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最近无事可干,你就在电视上找经典电影看。有些电影你是看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没看懂,有些电影则看得你大呼编剧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这种东西都写的出来。

  绫华给你推荐的爱情电影每一部都被你边看边给批判了一通,批判完了之后你有些怅然若失,很想和艾尔海森讨论一下真理,结果一扭头才发现他抱着抱枕已经睡着了。

  你:“……”伸出罪恶之手.JPG

  ——你戳了戳他的脸颊。嗯嗯,软软的,你觉得是自己的功劳,看你把他养得多好啊。

  你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他一下,然后重新坐好,百无聊赖地挑了另外一部爱情片,然后也睡着了。

  要用温迪的话来说,你们两个真浪费电啊。睡觉也就算了,竟然还开着电视。

  等你睡醒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但所幸你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艾尔海森还没起,也就是说电视没有真的开一个晚上,大半夜艾尔海森就关了。

  于是你这下彻底放心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接着睡了过去。

  爱情片比较催眠,于是你就换到了科幻片、喜剧片和悬疑片,看来看去,最后还是科幻片和悬疑恐怖片最能引起你的兴趣,你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老老实实地看这几类电影,甚至还把以前看过的电影找出来又看了一遍,然后边看边中二,非常感动地掉着眼泪喊:“赞美人类!”

  艾尔海森:“……”你应该赞美他,否则换个人来这么吵他就把那个家伙扔出去了。

  你觉得他多少是有点口是心非的,嫌你吵却不肯自己回房间。那你能怎么办,你当然是继续吵啊,人还是不要太安静了,活跃一点,对身体和大脑都好。

  于是温迪不在家就变成了最坏情况里最好的情况,否则这个家真的还能再吵一点,而艾尔海森势必要回房间寻求片刻的安宁。

  但大概是因为电影看得太多了,生离死别的场面也多了起来,你又是多梦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梦到了之前差点过不去的那个坎。

  你梦到深沉的黑夜,梦到无星的天空。你站在能够看到窗外景色的巨大落地窗前,看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地像是黎明前化为泡泡的小美人鱼一样消散,他们微笑着,温柔地注视着你,身影逐渐透明、破碎,消失在你眼前。

  宛如被石子惊起波澜的湖面,波纹再大,最终也会归于平静。

  你看见面前的艾尔海森弯下腰,给予你最后一个轻柔的吻,温度全部都融化在风里。当你侧头看向窗外时,那远处的天际线上有微白的颜色,而你身边空无一人。

  天亮了。黎明第一束光线落在你脸上,你木然地想,这场漫长而美好的梦也终于醒了。

  你睁眼的时候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尤其是躺在了自己原本的房间里,这张床上只有你一个人,那一瞬间让你认为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黎明之前你送走了所有的朋友,送走了恋人,只余下自己站在晨光之下,凌晨的气温低得令你心冷。

  你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书架上明显比之前多出很多的书本上,看到那些晦涩难懂的各种书籍,便放下了心,但转眼又想,花钱买回来的东西当然不会离开了。

  但是人呢?

  你下床来到客厅,发现客厅里也没有人。你在家里转了两圈,才记起来应该去找手机看时间,确定现在是艾尔海森晨跑的时间段,才安慰自己,他肯定是跑步去了。

  于是你只是刷了个牙、洗了个脸,重新爬回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你思考着,按照习惯开始开解自己,提供一个确切地能够完美遏制你所有忧虑的方法。

  ——你并不是害怕失去什么,你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倘若那一天来临,之后你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人生很短暂,而相比起绝大多数人,你曾经拥有过童话,人生相当有意义。没意思了当然可以就那么死去,但谁也说不准,活得久一点会不会迎来童话的复苏。

  思考“人们最终会离开”这一命题是无意义的,每个人都会离开,而我们并不能对时间施加管束。仅仅算是提前面临了结局而已。

  ……只是,你现在很想见到他们。

  聊天群里沉寂着,温迪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在昨天晚上十点钟。他告诉你昨天他和弗朗茨同本地人拉弓比赛,他俩获了奖,奖品不告诉你是什么,等他带回来再给你看。

  然后你去翻了聊天群的信息,最后一条消息截止到今天凌晨两点钟,熬夜开黑的几个小家伙在群里拉人,可惜大家都睡了,没人理他们。

  最后你找到艾尔海森的聊天界面,望着空荡荡的界面发了一会儿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一件事:你很少用聊天软件和艾尔海森聊天,也不怎么打电话。

  那大概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多,你懒得用那些远距离沟通的软件,而倾向于面对面地和他交流,有为了不打扰到他的因素在内,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没有这个意识。

  你不怎么擅长维护一段感情,尤其是远距离的时候。一旦别人离开了你,那么你就处于失联的状态。

  这样好像不太好。你反省了一下自己,接着又想到,艾尔海森并没有对此表达出什么意见,想来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所以你应该也没必要去改正。

  最多之后,你多找他聊聊天?刻意去找话题反而没话题吧……那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客厅里突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动静不大,你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过来,然后回来的人打开了房间门。

  “醒了就来吃早餐。”艾尔海森说。

  本来已经安慰好了自己的你在看见他的时候一下子又难过起来了,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喊他。艾尔海森走进来,顺道合上了门,问:“怎么了?”

