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燝,醒醒。”
贺新衡轻轻摇了摇江树燝的肩膀,神色着急。
江树燝睫毛微微颤了颤,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张开,反而将头往里蹭了蹭。
贺新衡有些手足无措地再次伸手覆上江树燝的额头,温烫的温度舔舐着贺新衡的掌心。
很烫。
“树燝,听得见我说话吗?”
贺新衡轻声说道,似乎是贺新衡掌心的温度过于舒服,江树燝只是抬手握住了贺新衡的手背,如视珍宝般往手心里收了收。
“树燝,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贺新衡没有抽回手,任由江树燝握着,另一只手发力将江树燝从沙发上轻轻拉了起来,挽进怀里。
江树燝整个人都陷在贺新衡怀里,禁闭的眼睛微微张开了细缝,无意识地低声说道:“不去医院。”
“为什么不去?”贺新衡温柔地询问着,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
江树燝往他怀里靠近了少许,整张脸都埋到了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医院太贵了。”
“我带你去,生病得去看医生才会好的。”
“不去。”江树燝缓缓支起身子,手仍旧搭在贺新衡的肩膀上维持着平衡,“我不去医院也能好。”
“发烧而已。”
他轻声说着,又眯起眼睛靠回贺新衡怀里。
贺新衡眉头微微皱了皱,一手抱着江树燝,抽出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搜索着:发烧需不需要去医院。
手机很快给出了答案——只是不严重的发烧就不用。
但他还不知道江树燝烧到几度,有没有其他不适反应。
先抱回房间吧,房间开着暖气。
贺新衡轻轻将烧得有些迷糊的江树燝抱了起来,上楼梯回了房间。
放到床边,江树燝撑着手呆坐着,脸颊微微泛红,眼眸低垂,似乎满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准备往外走,被贺新衡一把拉住按回床上。
“去哪里?发烧就不要乱走了。”
江树燝坐在床上,抬起弥漫着雾气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话。
“我去找医药箱,你在这里坐着乖乖等我回来。”
贺新衡说完,见江树燝没有动作,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又低下了头,将脸凑近了少许,轻声问道:“有听到吗?”
江树燝垂下眼眸,重重地点了点两下头。
贺新衡松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找医药箱。
他对这间小木屋并不熟悉,但当初贺向明带着他回来后,曾拿过医药箱给他擦拭腿上的淤青。
他却没有印象贺向明是从哪拿出来的医药箱。
“喂,是我。”贺新衡一边在木屋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一边打通了徐舟呈的电话。
“你知道木屋的医药箱在哪里吗?”
“在书架最底层,怎么了?树燝怎么了吗?”徐舟呈的声音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没事,就是想给他腿上摔伤的地方上上药。”
慌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贺新衡一点也不想让徐舟呈掺和,不想让他看见江树燝这个样子。
“哦,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盼点好的。”
“……以防万一。”
挂断电话,贺新衡从书架底下拖出医药箱,稍微翻看了少许药品的日期,意外地发现竟然都没过期。
“节目组换的吧。”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拿起医药箱走上楼梯回了房间。
江树燝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履行着和他的约定,见他回来,抬眼看向他,似乎等着他的夸奖。
贺新衡无奈地笑了笑,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坐到江树燝身边,夸赞般拍了拍他的背道:“嗯,没有乱跑,很乖。”
江树燝似乎很受用,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他扯起了一个笑脸后,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气息微微泛在两人周围,贺新衡微微低头蹭了蹭江树燝的发旋,放低音量说道:“我们先测下体温树燝。”
“怎么测?”江树燝轻声开了口,声音带着些有气无力的沙哑。
“我帮你测。”
“来。”贺新衡将江树燝从怀里扶了起来,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在空气中甩了甩,轻轻拉起江树燝的领子,将温度计放了进去。
冰冷刺激到了感官,江树燝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一动也不敢动,有些无助地等着贺新衡的指令。
“夹住就好。”贺新衡开口,眉间却微微皱起,问他:“之前没用过体温计吗?”
江树燝按要求夹着体温计,犹豫着摇了摇头,发丝微微落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没用过?
贺新衡轻轻眯了眯眼睛,扯过一旁的被子给江树燝围上一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那之前有生过病吗?”他放下遥控,眼神盯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明显地顿了顿,却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
算了,不为难病号。
贺新衡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江树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新衡总觉得江树燝的声音有些哽咽。
“给你倒杯热水。”贺新衡回头对上江树燝的眼眸,试图从里面找出些什么,却只有熬夜泛红的血丝。
贺新衡在厨房拿着热水器接过滤水,看着源源不断往外流的水,一时出神。
江树燝不想去医院,觉得浪费钱,甚至没有用过体温计。
可他明明是BTH集团老板的私生子,为了堵住他的嘴,他那没人品的爹应该会想方设法把他好生养着才对。
又怎么会怕花钱。
至于生病,这一年里他的确没见过江树燝生病,江树燝一生病会迷糊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是身体好,还是害怕生病?
