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破碎的花房顶上跳下来一个人, 他衣冠楚楚,裤腿下却没有双腿,反而露着交缠蠕动的小蛇, 正是言奇。
言奇顺着跳下, 落到言曦后方,目光冷凝。
洛菲先一步开了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来,我消除了她的记忆。”说着, 言奇又看了地上的言曦一眼,这才绕过,向通道走去。
来到罗伊夫人面前站定,言奇先是露出关切的微笑,“罗伊夫人没事儿吧?”
“还好, 就是差点死了。”罗伊夫人语气中带着嘲讽,捂着胸口, 艰难起身。
她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没再鲜血直流, 可残余的剧痛仍是让她眉头紧皱, 面色苍白。
“是我们没看好言曦,抱歉。”言奇先是道了歉,回头看了眼花房, 却是话锋一转, “只是, 您杀了杜娅夫人,又该怎么和端家公爵交代呢?”
“交代?交代什么?那位公爵有那么多情人和私生子, 怕什么?”罗伊夫人无所谓的耸肩,又道, “何况是她要杀的我,我只是正当防卫。
而且,就算你要怪,倒不如怪你自己,怪你们言家,要不是她是儿子死在这,她也不至于失控。”
罗伊夫人这话大有指责的意思,言奇却没顺着她的逻辑进行自证,而是道,“您再多惹恼言曦,没准儿也会招来上次的怪物,届时,大家能一起玩完。”
听到这,罗伊夫人垂下眼,不再说话,言奇说的是事实,她虽然不想以怪物形态存活着,可她也不想死。
见罗伊夫人这样,言奇就清楚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又安抚了罗伊夫人几句,几人随之离开。
洛菲搀扶着罗伊夫人,言奇放出小蛇圈着言曦,消失在通道尽头。
几人走后,安奶奶带着女佣和护卫过来,熟练清理一片狼籍的花房。
古堡里,宾客们已经汇集到宴会厅里,金黄的阳光交缠着暖黄的烛火,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宾客们熟稔的交际着,其乐融融。
罗伊夫人去梳洗了一番,又衣着光鲜的回到宴会厅,自然的与围上来的宾客交谈,从容自信,是标准得体的公爵夫人,哪还有半点怪物的影子。
与罗伊夫人一样,洛菲也出来接待宾客,言奇把言曦带到二楼,打开走廊中段一间房的门,小蛇们缠着言曦就要进去。
分明是白天,房间内却一片漆黑,比有朦胧月光的夜晚都黑。
走廊上又有脚步声传来,是安奶奶,她手上正拿着烛台,烛台上燃着烛火。
脚步飞快来到走廊中段的房间,与言奇恭敬说了一声后,安奶奶拿着烛火探进房中,照亮四周。
入目即是四面墙,没有窗,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有一根长长锁链,四处有挂钩,刚好是按照人的四肢位置固定。
如果言曦醒着,就会发现,这个房间正是她之前找到莉莉的房间,只是现在要干净崭新得多。
小蛇圈着言曦,言奇就要把言曦带进这屋中,安奶奶皱着眉,嘴唇动了动,纠结几下,还是出声阻止,“先生,还没通过献祭,现在就将小姐关在这屋里,恐怕······”
安奶奶没把话说完,言奇也没理安奶奶,缠着言曦自顾自向前。
看着言奇的动作,安奶奶还是咬牙向前,拦住言奇,“先生,早早把小姐关在这房间,是不会献祭成功的,那位大人喜欢的是纯洁无瑕,心灵没有半点污渍的少女。
如果您执意要把小姐关在这房间里,恐怕又会像多年前的莉莉小姐一样,最终······“
“闭嘴!”言奇停下脚步,恶狠狠盯着安奶奶,眼中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能涌现出来。
缠住言曦的小蛇开始收紧,言曦痛苦的闷哼一声,就连面色都变得青紫起来。
见状,安奶奶又是出声劝解,言奇许是被弄烦了,数条小蛇飞起,狠狠抽向安奶奶,
伴着噼啪一声,在凶猛撞击力的作用下,安奶奶被打飞出房间。
没了阻拦,言奇脚下的小蛇快速蠕动,走进房间,松开缠在言曦身上的小蛇,随意把她丢到地上。
居高临下注视着言曦,言奇眼中的恨意更浓,他喃喃道,“不然,你去地狱陪他吧。”
语罢,他身下的两条小蛇并排在一起,忽的直起,毫不犹豫的向言曦胸口攻去。
就在这两条小蛇即将碰触到言曦时,后边又甩出来一条小蛇,将这两条小蛇缠住,狠狠甩开。
小蛇被甩出,言奇才回头,就听到愤怒女声,“住手!你疯了吗?”
