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网王同人] 古典浪漫【完结】>第112章 [112]现实一种

  高中一年级的夏天,早川明理接到邀请,去东京参加交流活动。地点在位于世田谷区的冰帝学园,规模有五六百人,汇集了全国各地优秀的高中生。作为县内名校,立海有十多人参加,为此专门派了校车。一路上,她靠着椅背看书,听见前面的高年级叽叽喳喳。

  “世田谷区在田园调布附近吧?豪宅啊!”

  “他们的小学部,学费全国前三。比你高中毕业去英国留学都贵。”

  “你说这种贵族学校会有男公关部吗……”

  “有没有男公关部不知道,但可能有拼命想让对方跟自己告白的正副会长。”

  她全程都没怎么看进手头的书,不过没关系,这本《追忆似水年华》她从国三买来就没坚持看完过十页。只记得主人公回忆里的玛德莱娜小蛋糕,泡在茶水里很好吃。舟车劳顿,早川已经饿了,她迫切地希望冰帝学园的食堂里也有类似的蛋糕,虽然她想不通,一款蛋糕要怎么泡在茶水里才会好喝。

  冰帝学园分校本部和国际部,交流活动主要由藤校校友主持,邀请海外高校的老师和学生授课,换句话说,是给国际部学生镀金套磁,日后混推荐信的。因此活动模式也照搬海外高校,或者说,是照搬影视剧里的海外高校:第一天,被按在报告厅椅子上听了十小时的各行业演讲,晚上分院、破冰,完成第一个House Meeting项目;第二天,辩论赛;第三天,舞会;第四天,小组大作业;第五天,服装设计和走秀;第六天,汇报演出……中间还夹杂着上午下午各三节的研讨班,内容是参加活动前就在冰帝国际部官方网站上选好的,一百多门里面选三门,字典厚度的全英文材料也早就寄到了手上。

  立海毕竟是以国内升学为主要路线的高中,举办方口中的种种利好,在她们听来多少有些陌生,至少,是事不关己的东西。相比之下,冰帝国际部的学生,几乎可以说是耀眼了——本身是东道主,又在那套体系之内,担任活动组织者,或者和老师交涉的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刀锋上跳舞一般。

  尤其是英语。早川明理想不通,日本高中生的英语居然可以那么好。她已经是自小勤学苦练,上学路途中听BBC,能被学校选出来参加演讲比赛的程度了。然而这群人,却是从小生活在特定语言环境里。同样的研讨班,外教问题抛出来,她还在组织观点,对方却已经举手抢答了。

  真要说难,有什么难的?早川明理选的三门课,一门英美文学与翻译实践,一门当代媒介与日本社会,一门公共史学与城市历史,都是二手的材料、二手的理论。把未经学术训练的高中生关在一间小教室里,进行所谓的头脑风暴与学术讨论,回过头来看,几乎没什么创造性的东西。她很怀疑那些哈佛在读的冰帝校友也是回来度假的,听见什么都是“Great”,好像自动答录机。

  然而这都是后见之明。教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了,坐在冷风底下,思考如何补充对面男生的观点时,她是真切体会到了尴尬。就像丝袜上的裂痕,静悄悄地爬上来,蔓延、扩散,给人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In Madame Bovary, we see the first signs of alienation that a century later will take hold of men and women in industrial societies……”她停在那里,斟酌片刻,终于还是换了日语,“说到异化问题……在现代社会,对于被异化的人来说,消费就是焦虑的缓释。我们试图通过‘购买’或者‘拥有’缓解心灵的空虚。但那只是暂时性的。回到《包法利夫人》本身,女主人公艾玛的困境,在于她对生活的幻想和她所面对的现实之间的差距,欲望及其实现之间永恒的距离。两次她都相信,能够通过出轨得到向往的生活,但是两次她都感觉到彻底的失望。就连消费也无法填补这种失望。因此小说的结局是双重性的,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破产。”

  语言涓滴而下,复又冲破阻塞,奔涌如泉。早川明理坐在那里,心想,完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破产。

  “Wow,”外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至少在明面上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Great.”

