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你又见到了之前谈恋爱被发现的那对小情侣中的男孩子,场合不是很好,是在大暴雨当中。

  他也不知道遭遇了情感上的打击还是学业上的打击,自己一个人蹲在街边,伞也不打,似乎试图依靠这种方式洗去身上的沉郁与难过。

  这个时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来往的车辆繁多,车轮子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水有三丈高,但这些水花与大雨比起来,颇有些小巫见大巫。

  说实话,你自己的裤脚都有点湿。

  但绝对没像那个少年一样。

  你在假装没看到直接走人和履行一名身为教师的义务中最终了选择发挥优良品德,迈步走过去把伞让了让,轻声喊道:“同学?”

  蹲着的少年仰起头看着你,眼睛湿漉漉的,你有点尴尬地想,哦豁,原来人家是在把眼泪融进雨水。

  你只好假装没看见,问道:“你是王之雨王老师班上的学生吧?没带伞吗?”

  少年摇了摇头,你又说:“你家离学校多远?我先送你回去吧,这个时候淋雨生病不太好,而且我记得你们明天还要联考。”

  少年还是摇头:“谢谢老师,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淋雨回去?”你淡淡地问了一句,继续说,“家离这儿远吗?”

  “……不远。”

  少年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来。他个子只比你高一点,你看他不用像看艾尔海森那么麻烦,而且大抵是因为身上的学生气还很足,在你边上衬得有些拘束。

  你点了点头道:“我送你回去。”

  你没有问他干嘛坐在雨里哭,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消化比较好。你做不来开导别人的这种行为,你只会给他们列举优劣分析情况。而且人与人之间要有距离感,人家干什么你要管那么多干嘛,又不是靠着别人的八卦生活,离了就会死。

  学生家确实离学校不远,大概是租的房子。你把他送到楼下,叮嘱他回去之后赶快洗个热水澡,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有条件就煮姜汤,别搞得自己生病了,然后才转身离开,在公交车站等车回家。

  002.

  雨季潮湿,家里的地面凝水严重,拖把也不容易干燥。

  你愁苦地看着地面,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家具都得泡坏。”

  带着作业来找你的学习小组们闻言立即像是嗅到了香菱煮的饭一样,猛然抬起了头,把作业扔到了一边,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

  胡桃:“这好办。拿抹布擦一遍就行了,抹布干得快。”

  柯莱:“我觉得……用鼓风机比较好吧,加快空气流动。”

  香菱:“那不如直接开空调呢,鼓风机的风也太大了。”

  绫华:“都不太行吧,鼓风机风大,空调浪费电,效率也不高,抹布擦起来太累……放个风扇比较好。”

  温迪:“早说嘛,我可以引风啊!”

  万叶:“这种天气,引进来的风恐怕会把外面的雨一起带进来。”

  你:“……我就这么说一句,你们还是向弗朗茨学习,写你们的作业吧。”

  果然对于学生来说,作业什么的,远不如其他东西的兴趣大。外面下暴雨都下了那么久了,他们还和没见过似的,看得起劲。

  你摇摇头。

  因为这群孩子要写作业,客厅里用来办公的长桌子就分给了他们,这会儿你要写教案,也只是把电脑放在了腿上,然后绞尽脑汁地去想教学方法。然后写着写着……思绪就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他们也没啥区别。

  你想到这一点,略有点心虚,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个字母,然后接着沉思。

  嗯……你讨厌写教案。上个学期就讨厌写,现在实习了,还是很讨厌写,同样讨厌做PPT和写实习报告,一句以蔽之,你讨厌上班和上学。

  真麻烦啊。所以说人为什么要为了这种带不走的东西碌碌而为一生,到最后都只不过是一捧无机质而已,比起供起来,扔在地里养花的价值还更大一些。

  人的主观情绪为很多东西附上了价值。大多数时候你都不清楚这种价值的意义在哪里。

  一个不小心又开始批判现实,你熟练地把自己飘到外太空的思绪拽了回来,然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一边聊天吵架一边写作业的学生们——他们现在已经脑洞大开到在家里烧家具放火了——转头扒拉了一下艾尔海森。

  他微微歪头,但眼神没有半分偏转,相当敷衍。

  你凑上去扶着他的胳膊小声说:“我想喝奶茶。”

  艾尔海森:“想喝就点,不用问我。”

  “你要喝吗?”

  “随你。”

  你得到了回答,重新坐好,拿出手机进入奶茶点单界面,选好了自己和艾尔海森要喝的奶茶,就咳嗽了一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严肃地说:“现在我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们……”

  温迪欢快地说:“我要吃沙冰!葡萄沙冰就行!”

  你:“重来。”

  你:“我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们。”

  温迪这回没有抢答了,他老老实实地和大家一起问:“什么?”

  你满意了,把手机递过去:“我要点奶茶啦,你们想喝什么?”

