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宁安说完,瞬间将手中的荡尘剑插在地上。
望着那散发着明灭白光的剑柄,她似乎能窥见里面剑灵的反抗和阻止。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宁安笑了笑,淡声道:“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你疯了!吾不陪你去,你想死,吾还要活着呢!”阿兰气道。
女孩稚嫩的声音似乎在发抖,宁安听了,忽然蹲身下来。
她瞧着地上的荡尘剑,歪头安慰:“之前不是让你保存了一缕道气么?有它在荡尘剑中,剑身便坚不可摧,前辈恰巧被封在里面,安全的很。”
“那道气你给我护身用?”阿兰眨了眨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无措。
宁安闻言平静道:“之前不是,但现在是了...此行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那你呢?”
阿兰从剑海中飞身而出,然后悬在虚空中,一字一顿道:“若自毁修为,就会回到凡人那般脆弱的肉身,万一被妖兽察觉到,你必死无疑。”
宁安没说话,她起身望着远处无尽的深蓝和寒星,敛眸慢慢开口:“这是唯一的生路。”
被困黄沙之境一事发生的猝不及防,若按照师尊所说,那藏在幕后的元凶的修为和实力......根本不是寻常修士可及。
能够封印天乾境修士的丹田道气.....
想到这里,宁安再也不愿耽误。
她抬手将不远处的石洞出口封住。
看着那光华隐匿的封印图案,宁安心下稍安。她收回视线,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凝神屏气。
在她身旁,荡尘剑的剑身不断颤动,嗡鸣间似乎要阻止宁安接下来的动作。
“小娃!你快住手——”
阿兰眉目冷然,她边凝气化剑攻击着前面的光罩,边神识传音道。
但光罩上的道法气息浓重,即使她修为堪比修士的忘魄境,也根本无法突破此封印结界。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困住的吾?!”
阿兰跺脚咒骂,眸光闪烁不定。
......
很快,宁安周身便泛起淡淡白光,在月色的照耀下,整个人像是笼在浓雾中一般。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丹田溢出,缭绕间隐藏住她的身形。
——为了将自身的修为毁掉,宁安必须强行将丹田和筋脉中的所有灵气逼出。
这一步会破坏修士的根骨,灵气在筋脉中的逆流更是会焚烧身体的血肉。
......
阿兰在荡尘剑中感受到外界的灵气波动,眸色一变。
“唔——”
再次被剑气反噬,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焦急传音道:“宁安,你停——”
话还没说完,传音的神识竟然被人为切断了。
阿兰一愣,身形顿时僵住原地。
“这小娃找死不成!”现驻赋
.
破岳峰。
峰顶寒风烈烈,太明仙尊站在亭内遥遥望向远处泛白的天际。
寒星偶尔在夜空中出现,又转瞬间被云烟隐住。
她看着看着,忽而敛眸,眼里的悲凉和冷寂几乎凝为实质。
“木儿,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
旁边的轻英闻言瞥她一眼,想要开口劝慰,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于部分宗门人而言,她们的凡间血亲大都离世。即使是在世的人,也多常年不见之辈。所以,修士之间最为亲密的关系就属同门和师徒。
轻英思及此,将手缓缓放到太明肩头,低叹道:“节哀。”
太明也不是伤情之人,待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转头望向轻英,语气轻薄:“掌门,姚仙尊一事...”
轻英见她眉头紧皱,便知其心中所想。
于是她开口道“此事扑朔迷离,你我先尽力探查一番。若实在寻不到人...只能对外宣称师尊外出历练了。”
轻英无奈道。
“但五宗掌门皆是忘魄境修为,倘若她们感知不到天地间的道气,难道不会怀疑么?”
“你放心。”
轻英双手背在身后,眸色深沉:“荡尘先祖在生前曾给天青宗留下一缕道气...如今,是时候将它请出来了。”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乾清掌门。”
轻英和太明仙尊闻言回头,见白以月一席素白衣衫,款款而来。
白以月?她来做什么?
这人之前与姚仙尊不和,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多次相救姚月。
此般前来,莫不是寻查到了什么端倪...
想到这里,轻英心中急切,连忙向前将人引至亭中。
......
“白掌门,你...”
白以月端坐在石凳上,抬眼望着对面眸光热切的轻英,先是抬袖施了一道隔音符,然后才徐徐开口道:“此次来贵宗,是为姚仙尊一事。”
轻英和太明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皆面容深沉。
果然。
白以月见她们神色严肃,没有作声,而是从袖中拿出一道符灵递了过去。
轻英抬手接过,在打开卷轴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忍不住眉目一凝。
旁边的太明同样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姚仙尊虽道途多舛,但命格未灭,如今一线生机仍存。”
“何为生机?”
