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和云砚互相看不对眼,下车后云砚忽然瞪了他一眼,他果断瞪回去。
云砚不怒反笑,明明和他差不多的身高,却要硬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骄矜样子,自高到低地俯视他。
江姜定住用眼神把他浑身上下扫了遍,懂了他这股疯癫劲从哪来的了。
他今天比他高出快半个头,看来是穿增高垫了。
江姜故意道:“这增高垫真自然,搁哪买的?我也想要。”
一道哼声从他的鼻孔里发出来,意味明了,满是不屑。
江姜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病,也不自找没趣,眼神往旁边瞅,就是不看他一眼。
见江姜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云砚在心底骂了一句“傻逼”。
江姜无所事事,支着脑袋,眼神下撇,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造型师对他印象蛮好,愿意和他交流,两人也聊得来,便道:“你可别睡着了,你要是睡着了我可能会把你弄醒。”
“我没睡,我在思考。”江姜无力地狡辩道。
大概是因为在裴知珩怀里睡得太舒服,导致他现在还迷恋被抱住的感觉,想快点回去钻他怀里再睡一觉。
“还思考呢,你这样子明显是犯困。”造型师梳顺他头上戴的假发头套,手腕翻转灵活地挽了半披发发髻,“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困。”
江姜不带思考,“见鬼去了。”
“哪来的鬼,都是骗小孩玩的。”造型师一手固定住造型,一手捧起今天戏份要用到的金色发冠。
江姜不做回答,他知道,鬼怪之事基本没人会信,就像他会重生,在旁人看来,他这种想法就是有精神疾病。
他饰演的角色身份高贵不可攀,造型上要多花心思,造型师竟不觉得累,还和他闲聊,“你昨天看新闻了吗?”
“什么?有大事发生吗?”
难道是昨晚那少爷?这才过去几小时,事儿就传这么远,看来那少爷影响力不小,是个后台硬的。
造型师神色稍许激动,“有!一半omega都失恋了?”
江姜敷衍问道:“啊?这么夸张的吗?那少爷是谁?帅吗?”
造型师扎了个小辫,“什么少爷?我们说得是同一件事吗?”
“你说得是哪件?”
“薄向洲结婚!”
江姜用力吸了吸鼻子,“那事确实挺大的。”
但他刚知道。
他不关心薄向洲结不结婚,他一心挂在裴知珩身上。
江姜拿起剧本,看似在认真揣摩角色心境,实则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原来裴知珩口中的商业好友是他,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
江姜十分郁闷,说到底,他们之间还是有隔阂。
他裹紧外套,莫名有些冷,冷得心脏跳动速率变缓,浑身血液不通畅。
这边的江姜是标准的过冬风,那边的云砚已经开始过春天。在江姜眼里,从早晨到现在,云砚的脑子时不时抽风,零下几度的天气,他内搭穿的是羊毛衣,后背贴着两个暖贴,恨不能把所有取暖工具都用上。
而对方,内搭只穿了件米色的薄绒V领打底,在开了空调的化妆间,脱下最为保暖的外套。
江姜对他的叹为观止,为了“时尚达人”的人设屹立不倒,也是拼了老命了。
化妆间沉寂了许久,直到负责云砚妆容的化妆师发出一声惊呼。
“咦,云老师,你这项链是FLANEUR的最新款吗?”
FLANEUR最新款在一个星期前发布,是与之前产品设计截然不同的风格理念,双层设计,黄金细链条将大小、形状、颜色不一的珍珠有规则排序,双层链条中间偏侧面位置,皆留下一公分长的间隙,分别用三枚、两枚的黄金造型的弯月填充,月亮尾端采用碎钻镶嵌,适合所有性别。
江姜在心里翻个白眼,售价一百零五万,还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品,各个品牌授权店限量销售,他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不是云砚自个买的。
在供应不求的情况下,他能抢过那群有钱人就真见鬼了。
百分百是他那男朋友买的。
脑海中倏地闪过他那男朋友的脸,江姜身体一僵,那不就是昨晚看见的那少爷吗?
下雪了,陈在溪的脑子是被雪冻住了吗?业务能力这么拉,云砚和他男朋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他居然看不见?
江姜内心活跃,那一边,云砚瞅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半得意半谦虚地说道:“是啊。”
化妆师:“云老师,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平时这么低调,真没看出来。”
有钱个头。
奉承一句,江姜跟着吐槽一句。
云砚的目光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看,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气急败坏的神情,“我没钱,这可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不会是品牌方吧?”
业内被送珠宝的基本都是品牌代言人,当然,也有少数例外,但能送最新款的人选……属实耐人寻味。
云砚咖位上升得快,要是品牌方眼瞎选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姜心里动摇,他今天运气差,要是猜的不对,不是他男朋友送的,那不就亏大发了吗?
