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坊刚关上车门,顾之舟立刻收敛脸上的痞笑。
汽车在车水马龙的的街道上疾驰。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太过压抑,左不言大气都不敢喘。
顾之舟沉着脸,目光里死死盯着正前方,眼中汹涌的凶光,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左不言心惊肉跳。
上一次看顾之舟露出这样的神情,还是两年前。
顾长海逼人太甚,顾之舟几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最后一次逃离虎口时候,顾之舟就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几个月之后,顾长海车祸成了植物人。
左不言生怕顾之舟故技重施,过了好几分钟,等顾之舟的眼神稍微收敛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开口:“老板,夫人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经过两年前的事情,老爷子必然会有防备。再说,就算咱们真的得手,两年前顾氏集团群龙无首,您不能出事,可如今,大少爷站起来了……”
左不言的后半句没有说完,顾氏集团不是唯顾之舟不可,他这些年雷霆手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只要出一点纰漏,那些人就会风涌上来,连骨头带肉把顾之舟啃食殆尽。
顾之舟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心里急,他觉得自己窝囊,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顾之舟没有接话,他半眯着眼帘,疲惫地仰头靠在坐椅靠背上。
谭坊刚才那一拳用了全力,此时他嘴角疼得抽搐。
“老板,咱们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和下午的安排都取消好不好?您这阵子太累了……”
他说的是实话,顾之舟这段时间几乎是连轴转,几乎没有一刻松弛下来。
顾之舟点了点头,他现在这模样也确实没有办法处理工作。
“晚上老宅咱们也想个法子不过去。”左不言又说。
“不,老宅不用取消。”
“可是您现在这样?”
“我现在这么狼狈,不是正合她们的意吗?就这么去……”
“是。”
“去酒店吧!”左不言对司机说。
“不,”顾之舟说,“去苍穹之眼。”
左不言微微一愣:“好。”
松似月离开之后,顾之舟就再也没有回过苍穹之眼,也没有回别墅。
他像是完全把松似月屏蔽一样。
迫使自己不去想关于她的一切。
顾之舟成年后就一直沉稳内敛,对于情绪的控制别说登峰造极,收放自如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人生总有不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瞬间。
镌刻进灵魂深处的念头,叫嚣着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冲破世俗和理智。
就像现在,顾之舟几乎抑制不住内心对松似月的渴望。
他想见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
松似月的身体,甚至气息。
他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想要她。
那种焚心蚀骨念头,抓扯他的心脏,让他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像蓄势待发的烈性炸药,稍不注意,就要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汽车在苍穹之眼的地库还没有停稳,顾之舟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像是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没要保镖帮忙,他自己摁下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
顾之舟的理智不但没有回笼,想见松似月的念头反而越发迫切。
他死死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器,目光似疯似癫,整个人摇摇欲坠,额头上冷汗直流,嘴里喃喃抱怨:“怎么这么慢?”
这电梯是苍穹之眼专用的,不会在其他楼层停,根本不能称之为慢。
左不言从来没有见过顾之舟这个样子,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顾之舟奔下电梯的时候,左不言悄悄拿出手机,打给了家庭医生。
晨叔不知道顾之舟要来,并没有准备他的午饭,这会儿又惊又喜:“少爷,您想吃点什么?家里有菜……”
顾之舟没有说话,三两下扯松领带大步进了卧室。
晨叔看着左不言:“这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了?”
左不言安抚的冲晨叔摇了摇头:“老板没事,他只是太累了,不用麻烦,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顾之舟失魂落魄走进卧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卧室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跟松似月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顾之舟甚至有一种错觉。
像某个闲适的午后,松似月正在衣帽间换衣服,他在外面的小厅等她。
不消片刻,松似月就会笑盈盈走出来。
他会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再扶着她的纤腰,两人相携出门去。
想到这里,胸腔的钝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明知道衣帽间的那扇门永远不会打开,顾之舟还是梦魇一样,无法控制自己不沉溺其中。
他在沙发上坐了近一个钟头。
冬日的阳光格外动人,暖黄耀眼的光芒透过落地窗落在顾之舟身上。
当初他担心松似月跳楼的那扇窗户已经被封死了。
整个房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温暖得甚至有点闷热。
顾之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外衣还没有脱下。
领带上甚至还沾了几滴血污。
松似月是那么的爱干净,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先洗了澡才能跟他亲热。
顾之舟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是起得太急还是坐得太久,双腿麻木得难以迈步。
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朝前栽倒。
茶几上的玻璃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一直静静守候在外面的左不言立刻敲门:“老板!”
顾之舟浑浑噩噩:“我没事。”
左不言还是不放心,但主卧的门被顾之舟反锁了,他不敢贸然进去。
顾之舟跌跌撞撞往拉开衣帽间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松似月的日常穿的衣服,她的家居服静悄悄躺在里面,像是嘲讽顾之舟的不自量力。
顾之舟愣了半秒,突然奔到过去,打开保险柜。
因为激动,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密码输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打开,这才惊愕地发现,里面的首饰和现金松似月一样没带走。
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顾之舟闭了闭眼,缓了半晌才打开信封。
里面赫然是他送给松似月的那张黑卡。
松似月走的决绝,她什么都不会要他的,包括他的人,这个认知让顾之舟痛不欲生。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他慢慢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