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绾没有穿病号服,她总觉得那身衣服穿在身上,让人看起来总是死气沉沉的。

  霍珏给她准备的衣服尺码都适合,米白色的宽松吊带裙,她皮肤本就白嫩,之前身上的伤口连疤都没留,用的都是最好的祛疤膏。

  她没洗头,头上戴了顶渔夫帽,宽大的帽子将她半张脸都遮住了,视野受限没关系,有霍珏牵着也不会摔倒。

  两个颜值极高的人牵着手走在路上,倒是成了医院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个胳膊上打着石膏的男病人从两人旁边路过,顿时被霍珏旁边的女孩吸引,光看背影,气质绝佳。

  一时间忘了看路,男病人被垃圾桶旁边的水瓶绊了一脚,他迎面摔在地上,为了不压到胳膊,身体一歪,他往旁边一倒,哐当一声,脑袋一下子撞到了垃圾桶上。

  “哎,来个人,这有人晕倒。”

  霍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终究和她主动说出口不一样,她抬手把帽檐拉上去一些,露出明亮的眼睛,轻轻拽了拽他的手指。

  男人低下肩膀把耳朵附过去,柔声道:

  “怎么了?”

  江绾绾眨了眨眼,缓缓开口。

  “其实我之前都在骗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在主动刻意接近你,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着表情看着地面,时间一长,江绾绾有些紧张。

  果然还是会介意的吧,谁能接受有目的性的喜欢。

  男人轻笑一声,双手捧住她的脸,眼底盛满笑意。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先主动的呢。”

  他对她,蓄谋已久。

  那次他跟着撤侨行动回国的时候,并未想过要去查她,直到有一次军事保密会议上,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仅凭一双眼睛,他就能认出她来。

  那时XI刚成立不久,隶属于国家军事部,所有的工作都还未成熟,那时候他作为特聘的武器研究专家,按照军衔,被安排在了后面几排。

  他看着坐在前面几排的人背影,从广播里听到她有条不紊的向领导人汇报情况,会场的灯光很亮,他那时就觉得,这小姑娘,有胆识,身手好,格局大,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当她得知她是徐临江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十分亲近的表妹时,他答应了徐临江的请求。

  霍祈的问题他一直都知道,就算XI不派人来,他也会把他送进去。

  或许是缘分吧,让他有幸再次遇见。

  他的话让江绾绾成功懵住,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两人之前相处的样子。

  他公司再忙都会回来陪她吃饭,有事赶不回来也会记得提醒她吃饭,他从不左右她的决定,无论她的脑洞有多大,做事的理由有多离谱,没成为男朋友之前他就对她没有过任何要求,成了男朋友之后呢,他常常说。

  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她假死那回,委屈的是他,她出任务的时候,他乖巧的不行,怕打扰到她一样,很少给她打电话,都是她怕霍珏起疑心主动打回去。

  聊天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句,他话不多,每天除了提醒她按时吃饭睡觉之外,连想她这种话都很少发。

  现在想起来,是怕她分神吗?

  “跟我谈恋爱,是不是很累?”

  她其实做不到每天陪着他,他发的消息她也不一定可以及时回复,而且每次一到出任务,就会找不到她人,他不可能联系得上她。

  “不累,也不会累,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好了。”

  他不奢求日日陪伴,他只希望今后每一次出任务,她都能平平安安。

  她不再纠结于其他,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软着语气道:

  “咱们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一提到出院,男人眼神危险一眯,冷酷无情道:

  “我回家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可是跟在家吃的味道不一样。”

  “都是我做的,都是我陪着你吃,有什么不一样?”