  后来,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懒得学英语。这大概是一种报复性的怠惰。十天活动结束,早川明理长了三颗口腔溃疡,回神奈川的路上,一车人睡倒了。前排学姐转过头,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还好吧。学姐说,昨晚他们居然还搞了个告白广播,才十天,人还没认全,告什么白啊,真是东海岸作风。她笑笑。学姐说,这也太闲了。她点点头。

  那种低烧般的兴奋感在她的新朋友们之间持续了好久,秋去冬来,仍有同学在年终总结里回忆这次活动,说它是“仲夏夜之梦”——早川明理点进主页,看见他发布的荣誉毕业生证书,心下稍微有点了然。

  仲夏夜之梦,不知是谁的美梦,谁的噩梦。她告诉自己,这是很正常的,所有团体都有内置的评价体系,这个活动从一开始就是对标国际部学生,它瞄准的不是你。

  然而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临行前夜,冰帝蔚蓝的花园里,男男女女如蝴蝶般在笑语和繁星中间来来往往。没有香槟,因为未成年人不得饮酒,虽然许多同学已经在家族安排的礼仪课程中掌握了葡萄酒的品鉴知识。乐队人马齐全,应有尽有,几百英尺的帆布帐篷和无数的彩色电灯,把会场布置得像是一棵圣诞树。早川明理一边吃点心,一边和公共史学课的老师聊天,私底下,用的是日语。老师问,你们这个项目多少钱?

  她说了一个数字。

  “这么多?”老师看了眼身后彬彬有礼、仿佛不存在的服务生,“不愧是贵族学校的项目。”

  她这才知道给他们上课的人也分两类,一类是玩票的志愿者,另一类则是拿报酬的。这位老师属于后者,借着暑假时间回国,勤工俭学,顺便给冰帝的少爷小姐补习历史。她问,您之后还准备深造吗?

  “不了,”老师摇摇头,表情是她在课堂上从未见过的,“准备回日本找工作。”

  早川又问,为什么不留下呢?

  “公共史学的就业前景又不是计算机。不做学术的话,留在北美还不如回国。做学术的话,也很清贫,得考虑家庭条件允不允许。”老师又问,“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

  早川说,学医。

  “挺好的。”老师点点头,“我当年差点也学医了。只是医学部分太高,最后才去了教养学部。选专业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物质实力和个人兴趣。如果喜欢,家里又支持,学个文学艺术也没什么。否则,还是要实际一点咯。”

  她的家庭条件不算差。先前问父母要活动费用,也是略有犹豫便给了。可毕竟只是普通中产,务实不出格,靠双手挣生计的那种。早川从小便喜欢文艺,给自己准备的道路,却向来是学医。这是父亲的期望,也是她的期望,爱好与职业泾渭分明,是不可以混淆的。

  她早就接受了。只是极偶尔时候,看到那些同龄人,考试成绩和竞赛能力肯定不如她,却像是游鱼入水般自在,还是会有一点微小的歆羡。那是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眼界与体面,轻轻松松说着“我想读英美文学”“我想读公共史学”“我想读亚非古典学”,仿佛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现实”,又仿佛他们拥有的,不是同一种“现实”。

  早川明理笑笑。又一次对老师说:好吧。

  *

  从冰帝回来,高一年级第二学期便开始了。几乎是一夕间,国文考试要求大家写议论文,物理进入能量守恒单元,化学过渡到有机,唯独数学比较简单,上完了函数,开始上立体几何,看得见摸得着,实在不行,还能搭建直角坐标系。

  考试难度陡增。与此同时,竞赛选拔也提上日程。早川一下大巴,便被老师叫去报告厅开会。秃头教导主任拍着胸脯跟她们保证,今年会有最好的教练,最周密的计划,她们这群人是学校的门面,以后但凡遇上什么事情,学习的生活的,只管找他,肯定解决。

  “把咱们当门面?”她听见后排有男生说风凉话,“学校也太不要脸了。”

  偶尔还能在社交主页刷到冰帝国际部学生异彩纷呈的生活,但是,轻轻滑过去就好。夏天毕竟结束了。接下来的秋天干燥、寒冷、漫长。社团活动结束后,她们还要留在学校补习竞赛。一轮数学又一轮物理地碾过去,往往要到晚上九点才散场。课间休息时,大家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处聊天,有同学从教师后门走进来,带着办公室顺来的期中考试排名。

  一哄而上。早川没有过去。听同桌的女生说,她是第一名。

  她已经做了大半年的第一名,却还是有人不服气。主流说法,是她“均衡发展”、“没有特长”,换言之,全靠文科拉分,一旦分科选了理,铁定往下掉。有时和班上男生交流物理题,对方明明也经历了一番冥思苦想,碰见她的目光,却硬要装出轻而易举的样子。讲完了,还要抖个机灵。仿佛是她比较笨似的。

  放到小时候,她一定很生气。然而多年过去,她早就学会了不反驳。实在是没有必要。最后竞赛结果下来,她不仅超过了那个男生,而且超过了班上所有人。神奈川县的代表,秃头教导主任唾沫乱飞,脸上的表情格外激动,你们都学着点!