“情。”白以月说完,缓缓端起石桌上温热的茶水,闲适地啜饮一口。
轻英挑眉:“情?姚仙尊修的是无情道,你却说她的生机存于情字中?”
太明闻言亦是不信,她凝眉问道:“白掌门,这番话从何而来?”
白以月对两人怀疑的态度早有预料,她盯着杯中荡漾的水波,饶有兴趣道:“一心向道的修士自然难能可贵...但无情道有高低两阶,不染情.欲只是低阶的无情道罢了。”
“要想达到高阶,必定要经历心死,心不死则道不生,沾染情.欲,却为了道将其弃之如敝屣...。”
夜色下,白以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才是元道境。”
.
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宁安紧紧攥着的细枝终于脱手而落。
她翻身仰躺在地上,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
终于熬过去了。
月光透过婆娑疏影,柔和地洒落在少女苍白如纸的脸上。凉风拂过,生死间的交战她还是胜了一场。
自身灵气全部散出,如今她修为尽毁,筋脉重塑,已是凡人之躯。
三年问道,三年所得,尽数化为虚无。
生死边缘几番交错,即使天赋如她,突破到纯元境也是气运和勤奋缺一不可。
此刻道途回溯,她依旧孤身只影,似乎一切只是场幻梦。
悔么?
脑海中映出那抹清冷白影,宁安怔怔地望着天上高悬的皎月,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似乎并不后悔。
若真是一场梦,能和那人相知相恋,也算她一响贪欢。
真是——疯了——
“宁安!吾以后都不要再管你了——”
阿兰的话音如雷般在耳边炸响,看着地上满身血迹灰头土脸的人,她简直是心跳鼓鼓。
纯元境的修为说不要就不要,真是疯了!
“阿兰——”宁安侧头,望着站在一旁正担心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忍不住笑道:“你催动道气跑出来,岂不是损耗了很多修为?”
“切——”
阿兰白她一眼,破天荒地结结巴巴道:“吾...吾怎么说也是你的剑灵,你死了...到时候姚月来问罪,不好交代!”
这小剑灵也是有趣,明明担心她,却拐着弯不去承认。
“不会死的。”
说完,宁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待力气慢慢恢复,她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来。
“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再——”
嚓——
“来不及了。”
宁安从地上拔出剑身,荡尘剑白锋显露,寒光轻闪。她转头看着阿兰,淡声道:“我们现在就走。”
女孩额头的红色晶石在月光下润亮无比,她扎着两个小辫,面庞青稚而白净。
“走走走——”
阿兰抿唇,直接遁入荡尘剑身中:“万事小心,被那几个忘魄境妖兽吃了,可连尸骨都找不到!”
耳边闷闷的话音传来,宁安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在视线彻底湮灭在阴暗夜色的刹那,她忽而顿住脚步,转头望向被封印的洞口。
——那里有淡淡火光透出,似乎温暖而明亮。
“时生,莫要怪我。”
语罢,宁安收回视线,她将肩头轻轻落下的叶片拂去,再不犹疑,转瞬间便消失在一片浓重的夜色中。
......
这是一处明丽贵气的房间,鎏金香炉中的青烟袅袅散在空中,徒留清香浅淡。
“随安,在我闭关一年的时间内,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轻易叫醒我。”
浅洺端坐在床上,望着跪在下首的黑衣女人,冷声开口道。
她身着雪白中衣,目光淡淡。
纪随安在这样明锐含锋的视线下,心中忍不住发紧,于是急忙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守好府邸,不让任何人打搅您。”
“嗯,下去罢。”
浅洺轻轻阖眼,不再言语。
“是,主子。”
已是子时,万籁俱寂。
纪随安迈步走出房间,将门合严后,抬眸望着深远的天际,不禁暗叹道: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可惜自小受苦颇多,心性不净,性子偏执的很。
她低低吐出一口气,心中祈望这皇位能到手地容易些。否则,这人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巨大无比的石洞内,头顶的花纹古老而神秘。
宁安藏在拐角处,探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前面正在安眠的长角兽。
古籍记载:长角兽身似莽牛,头如巨龙,有移山倒海之威。
它口含焰火,借此驱退其它妖兽。
“哎呦——”
阿兰的声音在静寂隧道中响起。
宁安闻声回眸,利落地将滚到自己身后的女孩拉到一旁,随之手指放在唇上,作势噤声。
阿兰气喘吁吁,见此拨开面前修长匀称的手,低声传音道:“放心,吾有分寸。”
宁安挑眉,微微点了点头。
她如今是凡人,无法传音回去,只能以动作手势来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