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托你的威胁的福,一行七个人在庞大的人流内愣是一个没走丢。

  就是你和纳西妲不停地逛街走来走去让几位男性有点累,温迪虽然是兴致最高的那个,但是走得多了,他也不得已吊在了弗朗茨身上,气若游丝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去隔壁的小吃街。

  你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状态,弗朗茨脸上有着难以察觉的疲态,钟离和若陀虽然面上还稳重,但是多多少少有些神思飘忽了,艾尔海森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的就是他脑袋顶上的聪明草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

  最累的还是纳西妲。

  不知道是不是受小孩子身体的影响,她这会儿已经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水润润的眼睛茫然困倦地看着你,让你不由得愧疚起来。

  你蹲下去摸了摸小草神的脑袋:“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去小吃街买点吃的,好不好?”

  纳西妲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不买了吗?”

  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买了。你都这么累了,再买也没什么好的。”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也没想到,最弱的你难得逛一次街战斗力和持久力竟然这么强,连战无不胜的武神都身心俱疲了,你竟然还有闲心思考纳西妲还能穿什么样的衣服。

  果然人是具有极强潜力的。

  002.

  买来的购物袋被其他人拎在手上,你抱着纳西妲挤在人群里沿着小吃街的道路往前走着。

  这条小吃街上的东西你见过不少,可惜没多少想吃的。倒是温迪和纳西妲非常感兴趣,分头排队每种都买了些,什么烤鸡、旋风薯塔、芝士棒、钵钵糕、红豆米糕、糯米鸡、鸡蛋饼冰激凌之类的,袋子串起来一溜烟挂在手臂上,你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纳西妲捧着鸡蛋饼冰激凌吃得正香,软软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她就被你抱在怀里,鸡蛋饼几乎是就在你面前,那香味馋得你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她见了,便笑着从袋子里拿出另外一个勺子,喂你一口,自己吃一口,两个人飞快地把这样美食吃得精光。

  弗朗茨把新买回来的章鱼小丸子递给你们,纳西妲捧着盒子闻了闻,告诉你道:“热乎乎的,好香呀。”

  “要是觉得烫可以过会儿再吃。”你把她往上抱了一下,道,“先凉一会儿。反正我们还有很多吃的。”

  纳西妲点了点头,随后问你:“我要不要自己下来走?你好像有点抱不动了。”

  你确实有点抱不动了,胳膊酸得厉害,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你怕她被人踩着,一直不敢把她放下来。

  “在前面找个位置休息一下。”你提议道,“正好可以安稳地吃东西。”

  纳西妲对你的提议很赞同。但是前方休息区的座位上竟然坐满了人,你们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没有位置了,要想吃东西只能边走边吃。

  纳西妲拍拍你的肩膀:“让其他人抱我吧,你休息一下。”

  也只能这么做了。

  你点了点头,转身过去找跟在你身后的艾尔海森,他正在整理自己胳膊上你们那一串零食,刚退到手指上拎好,一抬眼就看见你们俩都盯着他。

  他问道:“怎么了?”

  你可怜巴巴地把纳西妲往上抱了一下:“我抱不动了……”

  艾尔海森瞅了一眼你已经有些撑不住的胳膊,道:“你可以让她下来走,没必要一直抱着。”

  “但是我怕人太多了她会被踩着。”你解释道,“她还是小孩子的身体,很脆弱的。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艾尔海森垂下眼,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把购物袋和零食都收到一只手上,然后另一只手朝着纳西妲伸了过去。

  纳西妲配合地朝着他的方向张开了手臂,顺从地从你怀里离开,转而被艾尔海森单手稳当地抱好。

  转接仪式完成,你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从艾尔海森手里拎过购物袋和零食,挑了一份桂花红豆糕出来递给纳西妲,顺便问:“渴了吗?我去买点饮料?”

  “钟离先生他们去买了。”弗朗茨稍稍抬了抬声音,对你说,“刚走。”

  你有点疑惑:“他们哪来的钱?”

  弗朗茨呆了一会儿:“可能……带了?”