  在学校里,早川风头正劲。又会读书,又长得好看,又是学生会干事,据说性格也可爱大方,种种特征,几乎符合流行文化作品对女高中生的刻板想象。同级同学没什么反应,却有许多高年级学长跑来加她好友,张口就是,听说学妹很可爱,想认识一下。

  “你高考复习完了?”早川在对话框里打下这行字,然后删去,换成,“哈哈,那学长恐怕要失望了。”

  她觉得自己也挺闲的。那些学长和她聊天,字里行间,一副前辈姿态,张口闭口学校如何如何,课业如何如何,明明自己只有三流水准,却仿佛过尽千帆。动辄要约她出去玩,看电影,过圣诞,她说太忙太远,他说没关系,我骑摩托车来接你呀。即便这时候,也要显露自己敢于违反校规,小小的叛逆,大概可以增添男性魅力。是指导人生,也是请君入瓮。总之,很有成就感。而她对待他们,也就吊着,一面敷衍,一面戏弄,成就感因此加倍。等到半年过去,春天来临,她仍旧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二,便没有人来找她撩闲了。大家喜欢的是天真懵懂的小学妹,不是锋芒毕露的女同学。学校的规则好像青春偶像剧,受人崇拜的男生,往往冷漠、寡言,差点把“我是入江直树”几个字顶在脸上;女生则不一样了,尤其走她这种优等生路线的,总要可爱一些、温驯一些、柔弱一些,即便有棱角,也是月季花的刺,不伤人的那种。无聊。

  后来遇见荒木的时候,他正处在人生低谷。大中午的,觉也不睡,下楼游泳。她观察他许多天了,远远地坐在看台上,从未见他抬起头注意过四周。她起初只当他是游泳队的,后来觉得不像。立海游泳馆露天而建,校队那几个同学,晒得跟黑炭一样。走路的时候水池子里这一位,面色偏白,从门口走出去的时候,头发吹干了,斯斯文文的。

  她突然很想扮演风纪委员长,于是特地挑了他游完泳的时间,钓鱼执法。中午不许游泳,违者后果自负,这位同学没看到吗?

  这位同学愣在原地,直接傻了。回过神来,面色有一点窘,不像违规之后的害怕,倒像是小孩子做坏事时被抓到的尴尬。

  她一直没搞懂他当时的反应。准备海原祭,在戏剧社的排练现场见到他,才意识到他不是什么学生。原来是我莽撞了,早川觉得好笑,看他耐着性子给大家解释,这不行那不行的,便问他,能不能看看我之前写过的剧本?

  后来,顺水推舟,从剧本聊到读书。要说没有一点动机支撑,那也不可能。然而和他打交道,又与面对那些高年级学长不同。后者是撩闲,扮演着小学妹的角色,同时又鄙夷这角色,学长们的算盘,她看在眼里,找准机会,好让他们吃瘪;前者呢,最多算是一种智力的较量,没什么企图,只是想证明自己才华横溢、眼界宽阔,足以和成年人打个平手。

  证明了又能怎样?早川是知道答案的:不能怎样。

  她查过荒木的资料。一搜名字,弹出来好几个网页。东京音大毕业生,老牌私立学院,专业水准能进全国前五。在立海时,高二就当上乐团首席大提琴,蝉连关东地区冠军,被组委会授予什么什么荣誉证书,照片至今仍挂在活动室里。天赋或者努力,可谓一个不落。最终却是回到立海教书。按理说,立海这种地方名校,给的待遇也是叫人眼红的。然而,她却能想见荒木的不甘心。

  无需问,自然是不甘心的。就像在冰帝的最后夜晚,她收拾行李,和室友聊到天明。室友的药从书包里掉出来。她看到了,沉默地递回去,守着礼仪和边界,没问这是什么。室友倒是笑了,说这是抗抑郁的药。

  抑郁?她迟疑着开口。

  家里人都不知道,室友耸耸肩,就告诉你。反正明天也要告别了。

  交浅言深,早川心想,这是把我当成宣泄对象了。

  那为什么会抑郁呢?电视剧一样老套的问题。

  谁知道,室友停顿一下,可能是因为过得太顺利了。

  那种情况也是有的吧?一切得到的太容易,得到之后却感到毫无意义。家里人都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上面有哥哥,不用为了继承家业操心。室友说,我从去年开始准备申请,准备去欧洲读哲学。接触过一些那边的同学,总觉得很奇怪,一个两个都像苦行僧,张口学术理想闭口献身精神,五百个人研究古典哲学,欧洲才多少学校啊?根本不够分。我说,不至于吧?我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啊?还不如回家挂个闲职,至少,每天能睡到下午。