  这几天霍珏也给她做过几次饭,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不太对味儿,具体少了什么她说不上来。

  见他再一次拒绝了她出院的请求,江绾绾颓废的低下脑袋,心情有点低落。

  霍珏也很无奈,她很少对他这么撒娇,其他他都可以纵着她,但事关她的身体,前两天去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其实说可以出院了,这种需要静养的病,环境很重要。

  但是他怕到时候万一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

  他怎么办。

  他恨不得这伤全在他身上,但那是她的工作,他必须尊重理解,他总不能用她是他心爱之人这件事来困住她。

  身为军人,她属于国家。身为队长,她对手底下的队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云霓云渊的师妹,她会有自己的顾虑。身为BKING的队长,虽然现在她已经卸下这个位置,但是于BKING的队友而言,她依旧是无人可代替的队长。

  最后的最后,她才是他的女朋友。

  爱永远不是牢笼,她本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她有着伟大的追求,不该是笼中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两人在一起的某一天,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爱他了,和他在一起会觉得难受不自在,他会甘心放她离开吗?

  不甘心吧,但他会。

  “真的不行吗?”

  怀里的女孩再一次抬头央求道。

  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霍珏再一次觉得庆幸,在XI那么严肃正经的一个人,会愿意对着他撒娇。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妥协般退了一步。

  “再住一天,等我安排好了,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江绾绾眼睛一亮,刚好她没什么事做,旅游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真的?”

  “嗯。”

  女孩笑颜展开,午间的阳光正好,有人开心有人愁。

  ……………

  边部寨。

  “你说什么?!”

  “她醒了?!”

  男人拿下嘴里的雪茄,眼睛瞪大,微微颤抖的手显得有些惊慌。

  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恭敬点头道:

  “是的,属下亲眼所见。”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紧锁着,抖烟灰的时候手里的烟直接掉在了地上。

  看自家老板愁眉不展的样子,女人道:

  “需不需要派人做掉,据可靠消息,她已经被XI停职了。”

  男人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跟她硬碰硬,命是借来的吗这么着急还。

  前些年他也只敢在背后搞搞小动作,动真格他可不敢。

  “继续看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汇报。”

  “是!”

  女人扭头往外走,男人在身后再一次提醒道: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后,他拿起桌子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醒了。”

  “你消息太慢了阿克嗒。”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满道。

  阿克嗒也不怕,直接开腔怼道:

  “你以为她是什么平民老百姓,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霍珏,威廉早就放过话了,谁要是动他就别在这块地盘混了。”

  “啧,紧张什么,又没真动手。”

  “你还想真动手,你想死可别拉着我,就这样,挂了。”

  他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捡起地上的雪茄,擦了擦烟嘴继续抽。

  …………

  江绾绾如愿出院了,这外面的空气真不错,就是比医院的新鲜。

  “窗户关小点,别对着头吹,一会又该头疼了。”

  霍珏苦口婆心道。

  这两天她的头时不时就会发疼,其实从醒来的那天就开始疼了,而且毫无预兆,霍珏都很恨不得帮她洗澡,就怕她洗澡的时候头疼摔倒了。

  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开始疼,她有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工作我都安排好了,你看看想去哪,我让人安排。”

  霍珏拿过一个旅游杂志递给她,她瞥了一眼。

  “不着急,我明天想先去看看师傅。”

  这些天她陆陆续续见了不少人,唯独归尘,她没见到。

  听封麟说,是他把她救出来的,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六队的匕首穿过心脏时的感觉。

  刚开始不疼,但是你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流失。

  她应该是死了才对吧。

  雪山到军区总院的距离少说也得两小时,她不信医院的医生还有能让一个心跳已经停止了接近三四个小时的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这是第一个疑惑。

  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归尘到底时怎么把她从那个疯子手里救回来的。

  她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霍珏不在现场也不知道,云霓云渊也没提这件事情,只是说到的时候那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好,我陪你去。”

  察觉到男人手上的温度,江绾绾回握住他的手,笑着道:

  “你上不了山,我师傅他……不太喜欢外人上山。”

  男人闻言皱眉道:

  “就把我当做上山祭拜的人也不行吗?”