云砚笑意盎然,交谈的语气中透着高贵,不时望着他,骄傲自豪的眉眼间满是寻衅。
江姜气不过,敲了集团老总。
【jiang】:听说FLANEUR要请新的代言人了?
江姜抱手臂,他就给对方十分钟的时间回复,十分钟开外,今晚就不亲他了!作为一个情人,他也是有尊严的!
【H】:没有听说过,你想当?
江姜数着时间,裴知珩出息了,只用了三分钟。
【jiang】:不想,就是问问。
【H】:行,我知道了。
【H】:过几天让他们的营销部门联系你。
江姜:“?”
这么草率,业绩达不到,品牌方该哭了。
【jiang】:我没说要,我真的只是问问。
他的咖位还配不上奢侈品牌的代言。
江姜手头的代言只有两个,有一个还接近倒闭,姑且算一个。他商务方面的资源可怜得要死,真代言了,被骂的是他。
【jiang】:裴总,你别冲动,我不配。
【H】:没事,就当给你提提咖。
江姜诚惶诚恐。
【jiang】:裴总,请你为品牌的业绩想想。
【H】:请不请,业绩不都那样,受众又不会变。
【jiang】:裴总,请您睡饱了再说。
唯一能解释裴知珩抽风的只有这个——他还没睡醒,脑子不清醒。
一觉而已,醒来身边清醒的人只剩他一个了。
江姜倍感苦恼,拍戏都力不从心。
第四次导演喊“停,重拍”后,江姜同手同脚从床榻下来,偷摸着到导演身后,说出自己的诉求,“戏份能稍微改动一下吗?”
“还能改哪?”导演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绝对是一个最失败的导演,主角耍大牌,配角有后台,凡是亲密一点的戏都要删掉换成其他动作。
这场戏他犹豫很久,把强迫的戏份改得稍微收敛些,摸耳朵亲脖子撕衣服统统没有,光压在人身上而已,这都完成不了吗?
导演一句话没说,只看眼神,江姜就理解他的意思。
没有可能。
江姜难为道:“可是导演,我完成不了。”
他一碰到别的alpha就犯恶心。
这是江姜第一次拍感情戏,在此之前,他拍得偏正剧,有感情线,但仅限于纯洁牵手。
……可他现在连牵手都做不到。
导演觉得他真难,再改下去这剧就没拍得必要了,高潮镜头快被改得面目全非,“你再试一次好不好?这场戏很重要。”
导演大有今天拍不成,明天继续耗的意思。
江姜咬咬牙,“好,我再试几次。”
导演心里舒服了一点,“做演员,就不要忌讳与异性亲密接触,这是演员成长路上必不可少的经历,今天你拒绝触碰,改天你拍吻戏怎么办?不能都用替身吧?”
江姜面上受教,其实他根本没打算拍吻戏,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让云砚身败名裂,他大功告成后就滚,滚得远远的,和他们再也不见。
江姜不断深呼吸,趴在主角身上太紧张,撑在对方身侧,歪头咳嗽好几声。
导演没喊开始,在静静地等着他进入状态。
江姜慌得一批,不敢去看主角的脸。
主角:“你的胳膊能不能别抖。”
胳膊颤抖带动角色腕上的铃铛手镯,声音虽清脆但吵。
江姜立马爬起来,跪坐在榻上,垂着脑袋心中默念:没事的,就当压个死人。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不适减少许多。
江姜摆好姿势,调整呼吸,向导演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直视主角的双眼进入状态。
·
一场戏下来,江姜脑子晕乎乎的。
后面他强忍着逃离呕吐的冲动,把对方幻想成裴知珩,才克制住胸中翻涌的情绪。
【H】:还是那辆车,直接过来吧。
【H】:房卡在林赋那里,到了给他发消息,我晚点回去。
上面两条未读消息是机票下单时间的截图和录屏。
他清楚,裴知珩没必要骗他,他也信了不是临时起意,却还是像要证明什么一般点进去看完大概。
【jiang】:你又在忙什么?不是休假吗?
发完就后悔了,即刻撤回。
他不该过问太多细节的,对方连参加谁的婚礼都不告诉他,他在裴知珩那里,或许只有利用的价值。
他也在利用他,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H】:怎么突然撤回了?
【H】:我在和几个认识的朋友见面,有事乖乖等我说。
【jiang】:好。
对于这个回答他不是很满意,他贪心,总想要很多,尤其是裴知珩对他的纵容。
但不可以,他深知他的想法是错误的,错到没边。
江姜找个借口,说他去医院。
剧组立即表示可以额外派出一辆车,江姜拒绝几连,“不用,我找好车了,让他送我就可以。”
陈在溪瞄向他的表情别有意味,云砚则是平静自然地玩手机,不动声色地打开相机对着江姜上的那辆黑车拍下车牌号,躲着陈在溪把照片发给聊天置顶,配文道:是这辆车吗?你昨晚说得车牌号和这个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