  你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部手机,艾尔海森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你盯着这两部手机痛苦了一秒钟,万万没想到两个平常最靠谱的人这个时候给你来了个背刺,立即问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弗朗茨指了个位置:“那边。”

  你赶紧叮嘱:“你们几个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说着你钻进人群里,温迪叼着鸡腿肉含糊不清地说:“幸好老爷子他们才刚走没多久。”

  不然那个时候怕是捞都捞不回来。

  你赶在钟离和若陀付钱之前找到了他们,从门口往收银台的方向一个冲刺,你抚着胸口还没喘匀气,便说:“你们俩钱都没带!买什么水啊。 ”

  钟离后知后觉地道:“我一时忘记了,现在手机才是支付的主要方法。”

  若陀偏开脸,多少也有些心虚地说:“不怪你,我也忘了。”

  “问题是你们连现金都没有啊。”

  你顶着满头黑线刷付款码,把两个在这边待了快半个月还不记得买东西要线上支付的青年领走了。

  ……果然现金还是需要的。尤其是对老人家而言。

  003.

  小吃街里的东西被你们吃了个遍,逛到头之后你又买了几杯奶茶分给其他人,然后在便利店里换了零钱给他们揣上,打算坐公交车回家。

  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分外拥挤,上去站着都嫌空间小。你们这个站台的人一上去,车子里头就更挤了。

  所幸下车的也不少。你因为是第一个上去的,还眼疾手快地抢了一个刚走的人的座位。只能说幸好这个座位边上的人都是要下车的,否则你还真抢不到。

  温迪仗着身手灵活,也在车后方找了个座位,招呼弗朗茨过去和他坐着。剩下的人就只好站着,扶着扶手随着车摇摇晃晃。

  你把东西都放在脚边摞好,然后把纳西妲抱进自己怀里,叹了口气说:“好了,再等二十分钟就能回去了。”

  纳西妲道:“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呢。”

  “毕竟是晚上嘛……这边又是繁荣的商业街。往前走几站人就会慢慢少下去,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挤了。”你探着脑袋往站在你边上的艾尔海森等人身后望了望,果然看到挤成沙丁鱼罐头的人群。

  再抬头看一下他们的表情,钟离和若陀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两个人正低声聊着天,车里太吵了,你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而艾尔海森则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发现他又把耳机戴上了,神色淡淡的,颇有些隔离世界的既视感。

  “果然下次还是要挑个人少的时间来比较好啊。”或者还是化为原型吧。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怕频繁地在外面更改形态,迟早有天会被发现。

  果然还是身份问题限制了。

  身份证办理需要户口本,上户口又需要身份证明材料。

  但这几个人两手空空来到这儿,哪有什么身份证明材料,所有人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就只有你,除此之外真是一清二白。

  你头疼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004.

  今天透支的能量有点多。在街上还好,下了车之后过度运动的后遗症就上来了。

  你腿酸得差点走不动路,纳西妲拉着你进了小区,对面的学校响起下课铃,她就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她问道。

  你直起腰回头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建筑:“那是高中学校,这个时候应该是下了第二节 晚自习,高一高二放学了。”

  “上到这么晚?”纳西妲有些惊讶,“他们早上几点上课啊?”

  “没记错的话是七点钟,班级自己安排不同,有些人可能六点半就得到。”

  “九点半下课,七点上课……这样学生们岂不是十一点多睡觉、第二天五六点就得起床?”

  你淡淡地回答道:“对。高三惨一些,他们十点半下课,不过还是那句话,班级安排不同,大部分班级都会要求学生再晚一点离校。”

  “我没记错的话,高三临近高考,高考对你们来说很重要,难道学生不应该更好地注重休息时间吗?”

  你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那所所谓的重点高中,道:“可能他们害怕学生有自己的时间吧。”

  打着妥善安排时间的旗号,剥夺学生的自由时间,强压着学习,好像这个世界上学生除了学习之外,什么事都不用做了,连吃饭睡觉都能往后压一压。

  学生首先先是一个学生,然后才是一个人。

  你不想搭理那所学校,反正对你来说他已经是过去了,没必要在那里重复抱怨。

  “反正熬过去就行了,时间是很容易过去的事物。”你松开她伸了个懒腰,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咔嚓作响,不由得担忧地皱了皱眉。

  有的时候你自己也会担心哪天自己的骨头就折了。

  纳西妲摇了摇头说:“知识只是人类生存的手段,过分追求知识而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岂不是本末倒置。”

