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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你的术式没办法对死人用?”千山代审视着五十岚音无,而后越过他看向松井月的尸体,“那现在呢?”

  肩膀被人拍了拍,五十岚音无疑惑地转过头,看见原本死得透透的人突然坐了起来,皮肤崎岖的脸上露出索命的表情,吓得他天灵盖都要掀起来。“啊——!”五十岚音无土拨鼠尖叫,一溜烟跑到千山代屁股后面躲起来。

  哪知刚躲好,肩膀又落下重量,五十岚音无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又一个面目狰狞的尸体凑到他面前,五十岚音无两股战战,瘪着的嘴唇抑制不住地抖动着,“哇啊——”他死命拱着千山代,“救救我,吾、我什么都听你的,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害怕……”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脸像一张皱巴巴的烧饼,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好了阿月,别吓他了。”千山代让松井月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蹲下身一手摸着五十岚音无的脑袋,“只要你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五十岚音无嘤咛两声,脆弱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再去试一次,能不能对他使用术式。”千山代将五十岚音无扳向松井月的方向,她注意到这小孩僵硬着身子不敢向前,显然是刚才被松井月吓得不轻,不由心生好笑,“他的脸还不是被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现在知道害怕了?”

  “吾吾吾辈才不怕!”五十岚音无勇敢地走向前,他在松井月的注视下,低眉顺眼地割下松井月的一小块皮肤,想通过术式使之繁殖,结果这块皮肤腐烂的速度甚至比身体处于完全死亡状态下还要快。

  害怕被千山代视作没用的废物处理掉,五十岚音无一个激灵将脸贴到松井月的胸膛,“你、你怎么没有心跳!”他激动道,“没有心跳算不上是活人,所以吾辈的术式才没办法发动!”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松井月对千山代苦笑道,“这就是意识和灵魂的差别,我能够随意穿进其他尸体中,但只能操控他们的身体,无法使他们的器官和血液重新运作,而且我的存在似乎还会导致尸体加快腐烂。”他端详着自己的手掌,指尖处已经开始泛青了。

  千山代沉吟片刻,既然松井月的意识能存在于她的脑海里,那么,“应该不止能进入尸体中,你进到他的脑子里试试?”

  两人的目光看向五十岚音无。

  “你们想干什么……”五十岚音无目瞪口呆,不由得后退两步。

  随着松井月的身体失去意识地向后一倒,“还、我、脸、来——”五十岚音无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道沉润的男声,男声拖着调子如泣如诉,像极厉鬼索命前的预告。

  “吾辈现在、现在才六岁,”五十岚音无的眼睛又一次湿润,大力吸着鼻子,说话带着哭腔:“你、你可以先去杀别人吗……”

  松井月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回到千山代身上,“成功了,而且我有一个新发现,活体的脑中存在一道意识屏障,外来者只有将屏障打破才能够顺利进入。”松井月说,“这个小孩的意识屏障很薄,轻易便能打破。小代的意识屏障比他厚许多,但你的屏障对我是开放状态。”

  “屏障?”千山代喃喃道,看了眼还在那求爷爷告奶奶的五十岚音无,抿了抿唇,有了答案:“我想它的厚度大概跟戒备心的强弱有关。”

  松井月同意地嗯了一声。

  “这么看来,你很适合去装神弄鬼啊。”千山代打趣道,她抬眸注视着天边熹微的晨光,白蒙蒙的,冲淡了深沉的黑夜。“我们该走了。”

  一缕晨风吹来,一条红色发带随风飘到千山代脚边。

  千山代怔愣片刻,看到这条发带的一瞬间,她想起了母亲最后一次替她将发带束紧时的神情,母亲生了一双柔和的眼,看着她时总会露出无尽的慈爱,那样温暖的目光,好似在说她是母亲毕生的骄傲,无论她做任何决定,母亲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千山代握紧拳,怀念的神情逐渐转变为憎恶冰冷,她将发带捡起来,运用咒力清除掉其上的血迹和尘土,她轻轻地摩挲着发带上浅淡的花纹,而后将其重新绑到乌发上。

  “姐姐,那个讨厌鬼一直在跟着我们。”在去往常陆途中,柊侑回头看到五十岚音无鬼鬼祟祟的身影,如临大敌般攥紧千山代的衣袖,“我去赶他走。”

  千山代侧目睨了一眼不远处正处于伪装状态的五十岚音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谁会在大路中间伪装成草丛啊!

  在离开埼玉前,五十岚音无一直祈求千山代带上他一起上路,但千山代基于多方面的考虑,拒绝了。当时五十岚音无露出难以置信表情:“吾辈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无情?”

  千山代:“正因为你只是一个孩子,对我来说是累赘。”

  五十岚音无震惊于她居然能如此直白地说出“你是累赘”这样的话,抛下一句“吾辈讨厌你!”就委屈地跑走了。

  跑了两步发现千山代没有阻止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结果见她果断转身离去,心里又气又急,奈何小小年纪自尊心比天还高,拉不下脸又想跟着千山代,于是便开启了漫漫伪装路。

  不知走了多久,千山代忽而看见前方一条岔路走来一支迎亲队,这支队伍极长,迎亲人员衣着考究,沿途高歌欢唱,队伍前后的人群簇拥着中间的牛车,牛车两侧垂着竹帘,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坐在上边。与迎亲人员的兴高采烈截然相反,端坐在牛车上的女子冷着脸,眼神漠然地直视前方。

  从女子身上穿着的十二单衣推测,应该是位安富尊荣的贵族,既然如此,应当是新郎前来迎接才是,然而千山代来回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可能是新郎的人选。

  难不成她要嫁的是天皇?