看着怒气冲冲的洛菲,言奇冷静一些了,语气平淡,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理智。
“我没疯,我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说着,言奇忽然提高音量,“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对得起可怜的睿睿。”
这睿睿自然是言睿了,听到言奇提到儿子,洛菲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她安抚道,“可只有将她完好的献祭给那位大人,睿睿才有可能活过来,不是吗?”
“我知道。”言奇脚下的小蛇们全数垂下头,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
“从祖辈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谋划几百年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都冷静一点。
我何尝不想杀了她为睿睿报仇呢?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洛菲继续劝诫。
言奇没有回答,他看向墙上的挂钩和锁链,许久,才回头,眼神却飘远,幽幽道,“昨晚,我梦到她了。”
“谁?”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洛菲还是非得问一句。
“莉莉。”言奇答着,目光焦距到洛菲身上,像是试探,却又有几分哀求,“你说,言曦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不是。”洛菲语气笃定,又补充,“哪怕她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被那位大人选中开始,拥有吸引怪物的能力后,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但愿吧。”回了一句,言奇也不想再纠结下去,脚下的小蛇蠕动着,走出房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目光从言奇的背影上移开,洛菲伸手拉起在地上挣扎的安奶奶,温声吩咐,“把她带到一楼准备好的房间吧,派人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能闯入。”
“好的,夫人。”安奶奶顺从应着。
也不再停留,洛菲转身离开,来到楼梯口时,她裙摆下的小蛇已经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正常的脚。
来到宴会厅,洛菲又自然融入贵夫人们的交际圈中,七八人簇拥着她,说着恭维话,她的面色这才慢慢好了些。
不过,却有人不愿看洛菲那么自在,罗伊夫人拨开围在她四周的夫人们,向洛菲走去。
围在洛菲身边的贵夫人们自动散开,瞬间安静,罗伊夫人这才满意了,看向洛菲,“言夫人,什么时候开始献祭。”
“早早准备好了,与邀请函上写的一样,在晚上八点,如约进行。”洛菲也不在意罗伊夫人有些挑衅的话,自然答着。
罗伊夫人应了一声,看向宴会厅门口,又问,“男客们又在哪呢?”
“这里是城堡西面,男客们自然是在城堡北面的宴会厅。”洛菲笑笑,又环顾一圈,这才重新注视着罗伊夫人,“你知道,除了献祭之外,但凡踏入他的领域范围,那位大人是见不得异性同处的。”
“是嘛?”罗伊夫人耸肩。
“您可以试试。”洛菲语气平和。
确认所想的事情,罗伊夫人也不再纠缠,端着红酒,往旁边走去。
宴会厅又瞬间热闹起来,贵夫人门热切交谈着,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尴尬。
入夜,宴会厅的声音渐小,在女佣们的引导下,一行人走出走出古堡。
所有人都穿着到脚踝的斗篷,戴着帽子,全身隐藏在黑色之中。
他门双手放在胸前,拿着一根蜡烛,蜡烛正燃烧着,烛火不时跳动。
排成长队,井然有序的,他们几乎迈着一样的步子,穿过花园,走出庄园,向森林深处走去。
过了近半小时,队伍末端才走出庄园,隔了五六步,又有四人分成两排出来,他们肩上抬着精致的镀漆檀木,檀木连着雕刻复杂图案的架子,架子上竟是一口棺材。
棺材也是檀木制成的,镀了黑漆,四周描着金边,盖子、棺身都有都有金色的图案,有蜿蜒的蛇,肚皮外翻的蜘蛛,仅剩半翼的蝙蝠,被削了半边脑袋的蝴蝶······都是怪物,可出现这口漆黑的棺材上,似乎又很和谐。
棺材后边,还有一人,同样是一身黑色斗篷,不过双手捧的是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烧着。
烛火不时跳动,或明或暗的光映出藏在宽大兜帽下的脸,是言奇,他身下的小蛇交缠蠕动着,嘶嘶作响。
抬棺的四个人似乎完全没听到身后的诡异动静,目不斜视前行着,他们步子很稳,保持棺材平行。
不过,将要踏入森林时,在前边抬棺的一人一不小心踩在石头上,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斜,哪怕其余三人快速伸手护住棺材,还是阻止不了棺材向左前方倾斜。
棺盖移开,在月光与烛火的照耀下,从棺材里滑出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无力的垂落在棺材边缘。