  “嗯,怎么说。确实学习是生存的手段,但我想我们学的东西从根本上来说,并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社会生存之道'——学历决定了我们生存条件的优劣。”你抱起胳膊道,“而从种群的角度来讲,提升个体的学历水平能够使种群文明更好地发展,为种群的未来提供更加便利的工具。这是有益的,这也是义务教育的意义,我不否认它的功劳巨大,保持了一个种群最基本的智慧。但我并不喜欢分数化的教学制度,好像我学习仅仅是为了拿分。”

  “一朵花会开放,那是生命的赞歌,是分子有规律地运动,而不是什么标准答案上的地理因素、气候因素、激素因素。但这个答案正确吗?当然正确。但大多数人只把它作为一个答案记住,却不会研究其内里的逻辑。对他们来说这个答案只是分数,而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好的教学方式引导学生关注生活,将知识与实践融会贯通。可讲授式教学注定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灌输,尤其是在高压下,学生根本无法进行自己的思考,而到了需要他们自己深入思考的时候,他们却要从头学起。”

  试卷教给了你们答题方式,可是人对现实问题的解答却不仅仅是答题方式能够解决的。人们解决问题,总是在磕磕碰碰中走着弯路,然后才或成功解决问题,或失败。

  你虽然一直认为人只有亲身实践才能明知真理,但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人在实践试错时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痛。

  “我一直认为青少年时期才是人类思想最活跃的时候,他们善于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搜集灵感,进行思考。而成年人被现实束缚住了手脚,所以不如青少年的想法灵活。”你轻声说, “但是很可惜,大部分青少年在思维活跃的时候都没能得到认可与引导,他们同样被一种现实束缚住了那些奇思妙想。有些人很幸运,他们有人陪伴,有人帮助,有人认可,有人支持,有人鼓励,但大部分孩子不是这样的。这个年龄段,他们和非同龄人以外的人有着强烈的隔离感,不然也不会说是叛逆期了。”

  托你的学校的福,你对整个教育体系颇有微词。而即便有了素质教育的实施,但学校领导层却仍旧不懂素质教育的具体含义。

  分数还是这个时代的决定性条件,甚至愈演愈烈。

  纳西妲仰起头看着你,你们之间的身高差距有些大,她只看了你一会儿,就重新看向面前的道路,语气温和地说:“你看到了教育制度不好的一面,但我想,我们不能只否定它,也要去深究它不好的理由,也要去看看它好的一面,对不对?当某件事物存在时,它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一昧的抱怨和失望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已经认识到了这种教学方式对你造成的伤害,那么我想,当今后你从事教师这门职业的时候,想必也能根据当时自己的感受,来调整对待学生的策略,而不会采取你的老师的方法。我知道,当你想要规避错误的时候,你总能吸取到他人身上的教训,不是吗?”

  “不过,在此之前,风笛,你似乎并不喜欢'社会',对吗?”

  神明说话的声音永远是和风细雨的,你的心绪被她抚平。根据她的话,你仔细地想了想,然后道:“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不喜欢,但对于作为社会性动物的人类来说,'社会'是最基本的存在,不可剥夺,其存在价值远高于人类个体存在价值。而正是因为集群,人类才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才会拥有所谓的文明。”

  你背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说到底其实我并不在意集群不集群,社会不社会,我在意的只是自由,自由自在地好好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有喜欢的东西和人就去追逐,讨厌的事情可以不去做,不需要受到什么限制。那就是我的理想生活。当然我也知道社会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这么自由,那么那些爱好犯罪的人就有福了。所以,仅仅是法律范围之内,我想轻松一些。”

  你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点了点头说:“就是这么简单。所以我的人生宗旨是,管好自己,万事大吉。”

  他人危难之际你冷眼旁观,他人洋洋得意你视若无人,他人尖酸刻薄你莫名其妙,他人坦诚爱意你直言拒绝。可能对于陌生人来说你太过冷漠,但不去照顾别人的心情让你生活得轻松快乐,人生就来这么一遭,干嘛要把自己活得小心谨慎、兢兢战战?

  有什么事情比死更恐怖吗?倘若一个人连死都能抱以开放的态度,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就都能轻松地放下了。

  *稍微改了一些,之前有点跑题了(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