加不完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