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夏之凛去厨房把碗筷给洗干净了。
出来的时候,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和翟钰离得有点远。
他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是翟钰严阵以待的样子,让他突然生出了怯意。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害怕翟钰的质问。
翟钰说话很直接,心急的时候眼含泪水高声质问,像是控诉。那时夏之凛莫名的觉得有负罪感。
翟钰盯着手机,用余光瞥了夏之凛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我今晚睡哪里?”夏之凛看了看翟钰,面色平和地问。
他的心是虚的,第一次觉得面对翟钰心里没有底气。
翟钰沉默了几秒,观察夏之凛平静的话语有没有藏着其他情绪。
以前这个alpha向来都是很冷的,即使面色稍微缓和下来,看起来也是无欲无求,事事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么现在呢?
他不是要哄人吗?
于是翟钰时不时看着夏之凛的眼睛,想要找出他眼底的慌张和不安。
“翟钰?”夏之凛犹疑地又叫了一声,仍然是强装镇定的口吻。
“睡你原来睡的地方。”翟钰也学着他冷冰冰的语气,说完眼底带着些恼怒,漠然转身从客厅回到原先那个荒芜的客卧。
关上客卧房门的那一瞬间,翟钰心情忐忑。
夏之凛很快就过来敲翟钰的门。
翟钰等了几秒钟才开门。
他垂着眼看着夏之凛,克制着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
语气和缓地说:“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要不要过来。”夏之凛抬眸看了看翟钰,很认真地邀请。
翟钰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绑架了——从夏之凛敲门的那一刻开始。
“你说,就在这里,现在说。”翟钰站着不动,情绪压在眼底翻涌不息,脸上仍然是带着愠怒的静默。
抓住门板的手指愈加用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夏之凛的眼睛。
“重新标记的事情,我之前有想过。”夏之凛眼眸低垂,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也知道了是吗?”
翟钰眼瞳颤动的那一瞬间,夏之凛突然转头避开了那股灼人的视线。
翟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紧紧抿唇。
“……我是很认真想过的。”夏之凛又重复了一遍,他猜测翟钰在意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翟钰默默咬牙,克制着自己想要质问的冲动。
“当时我没决定好……”突然夏之凛的声音颤抖低沉,难以启齿。
“那你现在想好了?”翟钰迫不及待地问,闪亮润泽的眼眸满是期待。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如果夏之凛愿意,马上就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等等我可以吗?”夏之凛艰难地说出口。
翟钰的眼睛蓦然失色,手猛的一用劲房门就要被关上。
夏之凛条件反射般地死死抓紧门板,不让翟钰关上。
他紧迫地盯着翟钰的脸:“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再等等我。”
“翟钰,我不想放弃你。”他的语气突然带着浓重的情绪,患得患失,甚至还低声下气地恳求。
抓着门的手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这不是夏之凛一贯的风格。
慌乱,不安。
翟钰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原来夏之凛也会求人。
“……你也不要放弃我。”他继续低声乞求。
翟钰的沉默和怒火让夏之凛发慌,也让他生出更严重的自我怀疑。
当初翟钰全心全意的时候,他在抗拒和退缩。
清除了标记之后,在所谓的信息素羁绊没有了之后,他却开始想要靠近翟钰。
太矛盾,太荒谬了。
翟钰完全有理由抽身离开。
他有理由放弃自己的。
那一刻夏之凛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深植根底的,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凭什么。”翟钰冷漠的声音响起,“夏之凛,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
“从游艇那件事一直到现在,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你还要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翟钰看着他,眼神带着不满和审视。
夏之凛整个人僵住,有些失神。
“我……”他理亏,不知道如何辩驳。
“仗着我喜欢你,一次又一次践踏我的心意。”
翟钰站直了身体,失望愤恨的情绪浓稠凝结,在眼底形成铁石冰窟。
“你以为我就一定非你不可吗?!”翟钰失控地喊出一句狠话,眼眶的泪却越来越满。
夏之凛脑袋嗡嗡响,翟钰的话像是千斤重锤敲打在他的心里。
他最柔软的地方。
仗着我喜欢你……
夏之凛脑子里回响着这句话,翟钰的喜欢是肆意张扬的,坦荡荡无遮掩,有时候甚至过于热烈。
而他似乎总是平静从容的,甚至动心的时候也在权衡着什么,怀疑担心着什么……
翟钰猛地关上门——在他眼泪要忍不住的时候。
夏之凛那一刻手上的力气瞬间消散,轻易地松了手。
“砰——”的一声将两人隔离。
门彻底关闭之后,夏之凛愣在原地。
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翟钰的信息素的味道,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太久没有感受到那股冰凉的雪松味气息。
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他的身体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无法克制地留恋那个味道,着魔了一般疯狂想搜寻抓住那种气息。
可下一秒却再也感受不到。
彻底消失了。
大概是错觉,腺体清洗手术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对信息素感知度大大降低。
……明明那个人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现在却觉得那么遥远。
倏然,猝不及防的一阵眩晕感袭来,夏之凛迅速扶着墙缓缓蹲下。
脑袋传来丝丝尖锐的抽痛,脑神经像是一把被拉紧到极致的脆弱的弦,再抽紧一毫米就要蹦断。
他僵硬地蹲在地上,眉头紧蹙地等待着,一边深呼吸一边试图放松大脑。
他试图站起来,想回主卧去拿止痛药,然而细微的移动都会让那股抽痛感更加激烈。
他只能继续维持那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