  大概是接触到她的目光,才意识到这话说得过分了。于是又找补:我就是不知道干什么。要我去学,我肯定也能学得很好。但是学完之后呢?好像也没什么非学不可的原因,不需要通过它获得名利——这东西也不能给你太多名利。反正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从临时宿舍的窗口望出去,仍能看到举办酒会的后花园。明月依旧,欢声笑语却已消失。一股突然的空虚从那些窗户和门洞里流出来,她想好的安慰或回应,也从心底悄悄地流走。到最后,早川只是沉默地聆听,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荒木问她是否想过读文学,她险些笑出声。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读文学?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说,打算学医,有可能的话,冲刺一下东大理三。

  他脸上的遗憾如此真切,真切到让人恼火。早川差点要给他讲自己在冰帝的经历,顿了顿,听见他说的话,又停住。办公室的空气里飞扬着细细的尘埃,原来那遗憾,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是因为太理解。见过她在“闲事”上付出的时间与精力,才会为她早已确定的选择感到遗憾。

  她看着手中卷成筒状的校报,特稿、深度报道、非虚构、新新闻主义,这些新词,都是她从冰帝的活动里学到的。那门课叫当代媒介与日本社会,是为数不多使用日语教学的课程。一部分材料是纪录片,一部分是非虚构写作,还有一部分则是网络专题,包括论坛、推特、短视频。经历了长时间的英语轰炸,这是她听得最认真的。从冰帝回来以后,她和当时的宣传部部长提了一嘴非虚构写作,部长很感兴趣,说现在开始研究,等换届的时候,正好可以改版校刊,推出新的模块。

  “爱好嘛,哪里会计较那么多。说到底,做这些事情,还不是为了自己开心。自己骗自己的。”

  仅仅是为了自己开心吗?也不尽然。即使不承认,那场给国际部学生镀金混推荐信的活动,到底改变了她。她想,至少得留下些什么。在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偶尔逾矩。就像新年贺词里写的,希望履行自己作为见证者的责任,让读者看见更多人的声音,把围绕着“校园媒体”的、看不见的边线挪得更远一些。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累。栏目初创,没有成熟的编辑,所有的稿子都要她亲自跟,所有的时间,都要从学业、竞赛、社团里面挤出来。教练找她谈过话,劝她合理安排精力,“一只手什么都抓,什么都抓不住。”她说我知道了,之后的所作所为,算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第一篇稿做的是复读班的毕业生。她翻阅录音稿,看见采访对象描述自己的经历,从突然断电的教学楼中走出来,人潮汹涌,抬头看见楼房圈起来的四角形天空,月亮像弯钩。采访对象说,她一边哭一边想,两年了,我为什么要考庆应?是因为我喜欢吗?

  负责采访的学妹叫白鸟,冒冒失失的,但又很认真。见她目光停在那儿,便解释说,尽管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乍听到这一段话,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又补充道,最后,采访对象果然没有考上。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起这个,”她看着学妹,莞尔,“你知道立海有哪些能哭的地方吗?”

  “东门那边的平房,科技楼顶楼西侧的天台,网球场边上有一排废弃电话亭,门反锁之后,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磨砂玻璃里面在做什么,放开嗓子哭,也不会被听见。”

  每一处,她都去过。

  有时她仍会想到在冰帝遇见的室友,痛苦并没有高低之分,旁观者也无法感同身受。然而她依然会有些自负地觉得,那种因为太过顺利而丧失意义感的痛苦,毕竟是太轻薄了。如果让室友来做一下数学竞赛压轴题,或者在学生会部门之间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她大概也不会觉得什么东西都轻而易举了吧。当然,只是想想。诛心之论,太过恶毒,不能与外人道。不过,她这点精神上的痛苦,比起更多人物质上的匮乏,一样是轻薄的东西。主次之分,早川也是明白的。

  能留下什么吗?她望着荒木的脸,那张为她遗憾、为自己遗憾、又因为自己而更为她遗憾的脸,叹了口气。

  十年之后,早川明理,你会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来写今天的更新!然后津津有味看起了冰帝学园原型考据= =(因为下一篇文会有冰帝线……)

  是我。

  考据里面有一条:“所有人都觉得顶着欺诈师名号的仁王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挺好玩的!虽然有一些派系斗争的思路在……很有08年左右分析pot剧情的色彩(。

  不知道怎么样去形容明理的动机和情绪……她有一种很强的要证明自己的愿望。冰帝的活动,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天花板,挡在头顶。她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过就是那样了,一切是有极限的。她的自我证明很可能没有任何意义,荒木的出现也强化了她对未来的失落。然而,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所以想要写稿,想要留下什么,或者改变什么,但是这种改变,又实在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