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最先惊叫出声的是顾之威,“你在做什么?”

  他性格一向温和,举止沉稳,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循着他惊惧的目光看清了松似月的动作。

  就连软塌上的顾长海都蓦然睁开了眼睛。

  “吐出来,快吐出来……”顾之威厉声呵斥松似月,“来人,打电话叫医生……”

  他面色焦急,目光里满是惶恐。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反而是最该着急的顾之舟最冷静。

  很快就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往这边走来:“二少奶奶,我们给您检查一下。”

  所有的镜头都冲着松似月。

  松似月摇了摇头:“我没事。”

  顾之威急了:“你怎么会没事,那白蟒有剧毒,你喝下去……”

  松似月没有说话。

  她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与顾之舟遥遥相望。

  只一个眼神,就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顾之舟缓缓摇头,松似月的目光却一点点坚定:“这蛇血没有毒。”

  “没毒?”秦夫人睁大了双眼,“不可能,我们亲眼看到左不言杀的,松似月你死定了,你现在知道顾之舟是什么人了吧?他看着你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丈夫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外人来评判。”松似月眼神清明,语气铿锵有力。

  “没错,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蛇血没毒。但我相信他的人品,他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罔顾至亲的性命。”

  “反倒是秦夫人你,故意放出老爷和太太豢养的宠物来我房间里,又趁大哥用手电筒帮我驱蛇,大张旗鼓找人来抓奸。”

  “什么?你让我抓奸的男人是之威?”儿子的安危总能最大限度挑动母亲的神经。况且朱雪凝为了顾之威连命都能豁出去,她当即就急了。

  “松似月……你……你血口喷人……”秦夫人急得跳脚,“姐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之威呢?没有理由的。”

  “没有理由?”朱雪凝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睿智起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明着不说,其实就是嫌弃我们之威生病坐了轮椅。”

  这其实才是秦夫人今晚这一通忙活,最大的目的。

  顾家家规她再熟悉不过。

  一旦坐实了顾之威与弟妹通奸的事实。

  顾家就算脸皮再厚,势力再大,也绝对不好意思再提婚约。

  到时候她再卖卖惨,说些委屈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补偿。

  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倩兮的团队,是她一早安排进来的。

  为的就是拍摄顾之威在松似月房间的铁证。

  不等他们狗咬狗,松似月继续说道:“秦夫人,你抓奸不成再生毒计,明知这白蟒有剧毒,故意诓骗我和之舟喝,大家都看看,到底是谁在杀人,不用我再多说吧!”

  秦倩兮常年不在国内,她的团队本来就不牢靠。

  现在网友最喜欢看各种反转,他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纷纷把摄像机对准秦夫人。

  秦夫人破口大骂起来:“你……你血口喷人,混账东西,你们拍老娘做什么?小心老娘分分钟让女儿炒你们鱿鱼,还拍……你们是脑子坏掉了?”

  “我的小白真是她放出来的?”比林黛玉还要娇弱的顾长海突然颤巍巍开口。

  朱雪凝知道,事已至此,一定要找个人出来顶包才是。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是我猪油蒙了心,被她给诓骗了,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她要拿小白去祸害人。至于抓奸,之舟的脾气你也知道,我都是为了这个家的和气,我……老爷,都怪我耳根子软。”

  “你……你……”秦夫人哆哆嗦嗦,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顾长海一向看重顾家的颜面。

  虽然心里恨不得顾之舟立刻去死,但绝对不能在媒体上表现出来。

  于是他立刻痛心疾首转移目标:“把这毒妇给我赶出去,别让我在顾家再看到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调子。

  朱雪凝哄骗顾之舟和松似月喝蛇血的事情既往不咎。

  他装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咒骂顾之舟也绝口不提。

  顾长江陪着笑:“之舟,时间也不早了,带你媳妇早点休息吧,这毒妇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大哥身体虚弱,你是有孝心的好孩子,有什么话,你们父子改天再聊。”

  意思很明确。

  你不是就想知道你爹是不是真醒了吗?

  现在目的达到,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

  顾之舟没有说话。

  顾长江给顾长海使了个眼色,顾长海会意,咳嗽两声:“之舟啊,我这身体你也是知道,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公司,你得多用心,咱们估值集团几千号人,都靠你了。”

  言外之意,我虽然醒了,但暂时不会回公司。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妨碍你,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行吗?

  顾长海说完,顾之舟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路灯下,半明半暗灯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黄色光晕。

  又挺拔,又孤独。

  从小周旋生长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松似月鼻子有些发酸,很想冲过去抱抱他。

  然而,顾之威伸手拍了拍顾之舟的胳膊。

  顾之舟的思绪才短暂回笼,他长长呼出一口灼气:“好。”

  “那就这样。”顾长江大喜,“大哥,大嫂,您们早点休息。”

  朱雪凝再也忍不住,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之舟,你们慢慢用,我实在没有胃口,跟你父亲先回去了。”

  说完,搀扶着顾长海头也不会地走了。

  顾长江使了个眼色。

  几个黑衣保镖立刻将秦夫人团团围住。

  秦夫人见真要拿她开刀,顿时急了:“凭什么绑我,姐姐,朱雪凝,你不能这么对我……滚开……混账东西,你再拽我试试。”

  “狗东西,敢绑老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大少爷的岳母……之威……之威……之……啊……唔……”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一个保镖利索地脱下袜子,塞进了她嘴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二哥,你也不吃一口?”顾长河一脸茫然朝顾长江喊道。

  顾长江押着秦夫人,头也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

  左不言带着保镖礼貌地「请」走了那些长枪短炮。

  硕大的喷泉广场一点点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蛇肉在烤盘上收缩的「滋滋」声。

  烤肉的香味铺面未来。

  顾长河早已急不可耐。

  顾之舟慢吞吞扫视周围一圈,意兴阑珊牵起松似月的手:“走吧!”

  “好。”松似月点头。

  一直静默不语的顾之威突然开口:“之舟,谢谢你。”

  “大哥什么意思?”顾之舟头也没回。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娶秦倩兮?”

  顾之舟心想,我不仅知道你不想娶秦倩兮,我还知道你想娶的是谁。

  他没有直说,而是反问:“我只知道大哥不想娶秦倩兮,但不知道原因。”

  “原因?”顾之威目光落在松似月身上,半晌才叹了口气:“当然是,秦家的女人不配!”

  顾之舟点点头,牵着松似月往外走。

  今晚的松似月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睿智勇敢,跟平常唯唯诺诺的模样判若两人。

  更重要的是,她说她相信他。

  顾之舟甚至都不记得,上一次被这么无条件信任是什么时候了。

  “弟妹。”顾之威突然朝两人的背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