  “寺庙开放的时间有限,而且也不是每天都会开放,没有规律,我问过他,他说一切随缘分。”

  她记得有一日她从外面拿着篮子抓了一筐蟾蜍,准备拿回去当宠物养的,人还没上山呢就被归尘一脚踹了出去。

  她不解,他就指着牌子让她看。

  石头上只刻着山禁时间,于是她就背着一大筐呱呱叫的蟾蜍,亲眼看着归尘拿着毛笔,用雨水都难以清洗掉的墨,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

  外人不得入内。

  她把箩筐打开给他看,她想说这是动物不是人。

  归尘眼神嫌弃后退半步,但是还是克制不住了不骂她,只是不太理解她这种特殊的癖好。

  “你抓它们做什么?”

  “我拿回去养。”

  江绾绾眼疾手快的关上盖子以防蟾蜍跳出去,一本正经道。

  归尘:“………………”

  他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你为什么要养它们?”

  那时候的江绾绾还只有十二三岁,眼睛澄澈的不像话,像是怕别人听到一般,她压低声音道:

  “你不知道吗,蟾蜍招财。”

  归尘:“……………”

  放在庙里的财神爷不拜,跑出去抓蟾蜍?!

  “天快黑了,快把它们放了吧,阿弥陀福。”

  “不行,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她抱着箩筐在台阶上一坐,死死抱着箩筐,表情倔强就是不肯放。

  归尘暗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几分钟后,云渊和云霓出现了。

  两人坐在江绾绾身边,左右开弓。

  云霓说万物皆有灵,不可用他人气运来满足自身利益,放它们离开吧。

  云渊说再犟就揍你。

  她那时候小,根本打不过云渊。

  江绾绾觉得云霓的话有道理,乖乖把箩筐递给了云渊。

  上了山吃过晚饭后,她就被归尘罚跪在大殿里,对着佛祖忏悔自己的罪行。

  江绾绾脑瓜子都快想破了也不知道自己哪有毛病,抓来的蟾蜍她都放了啊,虽然抓它们是不太对,但她又没杀它们,也没说要烧烤吧。

  归尘站在身后严厉道:

  “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吗?!”

  江绾绾吓了一个激灵,开始瞎编,这么一紧张,平日里背着他干的坏事一下子爆出来不少。

  起得归尘又罚她跪了一个小时外加明天不许吃晚饭。

  自从那以后,江绾绾其他的很多规矩没记住,但是对于庙内不让外人进出这个规矩,一清二楚。

  “那我在山下等你?”

  “时间可能会有点久,我怕你在下面等累了。”

  上山必须走楼梯,一个台阶都不能落,这也算是她清醒以来,第一个运动量比较大的锻炼了。

  抓捕行动那天打过一次架,她腿疼了两天。

  以前忙的时候她天天想躺平休息,现在有时间休息了,反倒开始无聊了。

  “等你永远都不会累。”

  江绾绾挑眉,她发现,她这次醒后,这男人说情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霍珏在京都有好几处房产,都在市中心,为了她能够安心养病,他特地又买了一处郊区的别墅,装修风格和南川的梨园差不多,景色好够安静,最适合需要静养的病人。

  他还让人把七仔接了过来,像是知道他们会回来一样,萨摩耶一直在门口晃悠。

  看到车子之后就开始摇着尾巴吠,江绾绾推开车门下去,只见一个大狗扑上来,要不是她下盘够稳,真得被它撞倒。

  看她身子不稳差点摔倒的样子,男人面露不悦,冷声道:

  “坐。”

  萨摩耶立刻原地坐下,哈哈吐着舌头,一脸兴奋。

  看她没什么事后,才让江绾绾去摸狗。

  “哦呦,小可爱,想死我了。”

  江绾绾一个熊抱把狗抱住,摸了一圈后道:

  “你是不是又胖了点?”

  林羿在后面拿着行李笑着道:

  “您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七仔也吃不下饭,都瘦了不少。”

  看着萨摩耶圆润的脸和身体,江绾绾面色一怔。

  这还瘦了?!

  瘦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