冰凉溢出的水将贺新衡的思绪拽了回来,他连忙关掉水龙头,拿起布擦拭了壶身,将电热水壶放下去煮。
十分钟有余,贺新衡拿着两杯温度正好的温热水回了房间,江树燝还坐在床沿,把头靠到了围在他身边的被子上,一动不动。
“到时间了,我把温度计拿出来,你先喝热水。”
贺新衡将包裹着的被子解开,拿过温热水递到他手上,另一只手拉过江树燝的衣领,拿出了温度计。
江树燝就这么任由他的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不情愿,只是垂着头。
39度,还好没有特别高。
贺新衡将温度计甩了甩,放回医药箱里,低头询问江树燝。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摇了摇头,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被甩了出来,落在被子上,发出“啪嗒”一声的响声。
贺新衡看着那滴眼泪出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江树燝哭了。
他低头凑近了些,轻轻抬起手抚上江树燝的脸,帮他拭去眼泪,佯装镇静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39度不算特别高,但如果有严重的不适反应,39度就很危险了。
“树燝?”贺新衡又开了口,语气间的镇定消散得一干二净。
“……”江树燝抬手抹了抹眼泪,缓缓捂住眼睛沙哑着道:“头疼……”
似乎有些脱力,杯子差点从他的手中脱落,贺新衡连忙抬手接过,将杯子放到了一旁,将江树燝拉进了怀里,不住地拍着他的背。
“还有其他难受的反应吗?比如想吐之类的。”贺新衡犹豫着开口,语气满是胆战心惊。
江树燝头埋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摇了摇头。
只是头疼那就还好。
贺新衡松了口气,抬手在江树燝背上安抚着,柔声开口安慰道:“没事啊,痛一痛就好了,那是体内的细胞在和病毒抗争呢。”
埋在肩上的头轻轻点了点,贺新衡微微低头,在江树燝耳边轻声道:“喝点热水睡一觉会好得更快。”
他拿过床头的水杯,递到江树燝手里,示意他多喝几口。
江树燝很听话地往下灌了大半,钻回了被窝里。
贺新衡帮他掖了掖被子,打开床头柜的台灯。
“我去找浸温水的布来帮你降降温,你先睡。”
江树燝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贺新衡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伸手轻轻撩开江树燝额头有些杂乱的刘海。
好乖。
看着江树燝逐渐熟睡的脸庞,贺新衡缓缓起身,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外走,关上房间灯,轻轻将门合得只剩一条缝。
过没一会,他便拿着一条浸过温水的布回来,帮江树燝擦了擦脖颈、肘部和手心。
温热的布逐渐变凉,贺新衡将布放到医药箱上,帮江树燝重新盖了盖被子,坐在他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好像之前他生病发烧的时候,江树燝也是这么在他旁边坐着陪了他一个晚上。
他们除了特殊的时候,其余时候江树燝都要求分房睡,说是晚上可能要熬夜通宵容易影响对方。
那天他隔天醒来时,烧已经全退了,手心却感受到一阵温暖。
是江树燝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似乎被他的动静惊醒,江树燝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手抽开,欲盖弥彰地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道:“你醒了。还烧吗?”
然后就被他骂了一顿。
现在想来,得亏那个时候是夏天,江树燝过后也没有表现出不舒服来。
陪着他那么睡了一晚都没有生病,怎么今天会病得这么突然。
突然,贺新衡想起江树燝受伤的膝盖,轻轻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膏,帮他抹了抹。
不知道是江树燝睡得熟,还是他上药力度轻,江树燝全程都没有动一下。
对了,他还要去问管家江树燝的膝盖到底是怎么蹭伤的。
这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完全不像是意外扎伤,更像是故意蹭开的。
他曾猜想江树燝是不是因为说了真话遭反噬,为了掩盖真相才故意这么做的,却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贺新衡简单地收拾收拾,拿着医药箱和布轻轻关掉台灯扣上门,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喂,是我,昨天晚饭的时候,树燝是不是摔倒了。”
“是的贺先生,吓死我了,我去厨房端饭菜出来,一出来突然看见江先生捂着嘴趴在地上……”
“捂着嘴?”
贺新衡打断了管家的话。
“是的。”
和昨天直播综艺的时候一样,分明是遭反噬吐了血。
贺新衡缓缓换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他手上有血?”
“这个……我那时急着放下盘子过去看,等我过去的时候,江先生的手正盖在膝盖上,移开的时候一片血肉模糊。”
描述过于详细了,贺新衡不忍地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气息微微发抖。
“我知道了,谢谢。”
“好的,时候不早了,贺先生该早些歇息了。”
挂断了电话,贺新衡感受到手脚有些发软,他摇摇晃晃地坐回沙发,俯下身子用手撑着额头,却揉不开皱起的眉间。
不远处传来不明显的拖鞋擦地声,贺新衡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起身往发出声响的楼梯口走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他一把抓住了正准备开溜的江树燝。
“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