  你抛弃被子,坐起来期待地朝他张开手。他从善如流地弯下腰抱住你,手指勾过你的腿,在一边坐下的同时让你跨坐在他身上。

  你靠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脖颈,闷闷不乐地道:“我现在不开心……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都不见了。梦里的我把过去当作是梦,她认为这场梦醒了,然后我也醒了。”

  艾尔海森顺了顺你的背,理解了一下你想表达的意思,很遗憾地意识到这件事——他并不能给予你承诺。

  所以他只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就这样而已。”

  你不需要分清楚自己存在于现实还是梦境,你现在清醒着,那么此刻这里就是现实,他们就存在着。确定了这样的一个事实之后,你又发现了身体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五官都剥夺了,灵魂将要抽离,你能感受到艾尔海森的存在,却又在某些瞬间觉得身无一物,与世界断开联系。

  就好像隔离出了世界一般。这种感觉你很熟悉,好早以前,高三那段时间,你情绪崩溃的时候就是这样,身体里似乎有两个自己,一个冷眼旁观所有,一个被情绪裹挟着堕入深渊,两个灵魂并不能相互理解,也并不能相互感知,只是知道对方的存在。你的思维脱离了整个身体,处于一种抽离的状态。

  现在它又来了。你怀疑这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它提供给你理智的场所,让你能够理清楚当下情绪的由来,并且遏制这些情绪。

  难道你现在情绪压力大吗?你并不觉得。莫非你在难过吗?刚才是有的,但按理来说已经解决了。而且你并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所以你是怎么了?开始茫然于“我之所在”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无法和自己共情,也无法去追溯内心情绪的成因,一边困惑一边观望,满脑袋都是“为什么”和“怎么解决”。

  你的沉默和茫然引起了艾尔海森的注意。他把你拎起来打量了一会儿,你和他对视着,灵魂就好像被那双眼睛压回了身体里。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问题,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你一个吻,不是梦里那种轻得像是蒲公英一样随时会被风带走的吻,而是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唇齿之间传来的疼痛和血腥味更让你清楚地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你活着,清醒地活着,灵魂和身体统一。你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触碰,能体会到流血的刺痛,能感受到呼吸不畅时的晕眩,以及被松开后劫后余生的疲累喘息。一根弦存在于你的脑海里,此刻被拨动,嗡鸣作响。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好像都顺理成章。

  另一个人的呼吸沿着颈动脉下移,撩人的热意轻巧地掠过那块令人会产生逼近死亡的危险感的区域,往下落下去的暧昧痕迹带着刻意的疼痛,也带来从背后腾升而起的陌生感觉。

  你居于上位,可这份随时可抽身离开的优势却因为固定在腰间的那只手而变成了一种劣势,迫使你承受着所有来自外界赐予的感官体验,直至真正的入侵来临之前,才陷进柔软的床铺。

  这几乎让你没有余力再去思考抽离感的问题。或者也并不需要再去多加思考,情绪的剥离虽然让你对自己的情绪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却也保护了你远离情绪的操控,足以让你在情绪崩溃的情况下还能分析自己的状态、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

  它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能力。而你既无法弄清楚它形成的原因,那就将它归结为天赋,你因此受益,就这么简单。

  至于使这项机制被触发的悲观情绪……你想,那没有解决方法。你只能抱着最乐观的态度,去想这两个世界已经融合了,所有人都将永远存在。而就算他们最终会离开,你也毫无办法。

  没有安全感,那又能如何。没人能给予你这样的一个承诺——“我不会离开”,你很清楚,那又何必总是把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时间会带来一切事物的结论,你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享受当下。

  至少此时此刻,你们都是“真实”的。

  你迷蒙地望着上方垂着眼的艾尔海森,他的视线锁定在你脸上,似乎是在确认你的状态。你一时半会儿有点分不清他的情绪,只觉得摇晃的视野里他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过于透亮。于是松开揪着枕头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想要戳他一下,又或者是掐他一下,总之能将模糊虚幻变成现实就好了。

  艾尔海森抓住你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然后将你的手放在枕边,扣着你的手腕,低头下去同样亲了亲你,轻声问:“怎么了?”

  你的嗓子因为一直闷着声音而有些发哑,好一会儿才攒了点力气道:“有点晕。想看看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哦?得出结论了吗?”

  “……唔。”你被扣着的那只手徒劳地抓了下空气,最终只能握拳,指甲扣进肉里,有些疼,你咬了下牙,忍住更多的声音,之后才说,“真的。”

  “那看来这个法子很有效。”他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欢迎你下次不开心了再来找我,我想这算是我的义务。”

  但你不是很想有这种权利——好吧,也许你还是喜欢的。偶尔来这么一次就好了,生活总需要一些调味品。

  而且你算是明白为什么人会沉迷于钱权名性了,它们确实具有这种资格,也具有相同的弊端。俗话说得好,凡事过犹不及,老祖宗总是很有先知的。

  因为肌肉过度紧绷的次数太多、时间太长,结束后洗了个澡,你重新躺进被子里疲倦地想,虽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浑身被卡车碾过”,但该累还是累,该酸还是酸,让你很怀疑影的锻炼是不是没有效果。

  “现在感觉如何?”艾尔海森问你。

  你慢吞吞地回答:“想睡觉。”

  “这样还会做噩梦吗?”

  你:“……难说。”这种情况下,你可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人暴打了吧。

  艾尔海森漫不经心道:“没事,我很乐意安慰你。”

  你:“……”

  “另外,”他补充了一句,很客观,但也充满了主观色彩,“你该剪指甲了。”

  你:“……”

  你看看自己的掌心里被扣出来的指甲痕迹,再看看艾尔海森背上手臂上的红痕印迹,心虚地移开了眼,接着没两秒又很理直气壮地说:“都怪你。”

  名义上的罪魁祸首轻笑了一声,因为心情很好,所以脾气也变得很好,附和你说:“嗯,怪我。”

  你:“……”

  美色误人。

  *如果你看到很多废话,那么没错,那是我为了过审凑上去的(惆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