  正想着,千山代注意到女子似乎朝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俯下身对走在旁边的壮汉低声说了些什么,双手随之结印,片刻后,壮汉突然拔刀刺向了同行的其他人。

  人群骤然慌乱,“杀人了!杀人了!”原本井然有序的迎亲队伍瞬息间乱成一锅粥,宛如无头苍蝇般奔逃时撞倒了后方牛车上的珍宝妆奁,惨叫声与琅琅声混成一片。女人直到这时才浅浅地勾了勾唇。

  “!”千山代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变故,果然是时局动荡,走到哪儿都能发现奇人怪事。右腿在这时候一紧,千山代低下头,五十岚音无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抱紧她的腿,可怜兮兮道:“他们欺负吾辈呜呜呜!”

  千山代回头一看,五十岚音无那用来伪装的草丛被慌忙逃窜的迎亲队踩得四分五裂,她脸色凝重地盯着五十岚头上被踢出来的两个大包,“……你刚刚是在里面睡着了吗?”

  “……”五十岚音无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抱着千山代左腿的柊侑充满敌意地瞪着五十岚音无。

  “小骷髅,看什么看!”

  柊侑呲牙,猛扑过去骑在五十岚音无身上狂揍。

  “你居然打吾辈!”五十岚音无带着哭腔大吼,用力翻身将柊侑制服,“我打你我打你我打你!”

  没一会儿又被柊侑给压了回去。

  “不许打了。”千山代一手拎一个将他们分开。

  杀红眼的壮汉举着大刀追人杀,而那位贵族女人在这时从牛车上下来,缓步朝千山代走来,她在千山代面前站定,拢袖向她行了一礼:“初次见面,埼玉千山家的少主。”

  女人长得美艳如花,一头长长的黑发柔顺地贴着服饰,盛装之下仪态端方,噙笑与人对视时,潋滟的美眸风情万种。

  “我叫藤原弥,是藤原家第七代家主的三女,奉父亲的旨意前往平安嫁给天皇。我心里万般不愿意,却无法与家族抗衡,只能在出嫁前不停地向神明祈愿。幸好,神明最终是站在我这边。”藤原弥单手捂唇盈盈一笑,“神明告诉我,少主是与我合作的不二人选。”

  “逃婚后,我便无处可去,若是少主能够收留我,我会帮助少主实现夙愿。”

  既然逃婚后无处可去,那就……不要逃婚啊!哪有这样碰瓷她这个路人的?!

  “你能帮我什么?”千山代怀疑道。

  藤原弥眼尾下弯,底气十足道:“除了是藤原家的三女,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不知少主是否了解,言灵巫女?”

  “不了解。”

  藤原弥一哽,一番如此这般的解释后,千山代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千山代有点心动,藤原弥的到来对她而言如同天降大礼,不过她没直接同意,而是如实说:“千山家已经被诅咒灭门,我现在也是漂泊无依,没有办法为你提供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个。”藤原弥看向地上散落的金银财宝,脸上露出“不是还有那些玩意儿在吗?”的无所谓表情,“我知道少主要去做什么,少主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所以我愿意帮你。”

  1.不出意外再更两章回忆篇就结束了,写这几章对我来说真的好折磨啊啊啊啊啊(尖叫)(阴暗地爬行)(在地上扭来扭去)我也想看小情侣谈恋爱——

  2.一则小剧场奉上

  五条悟变小后(二)

  第二日,千山代上完课回到宿舍,就看到五条悟一脸舒适地坐在小小的沙发(他自己做的)上,双手捧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喜久福,边吃边看着电视。

  “小代,泥肥耐乐。”五条悟跟她打招呼时嘴里还在不停咀嚼,看了她一眼便又将脸塞进喜久福中大吃特吃。

  这家伙倒是会享受,千山代看到他脸上沾了满脸的馅料,忍不住道:“你擦擦嘴吧,脸上都是奶油。”

  五条悟用脸蹭了蹭喜久福外层面皮,发出痴痴的笑声。

  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千山代见他只是老实坐在座位上啃点心,便也懒得去管,直到她给阳台上的花草浇完水发现五条悟脸上仍乱七八糟,就又提醒了一遍。

  结果五条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注意力全放在电视和喜久福上。

  于是千山代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五条悟的额头将他的脸抬起来,扯了张纸巾,胡乱在他脸上擦拭一通。千山代的力气对现在的五条悟而言实在太大,他只能抱住千山代的手指以防被她推倒。

  嘴里还塞满喜久福,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五条悟说不出话,只能抗议地瞪着千山代,同时加快咀嚼速度,“咔擦咔擦咔擦——”像滚筒洗衣机一样飞快地运作,在将食物咽下去下一秒刚想出声说话,被千山代用纸巾一戳,五条悟眯起一只眼,被迫仰起头承受千山代的擦拭服务。

  虽然有点羞耻,但当千山代手指的温度隔着柔软纸巾传到五条悟的脸上时,他的小脸不由得红扑扑。于是千山代刚擦到一半,便看见五条悟梗着脸抿着唇,拿起墨镜戴了起来。

  千山代:“……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一脸高深莫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