  大家也不客气,每个人都点了自己想喝的口味,最后你付钱的时候,都还在想外卖员送不送得过来。

  应该送得过来吧。

  等你拿到奶茶的时候,你就确定了这一想法,没错,送的过来,外卖小哥都是很神奇的存在。

  有奶茶那就不可能好好写作业了。所有人——包括你——把作业往桌上一扔,桌子推到角落里,然后或坐在沙发上或坐在地毯上聊天看电视。

  你有一款很想玩的恐怖游戏,之前一直不敢玩,现在人这么多,还有胡桃在,你立刻就敢了,于是把游戏投到电视上,一群人一起玩。

  雨天没有阳光,窗帘一拉起来和夜晚没有区别,你们为了气氛还没有开灯,以至于艾尔海森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转而看向了电视。

  正好是个有推理因素的恐怖游戏,勉强算是有点乐趣。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你们兴致高昂地盯着电视,再看看哪怕心惊胆战还是乐此不疲的你,只想说肾上腺素真是让人趋之若鹜,你每次都被吓得不轻,要缓一段时间,但是还是热衷于恐怖游戏和恐怖片。

  而且还是单纯吓人的恐怖片。细思极恐的类型对接受力高的你来说没什么好怕的,最多感叹一下逻辑闭环。所以还是恐怖游戏比较好玩,又能吓人又动了脑子。

  一场游戏结束得很快,因为你打出了一个be结局,在大家嗷嗷直叫的声音中被鬼疯狂追了一段,然后没跑过,被杀了。

  你刚才过于兴奋,这会儿手有点抖,就把游戏权交给了胡桃,自己往沙发靠背上一靠,然后长舒一口气,伸手把奶茶抱过来喝了两口,歪着身子倒在艾尔海森身上。

  “这款游戏可以反复玩。”你小声说,“能锻炼心理承受能力。”

  艾尔海森抬起手摸了摸你的脑袋,思绪飘到外太空:“等会儿还吃饭吗?”

  你:“怎么回事,朋友,你怎么天天想着吃饭?”

  艾尔海森说:“不然像你一样天天思考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吗?”

  你笑了一会儿,说:“晚饭可以晚一点再吃。喝了一杯奶茶,我有点吃不下,不过你们要是饿了,也可以按照正常时间来。”

  艾尔海森慢吞吞地应了一句。让你有点怀疑他其实不太想回答你的这句陈述性话语,但最终再三思考过后,还是给面子地回答了。

  虽然说是自己的行为模式套在他的身上,但你觉得还是蛮贴切的,于是又笑起来,惹得艾尔海森莫名其妙地看着你。

  房东……啊不是,女朋友脑袋里的东西如果能投屏放出来估计会很精彩吧。到底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003.

  大概是下午玩过恐怖游戏,晚上你睡觉的时候,就做了一个被鬼追着跑的噩梦。

  你坐起来抱着被子,有点没缓过神来,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黑暗,总觉得有东西藏着,整个人都炸起了毛,五感拼命地搜集着周围的信息,太过用力,以至于你神经都绷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你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又搓了两下手臂,想要将过分的警惕戒备压下去,但是却不过是徒劳。

  你只好苦中作乐地想,那个恐怖游戏质量还不错,都能让你做噩梦了呢,五星好评。

  你重新躺下去,然而紧绷的神经并没有让你产生丝毫睡意,反而还因为过分活跃的大脑思维而变得越来越紧绷,总觉得此时此刻就有一颗脑袋垂在你面前,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你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摸过手机随意地划拉了一下,不小心点开了微信,看到了置顶的艾尔海森的聊天框,然后冒出了一个有点损的想法。

  已知:你是艾尔海森的女朋友,他应该照顾你的情绪。所以,你其实是可以去找艾尔海森解决你因为噩梦而睡不着觉的这个问题的。

  于是你果断重新坐起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三更半夜被吵醒的艾尔海森心情相当不愉快,他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后并不说话,合着眼等你说。

  你端庄微笑:“呀,海哥,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所以我来陪你怎么样呀?”

  艾尔海森:“……”想分手。

  他声音有点含糊:“睡不着?”

  你应了一声,抱住自己的枕头,一边下床一边说:“我做了噩梦。”

  艾尔海森:“嗯……所以?”

  你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去你那里打地铺吗?”

  艾尔海森道:“没有被子给你打地铺。”

  你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句,准备把枕头放好,又听见他说:“过来睡床。”

  你:“啊?”

  他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拽着自己的枕头往边上靠了靠,留出一个人的空位,然后试图继续睡觉。

  一分钟后你敲了敲他的房门,走进来停在他的床边,将枕头放在了空位上,然后有点呆滞地躺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肚子。

  嗯……突然就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是之前也不是没有靠在一起睡觉过,所以还算能够接受。不过……深夜的床上这个限定场景和平时客厅里有的那种惬意气氛截然不同,所以这会儿你仍旧有点心跳过快。

  但允许你过来的那个人却躺在一边睡得舒适,好像分了一半床给别人的不是他一样。

  吐槽欲远远压过了刚才噩梦带来的心悸,你腹诽着合上眼,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抱着被子缓缓睡去。

  大约过了一段时间,睡了又醒的艾尔海森起来喝了杯水,重新回到床上之后,他伸手把睡在床边缘的你拉到了床中央,顺便把你捞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你的头顶,捏捏你的手指,一边酝酿睡意,一边想,分手还是算了,软绵绵的女朋友价值连城,让给别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